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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对垒

江边破庙。

半梦半醒的林月城迷迷糊糊中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烟熏味,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蒹葭正端着一碗不知名的漆黑粘稠液体。

“你想干什么!?”林月城大叫了一声,双手撑地,快速地向后退去。

“你,你醒了啊?”蒹葭愣了下,晃了晃手中的汤碗,人畜无害地道,“当然,是喂你喝药了咯。”

林月城远远的瞅了一眼,一脸惊恐地道:“这,这什么鬼东西啊!!”

“这都要怪那家伙,没事往火堆里添那么多柴火!”蒹葭一指还在火堆边上忙活着什么的洛韶麒,嗔怪道,“本来该熬一个时辰的,结果只熬了一刻钟就全剩药渣了。”

“喂,喂!”洛韶麒抗议道,“我这也不是为了给你们帮忙吗?直接给你们省去了多少时间啊。”

林月城鄙夷了一眼,话中有话地道:“那你还真是好心啊——”

洛韶麒干笑了一声,拱手示意道:“过奖。”

林月城的内心不禁吐槽道:这洛韶麒难不成也是个笨蛋么,连这么赤裸裸的讽刺也没有听出来还是说他转性了?

但,总的来说还是不能对他掉以轻心。

洛韶麒从一直坐着的火堆旁站了起来,手里似乎还拿着两串黑乎乎的东西走了过来,边走边说道:“刚才,在你昏倒的时候,我也检讨了一下自己,之前的事情的确是我的不对。”

走的近了,洛韶麒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赫然是两条已经烤好的鲜鱼,洛韶麒道:“这可是我刚刚烤好的活鱼也是这岚烟江的特产--彼川羡鱼,你快尝尝就当是我给你赔罪了。”

林月城“咦”了一声显然是不相信洛韶麒的说辞,一脸狐疑的打量着洛韶麒,洛韶麒被看的不好意思了,一股恶寒袭了上来,脸上却还是佯笑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啊,我是真心诚意的在向你认错啊!”

“那,我还真是没看出来啊,说!——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

“林公子你安心吧,韶麒虽然有时候做事是挺冲动的,但也是个能明辨是非的人,你就原谅了他吧。”洛韶麟话锋一转地道,“而且你之前也整过了他一次,你两就当是扯平了。”

蒹葭也道:“你这笨蛋,人家都主动道歉了,还做这么这么好吃的东西给你吃,你居然还不领情,也真是有够小肚鸡肠的!”

“那,本公子就大人有大量的原谅了你吧。”

“你这家伙——”蒹葭无可奈何地看了林月城一眼后,郑重地道谢着说道:“韶麟姐姐,韶麒哥哥谢谢你们在我们危难的时候救了我们,我为之前的无礼行为向你们道歉。”

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蒹葭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反倒令其他的几人都汗颜了,洛韶麟上去扶起蒹葭道:“扶危济困本就是吾辈江湖之人的风范,若是那天我们也落难了,我相信你们也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帮助我们,你说对不对?”

“嗯!!”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令人伤感的话题了。”林月城装出一副虚怀若谷的样子,接过了洛韶麒递过来的烤鱼,撕下了一块腹部的鱼肉塞进了嘴里,咀嚼了一会。

洛韶麒,迫不及待地道:“味道如何?有没有感受到我的诚意?!”

“嗯。”林月城应了一声,称颂道,“这鱼的味道还真不是一般的鲜美啊,就连你真心认错的诚意我林月城也是感受到了,韶麟姑娘你也尝尝吧。”

林月城说着就将另一条还没有吃的鱼递到了洛韶麟的手里,洛韶麟自然是不好推辞,咬了一口后,回味了下,抿了抿嘴,想了想,也称赞道:“嗯,的确,是难得的美味。”

“我也尝尝,我也尝尝?”听他们这么一说,蒹葭也来了兴趣,想要尝尝这鱼到底是有多好吃也顾不得其他的直接从林月城还没下口的那条鱼上咬了一口,咀嚼了一番后,笑着说道,“还,真是好吃的一塌糊涂。”

“真的吗?真的吗?”洛韶麒将火堆旁剩下的鱼拔了出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边吃边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尝试烤鱼嘞,想不到——”

庙外,高衡从江边走了回来,刚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腥臭之气,只见林月城,蒹葭,洛韶麟,洛韶麒四人都在一旁狂吐不止。

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几人连同洛韶麒一齐,才从刚才的黑暗料理中缓了过来,蒹葭最先道:“这么难吃的东西,你们居然都说好吃!?”

