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不能在这儿长住也不想连累饭店老板,但有些事还得问清楚。
“大夫说我中毒?”我问。
“是啊,大夫说你中毒犹深呢。”
“那他可说我中的是何毒?”
“他也没明说,只说此毒不易被人察觉。哦,还说初始服用时会增加气力,让病人以为会迅速好转,但时间一长这毒就浸入心脉导致病情恶化,若本身有疾的人也就离死期不远。”
我听了老板的话心中已十分明白,原以为玲儿好心好意找大夫给我治病她却是为了要毒我,她是听说我死了余子浩便可以娶她便希望我早些死去,同时还可以博得我们对她的好感。若不是齐俊宇的寻魂出现,我们谁也想不到她会如此心狠,只怕到死也只会感激她。
我心中真如刀割一般又疼痛难忍,胸口一闷喉咙一热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木质地板上殷红一片。
“小姐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早知你病得这么厉害当初我就不该留下你的,这可如何是好?”店老板带着哭腔地说,他也赶快拿了毛巾来将血迹擦干净。
“您放心吧,我不会死在这儿的。”我说。
“可是小姐你的身体......”
“你帮我拿笔和纸来我要再写封信,到时我自会离开。”我说。
老板看了我几眼,他也有些不忍心将我就这样赶出去可确实别无它法,只得去拿了纸笔来。
“子浩哥哥、清儿、玉容:
当你们见到此信,我肯定已不在人世,我去陪他了。
齐俊宇为我而死,他对我痴情至深,如今尸骸全无客死他乡异地,灵魂无法安息,就让我在此处陪他吧。我有一个心愿,还请你们帮我达成,既在九泉之下我也安眠了。
你们也定是找不到我的尸骨,请在那小山为我和齐俊宇设陵墓,再请道人为我和他作法超度,即使没有尸骸我们也会安息的,我与他也算是死为同穴了。我生前喜欢枫树,喜欢用枫叶写诗,齐俊宇也用枫叶为我写了好些诗句,请将他为我写的诗还有画象都一起葬于墓中陪我,并在墓旁种上几棵枫树,我想他也定会十分喜欢的。
子浩哥哥,对不起,我深知你对我用情极深,可我只能给你作为妹妹的亲情。弟弟还小,你一定要替我照顾好他。你也一定要将我忘了,寻找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清儿,林府以后就是你的,也全靠你了,你一定要继承父亲遗愿,多为乡邻做善事,爹爹和我也就安心了。
玉容姐姐,感谢这么些年你对我细心照顾,我也一直视你如亲生姐姐,我曾答应你说要帮你找个好婆家,可如今只成了一句空话。但我仍是希望你有自己的幸福,让子浩哥哥帮你吧。
我本病重之躯也活不了多久,活着也只是更痛苦的折磨,倒不如让我早些去见他,反而是一种超脱,你们务必莫再哀伤。
珍重!
依梦
我将此信交付给店老板,吩咐他要妥善保管,待我亲人寻来时便将此信交给他们。其实我心中也十分担忧,不知道清儿回去会遇到怎样的事,不知道他能否应付得了玲儿蛇蝎般的心肠。虽说余子浩定会帮他,可余子浩怎么说也是外人。可我这般境地,让清儿提早回去一来不想让他知道我身体的实际情况更为难过,二来也确知自己生命将尽只剩最后一口气。我除了祈求上苍保佑清弟平安也别无他法。
逞着自己还有口气,我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去那山上循着齐俊宇的足迹去陪他。
店老板看我要走,他特意吩咐给我熬了鸡汤,我略喝了一点点,此时我不光是心绞痛难忍,连着胃、脾几乎各处器官都疼痛难忍,我根本无丝毫气力,喝的一点点汤也很快吐了出来。好在清弟来时带足了银两,我让店老板给我找了辆马车,他也不问我去哪儿便很快办好。
我又去了那山下,马车也只能到那儿。
我望着那并不高的山,作为常人半个时辰便可以上去了,可对于我却尤其艰难,估计爬上去也得一两个时辰。可不管怎么样,我感觉自己就快要见到他,就要跟他在一起也是莫大的幸福和快乐,即使身体各处异常疼痛也不算什么,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死了便会什么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慢慢地往那山上爬着。此时已经下午,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风也呼呼地刮着,一场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临,我拼足所有的力气往上爬,我跟自己说千万不要死在了半路。
