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正中玉椅上端坐着一位三十出头的白发男子,白发披肩,俊美不凡,苍白的脸上浅浅倦意,认真的听着旁边的两个老头谈话。见几人从大殿上缓缓而来,眼里突然亮光一闪。旁边的两个老头突然停止谈话,看向殿下。
“师傅!”
牛犊和铃铛同时跑向老头,
“师傅,你怎么走也不说一声,真让人担心!”
铃铛轻轻揉捏着老头的肩道。老头哈哈一笑又严肃的说
“小铃铛,牛犊,快见过凌掌门。”
铃铛和牛犊抬头看了一眼白发男子,先是一怔,又弓腰道
“见过掌门!
“师弟,让你见笑了,这两个就是我十年前下山收的小徒弟。”
“哎?师兄收得两个好徒弟啊,精灵可爱,朝气勃勃啊。”
“见过凌掌门”
吕忆卿低着头,语声颤抖。白发男子突然站起来,走到吕忆卿面前,
“吕师侄快免礼”
众人都是一惊,堂堂凌掌门怎对一个小女子如此客气。
“谢掌门。”
吕忆卿依旧低着头,站到老头身后。白发男子呆了一下,走回座位,正襟而坐,不再言语。木纯风和连明羽看了看白发男子,又看了看始终不愿抬头的吕忆卿,心生疑惑。
“哈哈,元师兄,您就带来这几位爱徒啊?”
一个五十有几的黑衣男子突然对老头问到。仔细打量了一下吕忆卿三人又轻笑道
“这悟成大会,各门要派十名得道弟子参与,怎的?元师兄,您是要将这千年惯例一破到底?”
老头额头一皱,笑而不语。男子看向白发男子接着说
“不过,凌师兄,元师兄这次比上次好太多了,上次,就带着一个人参加,这次竟有三人了!哈哈哈。。。”
“哎,连师弟,悟成大会求精不求多,我看元师兄的三位爱徒,必然个个都有过人的本领!”
白发男子又不经意看向吕忆卿。
“本领?”
黑衣男子笑得更大声
“坑蒙拐骗的本领吧?”
连明羽正欲上前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男子拉了回来。
“大哥?”
只见身旁的男子对他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老头终是再忍不住。“老夫学艺不精,愧对师门,但也决做不出伤天害理之事!”
“有没有本领,到明日便可一见真知!”
黑衣男子拍着桌子,站起身来吓道。
“连师弟,悟成大会只是各门弟子切磋的契机罢了,想必一仙师祖定是想我等以和为贵啊。”
白发男子拱手向天说道。黑衣男子不再说什么,坐下端起茶喝了起来,老头也深深一吸,拿出腰间的酒袋,咕咕的喝上一口,顿时笑容满面。大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气氛却有几分凝重。直到木纯风向白发男子开口道
“师傅,两位师尊赶到东海,一路奔波,不如。。。”
“啊,是啊,是我考虑不周,元师兄,连师弟,请东苑休息,养足精神,以待明日悟成大会。”
黑衣男子放下茶杯,起身行礼,便带着一行人离去。老头也站起身,行了礼,向殿门走去,突听身后传来
“吕师侄,请留步!”
白发男子再度起身,目光看向吕忆卿,吕忆卿震了震,看向老头。老头点点头。吕忆卿目送一行人离去,缓缓转身走向白发男子
“纯风,你们也退下吧。”
木纯风和白衣少年也退了出去,与吕忆卿擦身而过,只见她愁眉淡淡,脸色煞是苍白,不由得心焦起来。踏出殿门,木纯风回望了一眼殿内,吕忆卿和白发男子却双双不见。心里一震,对白衣少年说
“师弟,是否也觉不妥?”
白衣少年认真的点点头。木纯风看向殿后的桃园
“师傅,和师妹,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正午的阳光,春天里也是和煦的,风轻摇,花轻飞,粉润了白衣隐隐,这里的时光仿佛是静止的,感觉不到生命流逝,一切,都定格了般。
“凌掌门。。。。”
吕忆卿神情紧张,欲言又止,始终不敢看向背对自己的白发人。白发人信手拈花,桃红映红了他苍白的脸。
“吕师侄,十年前你给我卜的命。。。”
白发人回转头来,平静的望着不知所措的吕忆卿,有些无奈的说“如今,,,应验了!”
吕忆卿一震,怔怔看着白发人。
“凌掌门,小女子当初胡言乱语的,您别当真啊!”