“那也不能我一个人中招啊,有福同享嘛,蒹葭你自己刚才也不是称赞说好吃的嘛,嘿嘿。”

“还不是因为你们几个都说好吃,那我也就——”蒹葭,缓了缓,才接着说道,“我还以为是我的味觉出现问题了呢?”

“三人成虎。”高衡,意味深长地道,“蒹葭,任何的时候都要相信自己的判断,不要满目的附和别人。”

蒹葭,好奇地道:“高衡公子,你说话的语气怎么怪怪的?”

“噢——没,没什么。”高衡随口的敷衍了一句,继而转移话题道,“收拾下东西吧,我们该出发了。”

“——我们,今晚不在这里过夜吗?”

“我们现在虽然是进入了周国的国境范围但离郑国也不过是一百多里的路程,若是还在此逗留下去的话,难保白天抓你们的那些人,不会因此追上来。”

“公子说的是,咱们还是小心为上的好。”洛韶麟点头应和道,随即整理起了散落的弓矢器皿,其他几人见状也纷纷动手收拾起了身边的物品,末了,洛韶麒长枪一挑带起的风势瞬间熄灭了燃烧中的火焰。

也就在这个时候,白露走了进来,看见已收拾停当的众人,疑惑地道:“你们这是?——”

蒹葭,搭话道:“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高衡公子说这里太危险,让我们抓紧上路。”

“去哪?——”

“去扶风。”

高衡的话一说出来,白露的心里一惊,蒹葭已道:“高衡公子,你们也打算去扶风?那真是太好了,我和姐姐还有这个笨蛋,我们三个原本也是计划去扶风的,现在又多了你们,一路上的旅途就不会寂寞了,真是太好了!”

“为什么要去扶风?”白露喃喃地道,似乎心有所思。

高衡,回答道:“那里是周国的京畿要府,应该能暂时躲避那伙追兵。而且,到了扶风之后,我也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办——”

小庙里笼罩着一层不安的气氛,小庙的外面下起了丝丝的细雨,一阵纷乱而又有序的脚步声和着“隆隆”的车徹马蹄打破了这庙中沉寂的空气。

在某一刻,庙外的一切声音都停止了下来,只有那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不知疲倦的恪守着本职。

一纵身着玄胄黑甲的卫兵就这么的闯了进来,分列两队,其后进来的三人,当先的那人其貌不扬却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老者形象,除却他那一身彰显华贵与地位的官服,几乎与一般市井小民无异。

居中的那位容貌甚伟,一头飘逸的黑丝之中隐约可见几缕有序的银发,浓郁的双眉之下那一双神光内敛的紫瞳,紫瞳内映射而出的是宛如一片璀璨的星辰大海般的色彩,不止如此,在那人的浑身上下更是充盈着一团若有似无的青靛之气,给人以神妙莫测的虚无之感。

最后的一人是位青年,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单手持戟,英姿飒飒,匀称的肌肉,矫健的四肢,颇有几分三国时期人中吕布的风采,眉宇间更是多了些许杀伐果决的暴戾之气。

那名老者上前迈了一步,在庭院之内躬身作揖,昊声道:“郑国丞相宁致远偕同犬子宁荣,周国太仆沈策拜见晋国太子!”

