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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天使的嫁衣

纵使有人喜爱雨,它在有时候也会搞砸一切,对于周敏来说就是这样。在她结婚的这一天,上午还是阳光明媚,晴朗可人的,但中午时分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就浇灭了大多数人的热情,本来在教堂举行的浪漫婚礼也草草收场,周敏小小孩子般的看着婚纱裙上稀疏的泥点点,像极了小时候一起去玩耍,弄脏了衣服的样子。

杜庭辉也觉得有些抱歉,但这也是不可抗拒的,他走到犹在教堂门口发呆的周敏的身旁,温柔的把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回去吧,当心,别感冒了。”

周敏嗯了一声,就跟在杜庭辉的后边提着裙子坐进了车内,看到杜庭辉湿漉漉滑稽的样子,周敏“嘿嘿”的嘲笑了起来,杜庭辉看周敏又笑了,也就没说什么,他不知道今天周敏是怎么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像是生病了,也像是没有,又似乎在怕着什么,他说不上来,只是很小心的照顾着周敏。

也是,在他去坐着婚车去接周敏的时候,周敏那憔悴的脸确实吓到他了,在浓妆的掩盖下更显自身的憔悴,他问什么,周敏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后来也就不问了,又发现旁边的王丽娜笑得开心,一副恶作剧成功的样子,杜庭辉也就有些明白了,准是她又做了什么吧,前段时间,他知道就是这个女人拽着周敏去找了周敏以前喜欢的人。

对于那个人,他还是有些了解的,但不是很多,周敏在美国的时候和他提过,但不是很多,给他的印象是,那个男人是一个因为苦难而变得有些阴骘的人,可是从他观察周敏的朋友们来看,没有发现有这样的人啊!这也让杜庭辉放心了不少。现在坐在婚车上的周敏和去接她时的样子,已经大不一样了,简直像重新焕发了光彩一样,杜庭辉也就不再追究了,只是有些失落,自己的第一次婚礼竟然在雨中就这样草草的结束了。

在周敏看来她自己没什么变化,要说有的话,就是感觉轻松了不少,她歪着脑袋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大如豆的雨滴噼噼啪啪的落在地面上,荡起一层层的泡沫,觉得十分好玩儿。还有打在车顶上犹如敲鼓般的声音,都让她十分的喜欢,宛如鱼的交响乐一样。已经不像刚才那样讨厌雨了,这样说也不对,其实她讨厌的不是雨,而是讨厌那下雨的时候惊慌错乱的人们奔走躲雨的吵杂。

今天上午,她是茫然无措的被杜廷辉的婚车接走的,一路上她只觉得喘不过气路。仿佛被什么给压着,她也知道这样子的新娘不好看,但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既然没办法诉说自己的压抑,在杜庭辉关心她怎么了的时候,她就保持了沉默,装作生病的样子。看到王丽娜那“我知道你怎么了”的奇怪的笑的表情,周敏无奈的摇了摇头,任凭杜庭辉把自己抱了出去,那死妮娜又想歪了。

当站在牧师前的时候,周敏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难受了,原来自己还没决定好要结婚,在牧师问她“你是否愿意!”的时候,她慌神了,她十分想从这里逃走,从那些看似很开心的微笑面孔下逃离,逃出这里,这个自己给自己设置的牢笼。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她的脑袋里喊“这是一条死路,一条永远无法再回头的路……”撞击的周敏是晕头转向的,就这样,软弱无力的她被宣判了死刑。

突然在一声雷鸣过后,一场出人意料的雨噼里啪啦的从天而降,这些欢庆的人瞬间变成了无头苍蝇,四处乱跑,喊叫声盖过了新婚的贺喜声,周敏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仿佛快要窒息而又得救的人一般贪婪,她感觉是这场雨救了她的命。可是很快她就又讨厌起雨来了,因为这吵杂的声音让她晕头转向的,淹没在人海,让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在昨晚,本来她是很有兴致的准备着自己的花嫁,还有礼服,可是王丽娜和蔡煜熠的到来,让周敏手忙脚乱,她忘记了,在这场婚礼的表演秀上所有认识她的人都会聚精会神的盯着她,她也忘记了自己很快就要成为某个人的人,而不再是一个自由人,她忘记了,全都忘记了。

失魂落魄的坐在满是礼服的试衣间,周敏突然觉得全身无力,这些华美的衣服不是祝福而是宣判的见证者,从明天自己穿上那件婚纱开始,自己便被贴上了标签,就要受到各方面的限制,不再是一个属于自己的人,可是她除了软弱无力的抱着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呢?逃婚?她摇了摇头,就给放弃了,我还能去哪儿?我不是周慧,她还能逃离,还能胡闹。但我已经彻底的长大了,不是吗?