吕忆卿心慌不已。
“不,不,当初我也只是当你儿语,你说十年后的悟成大会,旭日东升之时便是我大限之期!”
白发人转身轻抚着娇艳的花瓣,接着说
“以前我从不觉得阳光下的花有多美,人之将死,竟发现它们如此鲜妍,自责当初不懂珍惜啊。”
“凌掌门,十年容颜未改,怎么命断于此?都怪我,我根本不懂命理,还胡乱一通,让您倍感心悸!”
吕忆卿望着眼前的苍苍白发,心中一痛,低下头,握紧冰凉的双手。
“师侄,你很懂命理的吧?”
白发人突然也低下头,痴痴望着树下的残花。
“不,我不懂!”
吕忆卿坚决的说。
“十年前,我从你同样坚决的眼神,和口吻里,便知道了。”
“如今,我也很坚决?”
“但你,刚才你的眼神里明明很心虚,不然你的心跳怎会如此剧烈?”
“我?我,”
吕忆卿心慌意乱,不知说辞。却见白发人认真的看着自己,但眼神却那般温柔,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心里又镇定了几分。
“凌掌门,我,是懂一点命理,但,我,卜的命和所现之命总是相差一线,做不得准的。”
吕忆卿接着说
“所以,凌掌门,明日的悟成大会,什么都不会发生。”
“师侄,现在我更加确信,就算悟成大会我安然无恙,你卜之命也定会在之后的某日应验!”
白发人倒是很平静的继续说
“因为你刚才承认了!”
“哪有承认?”吕忆卿惊异道。
“相差一线,说明,你所卜之事定会发生,只是时间上有差罢了。我猜十年前,你不止为我一人卜过命,你为别人也卜过的吧!而且也应命了。”
白发人依旧平静。
吕忆卿却脸色更白,只觉心疼不已,身体突然发软,倚靠在旁边的桃树上,眼眶红润。
“师侄?”
白发人一惊,向前去欲扶起吕忆卿,吕忆卿却伸出手阻止,轻轻摇头。白发人负手转身,不敢多看。两人开始沉默起来。
“师侄,我不知你为何不愿承认,但,我有一事相求。”
“掌门,有何事是我所能及的?”吕忆卿也平静下来。
“这十年,”
白发人转身望向桃园后的山,柔情万分的说道
“我夜夜梦见一个人,一个一直活在我回忆里的人。”
“凌长门是想寻人吗?”
“对,我自觉命不久矣,很想知道那个人在何处。。?”
白发人的声音渐渐弱下来。
“掌门可知那人生于何时何地?”
“生于东海蓝田,但,她是个孤儿,不知生辰。”
“那,可知如今有多少岁?”
“应有五十吧。”
吕忆卿中指食指并拢,将地面的桃花拨弄出八卦之状,闭上眼,嘴里念叨些什么,从腰间掏出七枚玉钱抛向空中,铜钱叮铃作响,吕忆卿睁开眼,和白发人一样全神贯注的看着铜钱纷落在八卦之上,
“坎六,西水,坤。。。!”
吕忆卿一惊,没有说下去。
“师侄,卦象如何?”
白发人激动的追问,
“在西海!”
白发人也是一惊
“原来她在西海!”
转而平静下来道
“只可惜,我怕是没到西海,就。。。。”
他连连咳嗽,嘴角渗出鲜血,簌簌滴落在花毯之上,身体摇晃,眼看就要跌倒。吕忆卿见状,冲上去扶住他。
“掌门!来,我扶你坐下。”
“没事!。。。。。师侄,你的手好凉~但是,很温暖。。。”
白发人坐在旁边的桃木圆椅上,声音虚弱,吕忆卿顾不上脸红,欲言又止,白发人却露出笑意。
“师侄,还有什么话没说吗?”
“额,没有,没什么。。。。”
“师侄,不愿说就罢了,你也累了,快回去吧。”
吕忆卿站在一旁,却一动不动。
“不用担心,我在此处休憩一下,定会恢复的。”
“是!”
吕忆卿躬身行礼,转身离去,只是步伐却怎的如此沉重!
“师侄?”
吕忆卿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
“别告诉元师兄,求卜之事。。”
吕忆卿点点头,大声说道
“凌掌门,我一定会让你再见到那个人的!”
白发人怔了怔,深深的望着淡在飞花里的白色身影,眼角泛起泪光,嘴里碎碎的念着
“是你吗,芷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