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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住院而太过烦躁,代宇最近就像个到了更年期的妇人。

照顾代宇的那些小护士都恨不得跪下来求他早点出院,于是她们都异常认真地工作,令那个疑似处女座的护士长也不得不对她们刮目相看。

“到我房间里,把床头柜子第一个抽屉……”

夜晚,雨后道路,两边绿柳郁郁葱葱。

崔勋坐在车上,一边往代宇的家里赶,一边还在不断背着代宇不久前叽里呱啦和他说的一大堆东西。

是啊,代宇到了“更年期”,最倒霉的,还是崔勋。

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也是崔勋自找的。谁让他另类地觉得这样的代宇很可爱,就像是个赌气的小孩子故意找周围人的麻烦。

崔勋是打心眼里宠着惯着这样的代宇。

“少爷,到了。”司机说。

崔勋下了车,才走几步,便停了下来,他的脸色也迅速阴沉了下来。

代宇的家门前,站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年轻女人。她穿着有些暴露的高档连衣裙,化着妖艳的妆容。

她看见崔勋后,笑着招手。

是柳秀。

在崔勋眼里,她就像一只要吃人的狐狸,正引诱着猎物入她的网。

“你怎么在这。”崔勋走到她旁边,语气不怎么和善。

“我可找了你好久呢!”

“找我干什么。”

“我是你妈妈呢,想看看你不可以吗?”柳秀半开玩笑地说,其实她是想和崔勋拉进一点距离,却只得来了崔勋更深的反感。

“呵!妈妈?”崔勋冷笑一声,他用一种极其轻蔑的眼神打量了下面前的女人后说:“你以为进了我崔家的门,就和我们是一家人了?别做梦了,我是死也不可能承认一个不知廉耻的拜金女是我的母亲。妈妈?你不配!”

柳秀明亮的眸子骤然黯淡,然而她又迅速隐藏起她不好的情绪,装作毫不在意,再次展开她粉黛的笑颜。

“好了好了,这次我来是要接你回去的,不是来和你吵的。”语气多少有几分无奈。

不想再和柳秀有所交谈,崔勋打开代宇家门,正准备走进去,却被柳秀拉住。

“放手。”崔勋瞪着柳秀。

“小勋,你爸那天也是一时冲动……他年纪也大了,你就别和他怄气了回家吧。”

“我和我爸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掺和?”

“小勋……”柳秀紧紧抓着崔勋的衣袖,她细细的柳叶眉因内心焦灼而变成了八字形。

“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这里。”崔勋说完,手一挥,无情地摔门进屋。

“我……”柳秀面对着被重重关上的大门,垂头丧气:“这孩子……”

进了房子的崔勋一下子躺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因为柳秀的出现,他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

真是晦气……

口袋里,手机突然滋滋震动,崔勋拿出来,看见号码后,一下子坐了起来。

“喂?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那个……就是……”手机那边的人说话支支吾吾的。

“说啊。”

“对……对不起,因为……因为突然有个东西冒出来……”

“什么东西给我说清楚点。”

“有……有个银色头发的女孩……不对不对,不是女孩……是怪物!怪物突然出现把我们的人都打伤了……”

“什么?韩又生呢!”

“被怪物带走了……”

“说什么鬼话!你们在哪里?”

“那个……xxx码头最里面废弃的仓库。”

