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热，好像谁把火炉倒扣过来罩在每个人的头顶上，烤的人直流汗。这是个异常炎热的夏季，火热的天气把焦灼的热情烙在了每个人的脸上，也印在了心里。看路上匆匆游走的人们，皱着眉、擦着汗，风也似的消失在了路的尽头。也许这才是夏日中唯一清凉的风景。
蓬州城，地处吴州东南边界处的一个小城，典型的北方气候，干燥，四季分明，种小麦，吃馒头。蓬州也是一个历史古城，传说这里诞生过一个叫做月梅的古国，似在春秋时期，面积很小只有两三个村子大小的样子，蓬州就是古月梅国的都城，当时的月梅国还未开始发展繁荣，就被袭来的战火吞灭了，留下废墟中的人们守着好不容易创造却被无情毁灭的家园，人们当时放弃了绝望，依旧保持着月梅人独有的思想活着。原来月梅人都是避乱离家之人凑起来的队伍，因其中有很多饱读诗书却厌世放荡之人，常常相聚阔谈杂饮，乃至**高歌滥情谈雅，慢慢吸引了众多慕名之人追随相与，因为每岁都有梅花节，久而久之就有了月下赏梅的雅聚俗来的传统，原是一片荒林废区，经年后变成了一片小小的城池，月梅国也就出现了。昙花一现的月梅人没有留下什么值得后人称道的伟大文明，甚至当年的梅花节都不见了踪影，但是他们的后人却都继承了一种很特有的气质，叫做随意。
填湖村，蓬州城郊远郊的一个村子，夏日中的村子除了早上和傍晚能看到田间劳作的人，其他时间村中都是安安静静，路上也很少看到什么人，因为大家都不怎么出门。这日下午两点钟，正是知了们与夏日缠绵欢耍之际，村中出现了一些不速之客，他们一行四五辆车，由村西口一直开到村东头，转过弯下车，在一个人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队伍直向路首胡同中一个大铁门走去。
为首之人走到铁门前，伸起右手用力地推了两下铁门，铁门顽固地哼了两声没开，继而听到“哐哐哐！”数声，整个村子像是都被吵醒，只听见那人嚷道：“老齐大哥，可在家啊？我是老四，开开门啊！”
话音刚落，听见隐约有人应声，过了一会就听见脚步声渐渐走近，几近门口时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大中午的，不伺候你家娘们，敲什么门啊？”
说话间，门分左右“唧扭”一声打开，露出一位上穿蓝背心下着藏蓝凉裤，脚趿泡沫拖鞋，眼神恍惚口打哈欠的中年人，这人自然就是老齐。老齐一开门眼前忽然看到一个圆花花黑洞洞的东西对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睁眼定睛观瞧，眼前呼啦啦一群人在看着自己，不由得身体后仰了一下，只见这群人有男有女，穿着十分整齐，大部分都带着眼镜，有的拿着笔有的拿着本，有的扛着东西，有的抱着东西，都是面带微笑静悄悄地看着自己，那些眼神，似是在渴望什么。老齐心想，“出什么事了？”微微地稳了一下心情后，老齐倒抽了一口大气，张口问到：“老四，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老四未语人先笑，说到：“我是来给你道喜的，这是城里电视台来的刘记者，要来采访采访你。你家小子前两天高考考了满分，这么大的喜事你还在家睡觉睡得着啊？我那大嫂子没托梦给你报喜吗？”
老齐看了看眼前这些人，心里有些莫名其妙，张口道：“你们弄错了吧？我家小子跟我说他考的很差啊！一定是...”老四说到：“人家记者都找到你家里来了，怎么会弄错。”