似乎有些赌气,她站了起来,像是在下定决心一般,对着镜子脱下了自己的衣服,而后又用手轻抚过自己的肌肤,仔细的观察着自己的每一寸,仔细的。对着镜中的自己,周敏觉得很陌生,这瘦弱的人真的是我吗?这也是第一次她认真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很快这具身体就不再是她的了,那我又到哪里去了呢?这个问题突然从周敏的脑海里蹦出,她僵住了,那我又去了哪儿?

她不敢再想,迅速地从自己的眼前逃离,也不敢去找母亲,怕她伤心,周敏直到只要自己去找她的话,也许这场名为婚礼的闹剧就会结束,但同时也会让母亲伤心,这是周敏目前最不愿意看到的,她知道母亲跟着父亲的这颠簸的一生已经够苦了,不能再让她伤心了,父亲也是,没有理由再让年迈的他们为自己保驾护航了。

周敏迅速地跑回了房间,钻进被窝里,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蜷缩成宛若胎儿一般的样子,或许这是让她觉得最安全的样子吧,一夜未眠。丫鬟们来给她梳妆换衣时,她睁开了疲倦的眼睛,真的宛若大病过后的样子,吓到了自己,但其他人还在井然有序的做着自己的工作,原来如此,我的婚礼只不过是多加给她们的一场工作而已。

等到杜庭辉来的时候,正是周敏最困倦的时候,也幸好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要不然她会逃跑的,她自己这样觉得,原来昨晚那个瘦弱的人真的是自己啊!周敏感叹着,可还是机械的笑着开始了自己的婚礼,笑成为了一种符号,在这样的日子,哭应该是不好的吧,各种各样奇怪的想法都从周敏那昏沉的脑子里蹦了出来。

直到她蹲在廖若无人的教堂门口时,她才觉得终于安静了下来,蹲在那儿看着雨的杰作,周敏认为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为什么别人都视若无睹呢?这一刻她觉得一个娇小的身体也没什么错,至少这样自己能更靠近地面,能更好的呼吸来自泥土的芬芳,她忘记了婚礼带来的苦恼,仿佛那一切都不重要一样。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突然感觉有人给自己披了件衣服,是哪个看不过去的丫鬟吧,周敏没动,可是过了一会儿她感觉那个人一直站在自己的旁边没有动,这是谁啊?疑问的转过头看到了杜庭辉那张担心的脸,周敏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只是顺着他被扶进了车内,原来我已经失去了直觉啊!这种感觉真美妙,周敏有些欢喜。

杜庭辉扭了过来,拍了拍周敏的头,这句话周敏挺清楚了,他说:“你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周敏得意的笑了,杜庭辉温柔的抱着周敏,仿佛她会在一瞬间消失一样,从一开始交往时,杜庭辉就一直有这种感觉,仿佛这个女人不属于任何人的感觉,现在又有了这种感觉,他有些害怕。

周敏什么也没做,只是温顺的被杜廷辉抱着,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在睡梦中,她似乎依旧听到了那些雨滴滴落的声音,还有那渐渐模糊了的泥点点。她回想起小时候自己在老家看过的婚礼,那是老式的婚礼,不太清楚细节了,只记得到处都是大红色的一片,像献血一样,那个时候,周敏就是有些羡慕,又有些害怕。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喜儿和冬宝,喜儿好像是挠了挠脑袋,什么也没说,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这些该怎么回答。而后两个小姑娘就都满怀期待的看向了冬宝,冬宝憨厚的笑了笑,拉过她们,就在山间奔跑了起来,周敏从来没跑那么快过,似乎也是从来没那么开心过,直到露水打湿了衣衫,泥土沾满了裤脚,喜儿甩开了冬宝的手,开始训斥,衣服这么脏,她回去是要挨骂的!

周敏却满心欢喜的看着衣衫上的泥点点,现在她一点儿都不害怕了,因为她白色裙子沾满了泥点点像极了那件火红的嫁衣,这是来自于山林的天使嫁衣,刚才蹲在教堂门时,周敏看到自己白裙子上若隐若现的泥点点想起了这件事,害怕便一扫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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