“给我在原地等着!我马上过去!”

~~~~~~~

挂了电话,崔勋也不管要给代宇拿什么东西了,他火速出门,赶到了仓库门口。

还没有进去,崔勋感到自己的脚踝被什么东西抓住。

低头一看,是一只带血而布满灰尘的手。而它的主人,一个男人,正爬在崔勋脚边,抬头望着他,男人的脸上也是伤得吓人。

“救……救我……”男人扯着嘶哑的嗓音,对崔勋说。

“没用的东西。”崔勋厌恶地踢开男人,压抑着怒火与不安,进到仓库里去。

痛苦的**声传入耳里也进入眼里。

崔勋被眼前的一切冲击得有些站不稳。

简直就是一幅惨绝人寰的模样。

除了没有死人以外,这里就好像刚刚爆发了一场小规模的二战。

唯一一个还能站的起来的,也就是给崔勋打电话的那个人。

这个组织的老大。

他正捂着不断流血的手臂,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站在角落里。

“你们……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崔勋愤怒地吼道。

[一小时以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停了,车子也终于停了下来。

韩又生哭得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有几个人开了车门,粗鲁地把他拽了下来,扯着走进了什么地方。

“你们全部在外面守着。”

韩又生听见了铁门被拉上的声音。

“老大,找不到那女的怎么办?”

“哼,既然找不到,就让她自己送上门呗。”

黑色的头罩终于被揭开,久违的光线虽然很暗,但依旧刺激着韩又生的双目。

一点能看的见外界的东西都没有,这是一个封闭的空间。

灰尘很多,好像连空气都污浊的很。

很暗,如果不是头顶吊着的几个电灯泡闪着泛黄而干涩的光,大概会是一片漆黑。

韩又生无法判断,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而他的面前,正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带着单眼罩。

“把他绳子解了。”

“是。”

手腕上的绳子终于被松开,手臂一阵酸痛。

“手机交出来。”老大说。

韩又生清楚地知道,像这种情况,反抗只会死的更惨。

于是他听话地交出了手机。

“老大,这小子只有一个联系人。”独眼惊讶地说。

“怎么可能?”

老大拿过手机一看,皱起眉。

确实,再怎么把韩又生的通讯录翻来翻去,都只有一个人的号码:韩文。

还真是个奇人。老大想。

“喂,你朋友安涟在哪里。”独眼问,听他的语气,就好像是韩又生如果不老实说出来的话就死定了。

他们……为什么要找我和安涟?

咽了一口口水,韩又生两只手紧紧篡着两边衣角,手心都已经湿润了。

他从头到脚都在颤抖着,连他的呼吸声也在颤抖。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她是你朋友你怎么会不知道!”独眼暴躁地吼道。

韩又生埋着头,他用力盯着自己的脚尖,死死咬住嘴唇。

没当他要忍住眼泪时,就会这样做。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

“你……”

“算了,不说那女的是他们班新来的么。看他那样也没胆子骗我们……那女的就回头再说,先把他处理了。”

“是。”

把我处理了?什么意思?要杀了我吗?

韩又生疯狂地恐惧着,他想逃跑,却发现腿已经完全软掉了,一点力也使不上。

独眼拿起了铁棍,对他挥过来。

谁来救救我!

紧紧闭上眼,咬着牙,韩又生浑身都紧绷起来。

耳边有可怕的一股风,而预料中,铁棒对头部的重击时刻却没有到来。

小心翼翼地挤开一只眼,韩又生被吓得一下子瘫软掉,往地上一坐,大口喘着气,他的脸色苍白。

铁棒,就在韩又生的耳边不到一厘米处停下了。

“怎么了?”老大看着奇怪地突然停止动作的独眼,问道。

“老大,外面,是不是有什么情况?”独眼放下铁棍,转过身,警惕地盯着仓库紧闭的大门。

听了这话,老大也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除了三人不协调的呼吸声,仓库内寂静地可怕。

渐渐的,门外的声音便清晰起来。

连韩又生也能听得出来。

那声音,是一群人在打斗的声音

韩又生看着那扇门,眼里有了光。

真的有人……来救我了吗?

~~~~~~~

“快去看看!”

“是!”

独眼紧握铁棍,一步一步朝门边走去。

突然,门外安静了下来,打斗好像停止了。独眼也止住脚步,他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门,像要把门盯穿一般。

一秒……两秒……

静得连心跳声都觉得突兀了。

“轰!”没有预告地,仓库那扇铁质的大门轰然倒下,拍起了一地落寞尘埃。

外面,傍晚的光线依旧灰得清亮,照着那卷起的大片尘埃,就像是广寒宫应有的冰冷雾气。

韩又生,独眼,还有老大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那朦胧之中的某一处。

“刷------刷------刷-------”