在旁边的一位长发戴眼镜，身穿花格半袖衬衣的记者，就是老四嘴中的刘记者，看着一脸疑惑直摇头的老齐笑着说到：“老齐大哥，我们是从市教育局考试中心得到的消息，而且跟学生班主任确认过学生的信息，就是齐顺意学生。他在家吗？”
老齐有些将信将疑，扔皱着眉头想说什么，听见刘记者问话，就答到：“他现在不在家，出去玩了。”
老四推了一下老齐往院子里走，边走边说到“人不在家赶紧找找去吧，大家别在外面一直站着了，怪热的。”说着往里让刘记者和外面的人。老齐也回过神往里让，因为人多进不了屋，屋里也很热，所有人就在院子里坐了，老齐赶忙给大家倒了些水，老四说到：“老齐，刘记者他们大老远就是为顺意来的，这里你别管，我来弄，你赶紧去找顺意去吧。”
老齐放下手里的水壶，说到：“也好”，说着就走出了院门。
这里剩下老四和电视台的一行人坐在院子里，刘记者放下手里的杯子站起身来，向四周看了看，打量了一下这个被乱草黄叶烂木棍覆盖的土院子。老四在旁边也站起来说到：“刘记者，您别见笑，我们村里人这家里就这样，脏水垃圾到处都是，再加上老齐呢，他家里就他们爷俩，这里是乱了点。”
刘记者笑了笑说到，“胡村长说哪里话，我也是村里的孩子，怎么会见笑呢。只是老齐大哥为什么就他们两个呢？”
老四其实是村里的村长，也是村党支部书记，轻叹了一下说到：“老婆死了，可不就剩下他们爷儿两个了。”
“这么说，齐顺意是个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他妈妈是怎么死的呢？”
“当年生顺意时，难产大出血，没救过来。老齐当时还跟医院闹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没办法。听说是医院疏忽了，反正啊，我那大嫂子就看了顺意一眼。”
刘记者听着若有所感，老四没有说下去，刘记者也没往下问，院子里的人都没说话。刘记者转身走向屋里，走到门口时，转身对老四问到：“齐顺意是住这里吧？我能进去瞧瞧吗？”
“是住这里，进去吧。”老四也跟着进到屋里去了，里面听刘记者喊到“吴刚，你带摄像机进来吧。”“好！”一名着紧身T恤的年轻人扛起摄像机走了进去，进门是一张老式的榆木大方桌，挨着墙放，两旁是两张木质座椅，墙上悬挂着一副很大的画，由打房梁下一米的位置直垂到方桌边缘，画中有山水，右上角有字是：庐山迎客松。往右走就是一个小客厅，一个有些简陋的沙发和一台半旧的电视机，显得出，这家的生活水平不是很高。
客厅两边是两个卧室套间，东边是齐顺意的住处，刘记者他们现在就在里面，吴刚走进去后，首先很惊讶不是眼前事物，而是一股不知道是什么的腐臭味道，不是特别大，但确实很难闻。
吴刚下意识摸了摸鼻子说到：“好难闻的味道，是什么放坏了吗？”老四还未答言，刘记者开口说到：“屋里哪个角落可能有死过的老鼠。”吴刚早已打开摄像机，眼前是一张铺着凉席的床，放在屋里一个角落，靠窗户的地方有一张书桌，桌上乱七八糟摆着些课本和写满字的纸，还有一些很不规矩地躺着的书，大部分是小说。刘记者在桌角一些乱纸中，随意翻了翻，无意抻出一张歪歪扭扭写着很多字的纸。仔细观察下，这纸上斜着看竟是一首小诗：
未能在黎明前牵住你的手
对我来说就是永远的失去
未能在花开前别上你的头
对我来说就是永生的遗憾
之于我
寻找你的温暖就是快乐
之于你
留下我的快乐是否幸福？