雨下起来了,这一场春雨过后万物复苏,我已经看不到不久的绿枝叶茂。我想着庭院中那杨柳该发新芽了,不久桃树也长出嫩叶来,假山后的枫树也要长出新叶了吧。还有后院河边的草地,过不了多久也是一片碧绿,而这一切,我再也见不到了。
雨越下越大,路也越来越滑,摔了好几次跤,我浑身全是泥污却一下又被雨水清洗干净,手上的皮也破了,却没有血流出来。我没有泪,我也毫无痛苦,象是看见齐俊宇已经在笑意盈然地向我招手,我不一会儿就能见到他了。
终于爬上了山顶,我再也没有力气能够站起身来,索性倒在地上往前爬着。
突然听到右边有动物惨叫的声音,我本无暇顾及其他,可那声音却是那般哀伤绝鸣,让我忍不住转头去看。离我不远处有一个铁笼,那声音就是从那铁笼里发出,里面好象有几只动物。此时我视线也已经有些模糊,原以为是雨水阻拦了我的视线,我擦拭了一下脸上的雨水发现,我的眼睛竟真的一片模糊,看四处都是模糊一片,只是刚才一只顺着路爬并未在意。
好在我也是要往极乐世界去的,就算眼睛瞎了也是无妨。只是那几只动物实在可怜,我得将它们救出来。
我便朝那笼子爬过去,近了方看清是几只狐狸。有两只大些,另一只小的,它们浑身也湿透了,见我过去也不再出声,象知道我要救它们,只静静地看着我。我看了看那个笼子,定是猎人长久放这儿捕猎的,好在那个笼门机关并不复杂,一按就能打开,想必猎人也是在笼中放了食物,动物进去触碰到笼门机关笼门便自然关闭。
我将那几只动物放了出来,它们都站在那儿望着我,眼里竟噙着泪水,久久不忍离去,我怕猎户来了,用尽力气说:“快跑吧。”
似是特别有灵气的动物,三个小家伙跑了几步又转头看我,我对着它们微笑了一下,它们就一起跑了。
我又继续朝悬崖边上爬去,或许是做了一件最后的善事心里非常欣慰。
终于到了悬崖边上,我趴在那儿看着下面云雾袅绕,丝毫也未觉得恐怖,倒象是仙境一般。
“俊宇哥哥,我来了。”我说着这句话,整个身体就往前面再爬过去。
“谁......停下......快停下......”我听到后面有人叫着,扭头看了一眼,我看不见他的容貌,但看那打扮就是猎人,我真庆幸自己比他来得早救了那几个小东西一命。
我闭上眼,使足最后一口气,整个身体便掉下去了。没有痛苦,只有欣慰,我的身子如一片叶子般飘落,我又正穿着红裙,让我又想起那飘落于手掌的枫叶,而我此时便是那片叶子,我仿佛看见齐俊宇正伸着手在等着接我。
两边的悬崖峭壁慢慢移动,我的身子慢慢地离那悬崖边上越来越远,脑海中浮现着过往的种种。
渐渐地感觉自己飘落于一片花海,四周芬香四溢,身体再无任何疼痛,只有安逸与宁静。我的红裙上也无任何泥污干净无比,视线也不再模糊,似乎连较远处山上的树木也看得清清楚楚。周围群山峻峰如屏,前面是一片宁静湖泊。这儿没有下雨,一缕阳光直射入湖面,安静而祥和。
齐俊宇飘然而至将我抱起,我依偎在他的怀里温暖无比。只见他一袭白衣,头戴白巾,俊脸含笑,眼神灼烈,嘴角扬起,头发整洁地披于身后,潇洒飘逸之极。
“俊宇......”我轻呼着他的名字。
“依梦......”他搂紧了我的身躯,生怕我再飞走,他的声音犹如梦呓般轻柔温和。
“我们这是在哪儿?”我又问。
“我也不知道,是仙境吧。”他望着我笑着说,他的眼眸一刻也未离开过我,似乎他的眼中只有我,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
“我们死了吗?”我又问。
“或许是吧。”他依然温和而满足地笑着,无丝毫悲伤。
“原来死是这么幸福的事,只要跟你在一起我都觉得很幸福。”我又说。
“我也是。”
我们眸光交织,无需任何言语,彼此心灵融汇。天地万物已不复存,仅剩我和他依偎着坐着。他俯下身来,我闭上了眼睛,他的唇如此温暖厚热,久久相吻,难分难舍。
“我们再也不要分开。”我说。
“永远.....永永远远不会再分开的。”他说。
“你爱我多久?”我又笑着问。
“爱你不久,永生永世。”他的声音虽轻,却始终在我耳边萦绕,这句话犹如刻进我心。
“俊宇,我累了,想睡会儿。”我说。
“你睡吧。”他说着,轻轻地拍着我的背,还哼着歌,象哄小娃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