奇怪的声音传来,那朦胧之中,一个较小的身影率先出现了。

“那是……什么……”老大瞪大了眼睛,望着那个逐渐清晰的身影。

像是天使,又像是魔鬼。

银灰色的长发,银灰色的眉毛,甚至连修长的睫毛都像是盖了一层雪。

还有那宝蓝色的双眸,一身染着血的蓝裙和她手上拖着的……悄无声息的男人。

她拽着那男人的后衣领,好像一点也不费劲的,把男人拖着往前走。

男人的身体和坑坑洼洼的水泥地摩擦,发出“刷刷”的声音。

跟在她身后,是十几个老大的手下,他们戒备着她。

忌于银发少女强大的气场,他们没有一个敢上前攻击。

少女停下,轻轻一扔,她手上的男人,便滚到了独眼的脚边。

韩又生看着她,她也看着韩又生。

“你没事吧!”独眼蹲下来,拍着那晕厥过去的男人的脸,那人没有反应。

“你……啊啊啊啊啊!”独眼抄起铁棍,对着银发少女满怀杀气地冲了过去。

“哐……”

瞬间,铁棒从独眼手中无力地砸落在地上。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不可置信。

那银发少女一手掐住了独眼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独眼的双脚渐渐离开地面,在空中扑腾着,他额头上有青筋爆出,脸颊和两眼都胀得通红,模样很是可怕。

独眼胡乱拍打着她的手臂,企图从她的手中获得喘息的机会,那挣扎的模样,又甚是可怜。

“你们愣着干什么!上啊!”老大吼道。

于是他的那些手下们才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犹犹豫豫地都拿起武器,冲向银发少女。

只见她用力一扔,独眼脱离了她的手,重重飞撞到了墙上,然后一下子摔到地面上,痛苦地咳着血。

几个手下拿着铁棍,猛地往银发少女背上,头部打去,而她似是不痛不痒,只是微微随着那铁棍打去的方向摆了下身子,毫发未损,一滴血都没有流。

“什么啊……怪、怪物吗……”那些手下有些气弱,开始畏畏缩缩的,不自觉地从攻击转为防范。

“他,交给我。”少女指着韩又生,对老大说道。那语气,透露着无法抗拒的威严。

我?

韩又生奇怪地看着少女,突然觉得那张脸有些面熟。

等等!她不是……

“哼,交给你?凭什么!”

“我给你5秒后悔的时间,5秒后,要么交人,我让你们完好无损地离开,要么……”少女看着老大,目光凛冽:“我就杀光你们所有人,然后带走他。”

韩又生转头,他看见老大的手在微微颤抖。

“5。”

“你们快给我把她处理掉!”

“4。”

“愣着干嘛一群废物!”

“3。”

“老大,怎么看……她好像不是人……”

“2。”

她的声音,是真正的死亡倒计时。

“别废话!你们是想死在我手上吗!”老大内心如被火烧一般,明明只是一个看起来那么娇小的女生,他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呢?

那些手下纠结着,一点点靠近少女。

“1……看来,你是不准备主动交人了。”

少女邪魅一笑,如同美丽的撒旦,在用她好听的声音,诉说死亡的宣告。

~~~~~~~

韩又生躲在一个箱子后面,他捂着耳朵,紧闭双眼,蜷缩着身子蹲着,瑟瑟发抖。

刚刚那场一对多的单挑,简直可以用腥风血雨来形容。

现在,所有人都伤的伤,残的残,只剩下老大一人还胆战心惊地对少女挥舞着小刀。

“我……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把人带走的!”

“你就放弃吧。”少女两只拳头滴着血,她的蓝色裙子上惊悚地染着一朵一朵红玫瑰盛开般的血迹,就连她的脸上,也有着不属于她的血滴。

“你把我的手下伤成这样,就算是为了他们,我也……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少女的瞳仁闪着奇异而美幻的蓝色,她歪着头,玩味地

看着老大,像是在看一个滑稽的小丑。

“我没那个时间和你耗着。”

少女瞬间变脸,她毫不留情地挥拳,一头银色长发随着她身体的摆动甩出漂亮的弧度。

拳头重击在了老大来不及防卫的胸口,她的力气大得恐怖,老大被这拳头击出了几米远,手臂被那水泥地磨得血肉模糊。

“啊啊……”他痛苦地叫着,吐出了一口血。

少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朝一个箱子走去。

韩又生在那个箱子后面,虔诚祈祷着少女不要来找自己

,但似乎没有什么用。

他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韩又生一个激灵,迅速把头埋在了膝盖中。

眼不见为净……

“走了。”女孩轻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韩又生更用力地捂紧耳朵。

我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手心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那是有人温柔地拉住了韩又生的手。

“走了,韩又生。”

鼓起勇气,他抬头。

她美好地笑着,那笑容,奇妙地可以令人安心下来。

他望着她,出了神。

她蓝色的眼底如有一片淡淡的海洋,梦幻而澄明。和不久前,韩又生看到的凶狠、残暴、怪物一般的少女,判若两人。

“走了,韩又生。”

她这样说。

韩又生仰望着她温暖的容颜,心里涌上一股热流。

少女的声音,好像有魔力一般,安心,慰心。

