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五一节的假期还是国家规定的一个星期,加上两个周末,一共是9天时间。虽然老师也布置了不少的作业,但是秦小西这个假期还是玩得很欢。这个时候的秦小西是初中三年级的学生了。
她出生在一个非常普通的农村家庭里,上有一个右脚有点残疾的哥哥,大她近两岁,成绩非常好;下有一个小她三岁的弟弟,成绩也比她好。兄弟俩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每个学期都拿奖状,什么优秀班干的、三好学生的、考试第一、二、三的、优秀少先队员或团员的等各种奖。小时候的秦小西,其实也不笨,可是在两个优秀的兄弟面前,就显得格外落后些。开始上小学时,她父母为了让她跟哥哥一起上,彼此有个照应,所以又比同龄的同学都小一两岁,性格有些胆怯,而且从小都是在奶奶家住,自然也没有在爸妈身边住的孩子那样,可以任性一点。
或许天生有点内向,或许后天环境使然,秦小西的内心是敏感而懂事的。但是不论如何,在初三之前的秦小西,也是跟同龄的孩子一样,天天开心的上学,做完老师的作业就开始玩。父母没什么文化,也不怎么管,八九十年代的孩子上学,也没现在的孩子那样辛苦和重视。所以总体上秦小西还是很快乐的,成绩差一点,也不会被家暴或者惩罚,最多就是看到成绩单的时候,被爸妈批评一下,不痛不痒。
直到初三的五一过后,老师让学生回家取钱交报考中考的费用,她的人生才开始发生变化,这时候的秦小西才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而这个时候的思考可能也不是那么成熟的。
那天中午放学,秦小西回家去拿钱,去的一路上本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就跟平常回家拿钱交班费一样,还欢快的哼着小曲,因为马上就可以上高中了。
回到家,只有秦小西的妈妈一个人在家。妈妈才40出头,本应该很年轻的,可是长年的劳作使得本来就不强壮的她显得更加憔悴。穿着非常朴素,脚上还有些泥,像是刚从地里回来的样子。女儿今天回来,让她平添几分高兴,吃饭都觉得格外的香了,本来吃过饭了的她,又陪女儿吃了些。秦小西还跟平时一样,一到家,见到爸爸不在家,便问道:“妈,我爸呢?”
“你爸跟别人一起去拉沙子卖去了。”这两年,镇上扩建,一栋栋新的商品房逐渐拔地而起,秦小西的爸爸跟家村里人一起,用马车去河里掏沙卖,挣得比妈妈卖菜的多很多,但是钱也来得非常辛苦。
秦小西应了一声,便跟妈妈提起中考报名的事。“妈,老师今天让教中考的报名费了。”
“哦,那要交多少?”
“一人五十,我跟哥哥两人一共一百。”秦小西一口气说完。小西跟哥哥是一起上学的,所以两人今年一起毕业。
“一百块?这么多?以往考试也没说交钱的呀?”妈妈不解的问道。秦小西边吃饭边解释说:“这次不一样,现在是中考,得报学校了,我跟哥商量了,我们报高中。”
“哦”秦小西的妈妈应着声,手上正准备给秦小西夹菜的筷子在空中顿了顿,敏感的西子似乎觉察到什么,小心地问道:“妈,怎么了?是不是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没什么。”
接下来娘俩都只静静的吃饭,各想各的心事。秦小西知道,肯定是钱的方面,又让妈妈犯难了她的内心开始难过起来。
同样,秦小西的妈妈也正思索着,怎样去筹钱?又怎样向女儿开口让她小小年纪去求老师再宽限几日?
最后秦小西的妈妈先开口了:“小西啊,你爸干活的钱要到月底才结账,妈这就50多块钱了,你先拿去,你跟哥先报一个,跟老师说让老师缓缓,我这就准备点大米去卖,过两天把钱给你送学校去。你看行不?”