“太子,什么太子?”蒹葭的双眼四下打量了一下,最后的目光落在了众人身后的高衡,惊呼了一口气,似以自嘲一般地口气问道,“高衡公子,他们说的太子不会就是你吧。”

“嗯。”事情败露,高衡处变不惊地点了点头,甚至还向外走了几步,但同时洛韶麒已是眼疾手快的提枪拦在了高衡的身前,谏言道:“殿下,您不能出去!!”

“让开。”高衡低喝了一声,没有展露其他威严的手段。

“喏。”洛韶麒悻悻然的退向一侧。

高衡面容不改地走到了破庙门口的拾阶之上,看着庭院中到来的几人,淡然一笑,回礼道:“丞相光临,本宫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宁致远拱了拱手,客气了声,道:“殿下言重了,殿下为尊,臣为卑,虽不曾同侍一国,亦岂有卑下者降罪与尊上的道理?”

“丞相,既然知道尊卑有别,却还带领着这数十铁甲前来惊扰本宫,岂不明知故犯?!”台阶之上的高衡居高临下,淡淡的口气中显露的威严一时竟连久历官场的宁致远都怔然了片刻。

但也只是片刻而已,片刻之后,宁致远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回道:“殿下教训的是,臣下罔顾君臣之礼冒犯了殿下,但也只为事出有因,有一要事要与殿下相商,繁文缛节自然是顾不上了。”

“既是要事,本宫自然不该怪罪。”高衡沉吟了一声,揣测着宁致远口中的要事,忖思了一会儿后,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丞相请讲。”

“既是要事,怎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一群外人诉说呢?”

“丞相的意思是?——”

“——还是烦请,殿下过府一叙。”宁致远冷“哼”了一声,抬起了一只手,院子内一直静默着的卫兵全都齐刷刷的上前了一步,更有甚者直接将腰间的佩剑拔了出来露出了其间的剑锋,黑色铁甲上的雨滴顺着衣摆滴落在精铁锻冶的剑锋之上散发着一阵森冷的光芒。

其势,如箭在弦,一触即发。

“看,这阵势——”高衡的目光依次在庭院中的众人脸上一扫而过,定格在了宁致远那一张似笑非笑的面容上,明知故问地道,“——恐怕,是容不得本宫说不了吧。丞相?”

宁致远也不多话,直接一抬手,道:“请!”

“殿下!”洛韶麒冲了出来。

高衡停下了脚步,却是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汝等暂且留在此地,切不可轻举妄动!”

“护送,晋国太子回府。”宁致远身边的沈策吩咐了一声,宁荣领着数人看护着高衡步上了庙外的一辆马车。

破庙的庭院之内,宁致远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蒹葭跑上前,指着宁致远大叫道:“你这个坏人,你想把高衡公子带到哪里去?!”

“你就是蒹葭吧。”宁致远也不动怒,反问道,“你既然担心本相会对高衡公子不利,那又为何不陪他一起去呢?”

“我——”蒹葭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在犹豫?这么说来你根本不是真心实意的在担心你的高衡公子吧。”宁致远微笑着道,只是这笑多少让人觉得他不怀好意,宁致远也不等着蒹葭的回答,而是转身向着破庙外的门口走去,招呼道,“沈策,我们走。”

“你这混蛋!!”

洛韶麟的手伸了出去,一把拉住了冲动下的洛韶麒,启口道:“韶麒,不要冲动,殿下在他们的手上,而且殿下让我们——”

话还没有说完,洛韶麟自己的身体已是开始慢慢的颤抖了起来,看来也是强忍着一股莫大的悲恸。

“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白露?!”林月城虽然不理解白露的行为,但他是绝不会让白露身陷险境的,“你去了能干什么,还是我去吧!”

“你就是林月城?”宁致远的嘴角微微的翘起,脸上的表情不动声色地道,“既然如此,倒不如你们三个也一齐上车吧。本相,定会好好的款待你们的。

“太子殿下的安危,就全系在你们的身上了!”

林月城身后传来的是洛韶麟与洛韶麒两人炙热且殷切的目光,林月城自然不好回绝只能一一的答复道:“包在本大爷的身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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