~~~~~~~

静谧的夜,萧寒的月,清冷的风

一抹银色的身影飞速穿梭在只有一两束寒光光顾的树林之中。

那是一只狼,一只比人还要大很多的雪狼。

它的背上,驼着一个昏睡过去的少年。

为了不吵醒少年,狼尽量跑得安稳。

它银色的身影如同流星,在黑色的树林里,成了道转瞬即逝的光……

从美好的梦境中醒来,韩又生便有这样一种错觉,他是进入了另一个更美的梦境。

他的眼前,夜空如同是穿着一身镶钻黑裙的待嫁美人。

星辰璀璨,天河浅浅,触手可及。

韩又生发誓,就算是电脑里各种各样的星空图片,也没有任何一个如他眼前的这真实的星空一般美轮美奂。

“哇……”

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感叹。

想起康德的那句话:世界上只有两样东西让我敬畏,一个是我头顶的灿烂星空,一个是我心中永恒的道德法则。

韩又生现在充分理解了,为何康德如此深爱这灿烂星空。

“醒了啊。”

“恩。”如痴如醉地沉迷在星空之中的韩又生,随口应答了一声。

过了片刻……

“啊啊啊啊!!”

韩又生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旁边,正坐着那个银发少女。

看着韩又生一幅见了鬼的惊恐模样,少女笑了笑。那笑容很甜,而甜中又有些懂不了的苦。

“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你要我怎么相信!刚刚你在仓库……对了,这是哪里?”

韩又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早就不在那废弃的仓库之中了。

环顾周围,右边是一望无际的草地,荒凉的连棵小树枝也没有,不过那遍地野草倒是软软的很舒服。而他转头看向左手边时,差点没叫出声来。

陡峭山壁的尽头,那是万丈悬崖,光是看看就让人毛骨悚然。

韩又生迅速往后退远一些。

“这里是什么地方!”

少女没有回答,她默默地抬头望着星空,眼角亮晶晶的。

“这是……离他们最近的地方……”

“什么?”韩又生疑惑地看向少女。

她身上还残留着不久前那场战斗中沾染上的血迹,银色的发丝有些乱,看起来很是疲惫。而她蓝色的眸子里,却依旧透着光,好似纳下了整片星空。

“我一直觉得,它们是有生命的。”

韩又生随着少女的视线,也再次仰望星空。

“有人和我说过,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灵魂。每一个生物在他的生命耗尽之时,他的灵魂,都会升华为一颗闪烁的星星。然后会在夜晚,永远守护着他们所爱的,怕黑的孩子。”

韩又生目光渐渐移到了少女的身上,他感到,少女眼里的光,有些悲伤。

“所以,这世界上所有的分离,都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在一起了而已。”

一滴眼泪,从少女的脸颊滑下,宛若碎钻。

那一瞬间,韩又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对少女一切的戒备心都放下了。

“你是安涟,对吧。”

少女转过头,看着韩又生,她并不惊讶,只是温柔地笑着。

至于她是不是安涟……

她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

废弃的仓库里,灯光泯灭,所有人都已离开,唯有战斗的痕迹依然。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个子很高的男人走了进来。

黑暗之中,他绕着墙壁,缓缓踱步,似是在感受着什么。

“你已经……触犯了我的底线……安涟。”

男人紧紧握拳,他的左手无名指,一枚细细的指环泛着暗淡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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