刘记者反复看了几遍，不是很明白，就撂下了手。正欲观察一下其他地方，只听见院子外面有声响，料想是老齐他们回来了，急忙转身往外就走，走到院子里首先看到老齐似是有些涨红的脸，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着急上火，面无表情一语不发。刘记者目光没有诸多停留，直接滑向了离院门不远处的一个少年，运动短裤人字拖鞋，上着敞领红白T恤，一双透着鄙夷与不屑的双眼，两道隐露倔强与疯狂的横眉，一头略显精神的短发，正是齐顺意。刘记者急步走向齐顺意，满脸微笑的说道：“终于见到你了，齐顺意同学，为了...”刘记者话没说完，就听见齐顺意开口说到：“你们都走吧，是你们搞错了，我高考最多二百分”，说完，头也不回的直奔屋里床上躺下。老齐脸上有些挂不住，冲齐顺意喊到：“你给我出来！”忙又回头像刘记者笑到：“孩子不懂事，你别在意。”
刘记者笑到“没关系”，在刚齐顺意从眼前走过时，身上有些很明显的伤痕，刘记者看的很真切，于是向老齐说到：“老齐大哥，齐顺意的伤是怎么回事？”
老齐叹了口气说：“不提也罢，只是这孩子没什么教养，都是我管教不好，你看你们还要继续采访吗？”
刘记者向屋里看了一眼，说到：“既然你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不过采访还是要进行的。过了今天，可能每天都会有很多媒体过来采访，高考满分您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这时齐顺意从屋里出来了，脸色较之前好一些，只是情绪有些低沉，冲着刘记者说到：“刚才很抱歉，我心情不好。不过我还是要说一下，你们真的搞错了，你们既然能来我家，肯定去过我的学校，也肯定知道我在学校是个什么样子，有奇迹也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刘记者微笑了一下，说到：“齐顺意同学，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咱们电视台委派过来的记者，我叫刘迅，可以叫我刘记者。我接到的是省电视台和省教育厅直接下达的采访任务，任务是采访创造奇迹的少年，这个少年确实就是你。我去过你的学校，见过你的老师，也看到了她听说这个事情时的惊讶表情，也听她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当然，都是违纪惹祸的事。但是我不赞成她对你的评价，因为她是平庸的，以平庸的视角看待智慧与奇迹，本身就是个错误。”
“老师是不是说我是长在麦地里的草，泡在茶水里的泥？”
刘记者转身坐到旁边的凳子上，笑到：“你很了解你的老师。我们能坐下说话了吧。”
老齐低身坐到了一边的台阶上，与老四一起抽着烟。其他人早就准备好设备，各司其职工作起来。齐顺意看起来不是很乐意坐下，最后还是在话筒旁边就了坐。冲着刘记者说到：“老师说的没错，我确实给她找了不少麻烦，她是个好老师，虽然对我很失望，但从没放弃过我。是我做的不好。”
刘记者手中拿起一份稿件，略带微笑的冲齐顺意说：“齐顺意同学，在开始采访前，我先大概给你介绍一下基本流程和内容。首先，恭喜你齐顺意同学，高考取得了优异的成绩，虽然现在还没到公布成绩的时间，但经考试中心反复确认无误，你确实得到了满分，这是个空前的成绩，我们如何形容这份成绩都不为过。其次，我要对你做一个专访，内容包含你的生活环境、家庭结构、成长经历、教育环境和经历。最后，我要跟你深入谈一下你的感受。”
齐顺意听完皱了一下眉头，说到：“如果这不是恶作剧也不是做梦，那肯定有原因的，你们不知晓，我也摸不到，未来的日子可能会有结果，但我能感觉到，这不一定是好事。这是我的感受。”