“哦”秦小西表面平静的答应着,但是她的内心,早已不受控制地想到了很远。
第一次,秦小西认真的打量这个家,这个自己从小就生活在这里的家------90年就开始从村上搬到这个青山绿水的地方,真正的依山傍水,放眼望去,到处都山环水绕,但是有村庄的地方,总离不开热闹两字的。
而这里,只有三户人家,只有在周末的时候,几家的孩子在一起才会热闹一些,平日里只有蝉鸟才会划破这样的宁静。西子的爸妈以前搬到这来之时,就是为了在当时那个以农田养殖为生的年代更好的耕田种地,养牲畜打鱼虾。这里西子家的稻田都在屋前,隔一条小溪,过桥就是了。菜地也就在屋后,炒菜要用葱和蒜的,在菜快炒熟要放的时候去摘两棵来洗都还来得及,而且这种小活,都是小西的事了。
记得那年的那一天,秦小西才4岁多一点,家里只有她跟少她三岁的弟弟在家,弟弟正酣睡着,小西自顾自的在房间里玩,不离房间地守着弟弟。突然间下起了大雨,屋顶上漏雨下来,床上湿了,弟弟睡的地方也湿了,正当小西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妈妈回来了,也是从地里跑回来,想来也是又想在地里多干点活,又舍不得带孩子去受苦,留在家里再怎么来说也不会风吹日晒,结果又下起大雨。妈妈慌乱的抱起弟弟换了个不漏雨的地方,又急忙的去拿盆来接漏雨,西子也帮着忙----如今想来,那哪算得上房子,那其实也就是爸妈在建现在的这个木房子之前搭的一个小毛草棚。再看看现在的房子,十年过去了,依然家徒四壁。
只有两件电器,一是堂屋放着的电视,黑白的,只收到两个台,一个中央三台,另一个是湖南卫视,中央三台新闻多,没什么电视剧看,只是每天下午五点半以后有一个动画片,当时放的是<<小蜜蜂>><<美少女战士>><<葫芦娃>>还有<<狮子王>>,这些都是小西爱看的,但是都没能看完,因为那个时间点,正好是做饭的时间,小西每到这个时候都得去烧饭做菜,以便在外辛苦的爸妈来吃饭。她是懂事的,但是孩子般贪玩的天性也有,所以有时候也会撒娇顶嘴让哥哥和弟弟来帮忙,但每每还是小西输,因为哥哥和弟弟口头上答应着帮,但是没有实际行动,行动也是看完动画片之后的事了,小西怕爸妈不高兴,也知道可怜和心疼妈妈,所以每次都倔不过兄弟俩。
家里还有一个电风扇,台式的,为了省电,都是中午热得不行了,大家在堂屋聚在一起吹吹,晚上很少用。好在农村里有山有水的地方,也不是很热,或者热习惯了,又或者因为家务或农活,没有时间去享受这样的方便。这便是小西家所有的电器了。
房间里,,一个房间有一张床,一个有抽屉也有门的柜子,一个不算大的衣橱,这三样都是西子妈妈的嫁妆,还有两个皮箱,都放着衣物,其中有西子兄妹三个从小穿到大的小鞋子小衣服。兄妹三个小时候没事,老是去翻这些东西,然后相互的笑对方。另一个房间也一样,一张床,一张桌子,再无其他家具。
这便是小西的家.
爸妈常年在外农田山地里忙活,或爸爸跟人家去河里拉沙卖,一马车可以卖到2块钱,一天可以弄到16块,也就是要拉8车沙子.。要么跟着别人一起去砍树,或拉杉树板卖,也能卖3块一车,一天跑四到五趟。但这样的活很少,且是一阵有,一时没的。有的时候,家的里田地都是妈妈一个人在种。没活的时候,爸爸也会跟着在田地里忙。
平日里没活的时候,就仅靠种地卖菜为生,晚上爸爸妈妈再划船去河里打鱼来卖,但这些都只够糊口,每年一年两次的报名费都只指着一年一季西瓜,和一年两次卖猪崽的钱,到过年的时候,家里再杀个猪去卖,给兄妹三添点新衣服。
小西经常跟妈妈去卖,帮着妈妈看看摊子,帮点小忙。她永远记得那个星期天,天空下着毛毛细雨,给本就严寒的冬天又添了几分冷气,那天也正好是赶集的日子,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妈妈在前一天就准备好一筐萝卜,一萝白菜去卖,得卖了才能有钱给小西和哥哥去中学交生活费。小西跟着妈妈早早六点就起床了,娘俩热了点昨天的剩饭吃了,就出门了,得早一点出门才会有摊位。卖了一天,到下午四点多才卖完,萝卜5分钱一斤,白菜是绑好的,1毛8一把,一共卖了7块6毛钱,娘俩什么都没买,就买了一碗粉5毛钱,分着吃,等小西吃饱了,妈妈才吃,到家还有7块1毛钱。
回到家,哥哥已经准备好去学校了,因为住校,周日得上晚自习。临出门,问妈妈要5块钱作生活费。而今天拿着这五块钱,西子觉得特别沉重。因为她第一次跟妈妈一起挣了7块1毛,知道这钱来之不易。
哥妹俩一个星期就五块钱,自带米10斤,其中两块钱是去交米时要交的柴火钱,2毛一斤。剩下三块,兄妹俩一人一块五,每周日自带菜,吃到周三,周四开始得买菜。有时候还得用这点钱再买些本子和笔之类的。生活如此拮据,但是西子兄妹俩从未多要一分钱,也从没吃过早餐,夜宵和零食。
如今,小西这一次回家要中考报名费,家庭的困窘让她再次感受到爸妈那种生活的沉重压力。看到年仅四十出头的他们,头上就开始出现了白发,脸上也有饱含沧桑的皱纹,本来就身体单薄的他们在日夜辛劳之后日渐消瘦。
跟妈妈道别后,小西一个人返回学校,穿过蜿蜒的田埂。一路上,西子的脑海里满是爸妈为生活愁苦的模样,哥哥脚不好,肯定得上,而且他成绩那么优秀,肯定能考上高中,弟弟在小学,也马上要上初中了。而自己如果再跟哥哥一起上高中,那将来两个人的学费得要近两千块钱,现在家里连100块都拿不出,不如自己退学,跟着别人去打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