刘记者眼睛看着齐顺意说话时的神情，想到一点事，不觉沉思了片刻，然后说到：“齐顺意同学，你有一种跟年龄不相符的情绪，我不敢肯定是什么，但你要注意一下，第一，收到这个消息你应该很激动、很高兴，因为这是你实现梦想的时刻，意味着你可以去免费就读任何一所中国的大学。第二，采访是媒体行为，面向的是公众，对这样的事情，需要传出的是积极、励志的能量。第三，采访如果今天完不成，可能会持续很久。”
齐顺意点了几下头，露出了笑容，说到：“真不敢相信，我会考满分！”
刘记者笑着摇摇头，心想“变得真快”，翻开稿件拿起笔说到：“好吧，我们采访开始。”
采访从午间一直持续到傍晚，齐顺意很配合地在回答问题，刘记者也不停笔地记录着，期间老齐和老四也分别接受了采访，下午时候，院子里还来了许多邻居村民围观，刘记者现场也做了很多采访，直到傍晚，众人都带着倦意整理着东西，刘记者吩咐几个助理把所有稿件连同她手里的稿件都收拾一下，自己走到齐顺意身旁，说到：“齐顺意，今天采访很顺利，后天就会在电视报纸上播出和刊登，你的生活会发生巨大改变，你要准备好接受这一切。”
齐顺意一直在台阶上坐着，头低的很深，也不知在想什么，听到刘记者的话，也只是低声“嗯”了一声。
老齐和老四还一直在留他们吃饭，刘记者执意不肯，说要尽快赶回去工作，老齐他们无法，也就不留了，刘记者说了很多感谢的话，一时间，挥手告别，热热闹闹大半天，终于整个村子又安静了下来，老四临走时，跟老齐说，“我去给孩子张罗张罗，县里肯定会有助学金给孩子的。”
老齐关了院门后，一个人去做饭，也没顾齐顺意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一会饭好了，老齐喊了一声“吃饭！”，齐顺意才起身去吃饭，吃饭时老齐问到：“那个闺女是怎么回事？”
齐顺意放下碗筷，说到：“我们商量好去城里打工，爸，我不想上学了！”
“胡闹！”老齐把筷子一把摔到桌子上，听到“哗啦”一声，两根筷子落到地上。“这就是你骗我的理由？高考满分，愣说你不及格，你到底是想把我气死啊？”
“我没骗你，这事我不清楚，我交的卷子谈不上白卷，也绝对不会有好成绩，我不想上学，你是知道的。”齐顺意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很小，说完就转身去自己屋里了。
老齐自己倒了杯酒，默默地喝着，脸上一直挂着痛苦，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幕，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学生，衣衫不整地冲出夜幕中的教室，脸上血痕眼泪随哭声一直消失在月下的河边，突然袭来的一声“噗通”砸碎了梦一般的月影。那是齐顺意的妈妈，当年在县城郊外的中学上学时发生的事情，那年老齐十八岁，独自在外打工，晚上去河里洗澡，碰上了这个姑娘，叫吴蓝。
齐顺意出生那年，吴蓝二十一岁，走时笑着看了一眼顺意，留了一滴泪在他手上。
齐顺意多年前翻到了一本日记，里面有一篇皱皱巴巴的片段，就写了几行字“如果没有读书，我就不会心死。”
老齐没有跟齐顺意说过什么，齐顺意曾问过“妈妈是怎么死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齐只说“生你时你妈难产，医院抢救弄错了药，把你妈害了。”老齐每次说都很难过，所以齐顺意后来就很少问了，关于那几行字，老齐说：“你妈妈上学时，一直梦想着参加高考，好像那是一种值得追求的荣誉。后来上不起学了，就不上了。”
老齐喝醉了，一个人去屋里睡觉，齐顺意出来随便收拾了一下，然后抱了一些席子毯子上房顶去睡觉，铺好后一个人躺着看着天空，黑漆漆的闪着密密麻麻的星星，齐顺意小的时候听见人说，人死后就会变成天上的一颗闪亮的星星，所以，每当晚上看到星星时，齐顺意都会细细的看，心里总是在问：“你是我妈妈吗？”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面对着星空，齐顺意想的最多的是“什么是心死呢？”此时的齐顺意，头枕着双手，眼望着月亮，轻柔的月光好像吟颂和赞美一般，挥舞着清凉的风之手，抚摸着齐顺意的脸庞，就像齐顺意曾写到“如果月亮就是你的微笑，那么清风就是你的双手”，不过此时心情不一样了，齐顺意闭上了双眼，关闭了深邃的忧郁之门，小声念到“谁在跟我开玩笑？”
第二天清晨，刚过早饭没多久，齐顺意的家里就聚集了校长老师同学村干部满满一院子的人，大家都在祝贺，都在说笑，都在围着齐顺意谈论。一天的时光在这种情况下过的总是过得很快，下午晚些时分，一波一波的人总算是散静了，老齐用一种很茫然的目光看着有些疲惫的齐顺意，然后目光扫了扫堆积如山的礼品和满院子的狼藉，多少年老齐家也没见过这么多人啊。记得有一年过年，老齐家来了一位客人，说是齐顺意的亲舅舅，来时还给齐顺意带了个电动玩具，老齐那时候高兴得整天不离嘴的跟人说孩子的舅舅来看他，还带了礼物。老齐那年喝大了，齐顺意那年也高兴坏了，这么多年谁也没来看过他们父子俩，如今有人惦记，能不高兴吗？
今天的热闹太突然，太无理，齐顺意不想要，老齐也嫌烦，为何这天大的喜事，这两个人是这样的形景呢？老齐本想说些什么，可能是累了，回屋睡觉去了，齐顺意呆了一会就出门去了。
傍晚时分，村南有一片广袤的草地，齐顺意对着夕阳坐在草坡上，周围有一群羊，旁边坐着一位美丽的姑娘。白昼将尽，大地余温尤热，空旷的草地上因无遮拦，此时却是凉爽不少，零散的羊群大部分都吃饱了趴在地上，有意无意地“咩咩”两声，偶尔也啃两口草。
“天快黑了！”坐久了的姑娘开口说话了，声音在傍晚的微风中飘摇，像是一声细腻的呼唤，让一颗冰冷的心瞬间温暖起来，寻到家的方向。
“再坐会，你看还有几只没吃饱呢？”
“哦！”
西面的天空被傍晚的太阳染成火红色，随风而变的云像是在向孤独沉闷的人儿炫耀它的自由与潇洒一般，时而张牙舞爪，时而温婉可爱。
美丽的姑娘像是被这片云给气到了，无缘无故的开始呜咽起来，一点点的抽泣产生“咿咿呀呀”琐碎的音符，奏出一曲哀怨离愁，拨乱着齐顺意的心。
“舒心，你别哭，我不会离开你，不会离开这群羊。”
美丽的姑娘原来叫舒心，被太阳染红的不只是云彩，还有舒心的脸庞，一滴滴的泪划过了脸颊滴到草丛中，无人拾捡，任由无情的大地与痴情的草儿消化。
天边的云炫耀够了，随着夕阳的退去慢慢失去了色泽，风干的面庞上，几丝黑发被风送向嘴边摇曳着。有些干渴的嘴唇，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时而被牙齿咬一下，有时候又如一个没人关心的小孩一样委屈的让人心疼。
“我们认识有十八年了，那时候还小，不懂事，没必要为我坚持什么，你有你的生活。”
“我的生活就是你，还记得那时候我说过什么吗？”
忽然间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齐顺意跳起身来就跑，因为舒心已经拿着柳条追上来要抽打他，只听见齐顺意喊到“舒心，你给我等着，我是要娶你的，哈哈...”
“你还敢喊出来，被揍的还少是吧？”
“娶不到你，不死不休，哦哈哈...”
夜幕终于来了，黑暗吞噬的是光明，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终于到了出成绩的日子，照理说齐顺意已经没必要再关注这件事，只要好好想想今后去哪里就好。不过，齐顺意的心思没人懂，如果没有这档子事，也许这天他都不会来学校了。
齐顺意的报道在这两天已经飞向了各种媒体的头条，尽人皆知的事情，如果是个误会，齐顺意也算是活了一次，可惜的是，这不是误会，蜂蛹的记者已经把他的家搞得屋全瓦破了，这刚进校门，就被一支支炮筒似的机器围上了，有问问题的，也有自言自语的，齐顺意无奈苦笑，巨星也不过如此。这一天对于其他所有的同学来说都是激动的，因为过了这一天，他们的人生轨迹就变了，能有多少人如齐顺意这般幸运呢？
可想而知，齐顺意是不可能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被人当做话题习惯了，心里也没有多少在意，以前被人骂被人打被人批评被人谈论，现在被人追被人夸被人羡慕被人称道，齐顺意心想，人就是一种群聚动物，在一块总要找些话题，只是自己很不幸罢了。本来到学校只需要半天的时间，可是这看似全民联欢的情景，让人忘记了这仅仅是一次考试而已。
下午时分，联欢几近尾声，齐顺意被人拉着疯狂的向校园外奔去，出校门直接上了一辆出租车，学校的人都没来得及问一声，车就一阵风似的狂飞到中心医院，出什么事了呢？
医院的人熙熙攘攘，炎热的嘈杂的垂直的冷静的，那天气那人声那楼道那心灵，瞬间全部消失了，齐顺意瘫软的双膝直跪在病床前，手中握着如棉似水一般轻柔的一双手，泪流满面。舒心临走前说：“对不起，顺意，你的梦碎了。”
“梦碎了？舒心，我不是梦碎了，是心死了！”
那是多么沉重的一双脚啊，那是多么沉重的一双手，迈不开也放不下，如果生死难能相伴，随死是不是最快乐的呢？也许是吧！
“你等我，舒心！”
谁没领略过哭泣与悲伤呢？像一个被不懂事的坏孩子欺负了的小女孩似的，无助的站在街上，咧着嘴抽泣，目光扫过所有身边经过的冷漠的眼，感觉所有人都在欺负她一样，心更伤了，怕再看到可怕与冷漠的目光，于是就闭上双眼，掩耳盗铃一般用撕心的仰天呼喊来遮蔽自己那双敏锐的总带来害怕的耳朵。伤心柔弱的人心中总是揣着一个英雄梦想，期待着有人慰藉她的心，有人擦干她的泪，还要狠狠地教训一番欺负她的人。齐顺意曾为此付出过很大代价，当年欺负过舒心的孩子们都被齐顺意教训过，当然也总被教训，好孩子们不跟他交往，坏孩子们都与他结仇，英雄也许都是孤独的吧！
医院的窗户怎么碎了，好多人纳罕到。玻璃破碎的一阵畅快的声响还没消失，只听见“哐”的一声，一个人从碎玻璃的窗户内跳了出来，是一种向往式的跳跃，是一种自豪式坚决。
有多少人能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呢？舒心的含恨离去，众人还未开始悲伤，就已经有人痛了千年了，这坚决的跳跃是无法忍受的逃避吗？是英雄追寻梦想的方式！
“大爷，谁派你来的？”
英雄的独白总是这样的特别。
“小伙子，我这一车的纸箱子也不值什么，你要想要我送你好了，这么高跳下来，把我吓坏了你可就赔不起了！”
天不遂人愿，若是总期待生活的改变，最终总是被生活改变。
老齐赶到医院时，眼看着齐顺意从窗户坠落到那个废品车上，一颗心刚要跳出来却又忽地放下了，一股奔腾的血气，如洪水般涌出又戛然而止，只剩下老齐晃了一下身子，险些回不过来神。
老齐从小看着舒心长大，也知晓齐顺意他们俩的事，所以听见这孩子出车祸，立刻就赶往医院，没想到刚进医院门，首先撞痛自己的不是舒心，却是齐顺意。
老齐下意识地狂奔过去，拉起齐顺意，上上下下地看左左右右地摸，嘴里不停的说：“你要气死我呀！？”
齐顺意默然地呆呆地走出了医院，老齐怕他又做傻事，回头跟舒心家里人打了声招呼，就匆匆赶过去。齐顺意没有再做冲动的事，一直在路上走到天黑，一直走到家，回家前还在他们常放羊的小土坡坐了片刻。老齐怕他出事，一路上一步不落的紧紧跟着他，怕他心里难过，一直不停的跟他说话。
终于回家了，齐顺意一路上只有喘气的声音，呆滞的面庞深邃的双眼，时时都在展现出他内心的郁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