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卿?”
吕忆卿转过头来,有点惊讶,
“师傅?”
老头带着倦意慢慢踱步过去,望了望星光闪烁,晚风细细吹拂。
“这么晚了,忆卿,是要到何处去?”
吕忆卿似有点不敢面对老头关切的眼神,扭过头去,看着对面晓月阁最后一盏灯熄灭。两人的心情都有些纠结,该不该问?该不该说?
“师傅。。。。”吕忆卿仍有些踌躇,老头像是期待着什么。
“师傅,当年,我为凌掌门所卜之命,怕是要应验的。。。。我。。。。”
“忆卿,师傅,也正是为此事苦恼。。。。。如若师弟明日真要命断悟道,莫说他不甘,我也不甘呐!”
老头握紧的拳头有些颤抖。
吕忆卿看在眼里,心里更是一阵热腾。
“师傅,我答应了凌掌门。。。。总之绝对不会让明日之事发生的!”
老头突然一震,泛白的眉下,一丝亮光闪过。
“莫非?莫非。。。?”
吕忆卿扭过头去,咬着嘴唇,扳弄着手指。
“忆卿,此事非同小可,你要甚虑十分啊!”
老头忍不住的颤抖着声带,心情亦是复杂万分。
“师傅,我答应了凌掌门!”
吕忆卿猛的转过头,坚定的看着老头说。
老头叹了口气,仰头望着铅云遮住了星空,夜风似乎也急了起来,
“还记得十年前。。。。你差点为此丧命啊!师傅,师傅,不愿你再冒险!不然,怎对得起,对得起你的娘亲?”
吕忆卿身子往后一怔,双手紧紧拽住栏杆旁的花枝。
“师傅,正因如此,此次我定要成功!”
老头张着嘴,深深的怔在那里。
“况且,如今,我有信心!师傅,您就放心吧,明日,我一定会参加悟道大会,决不食言!”
吕忆卿像是做出了决定,一个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动摇,任何人可以改变的决定。
“知道你的性子,去吧,尽力便可,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老头把手用力搭在栏杆上,侧过有些松弛的脸,不忍再看。
“师傅。。。。。”吕忆卿心里想着,却没有喊出口,望着他焦虑的神情,缓缓转过身去,老头也缓缓转过头来,深深望着吕忆卿单薄的身影。
“这孩子。。。。”脑海中不禁掠过一阵伤痛的回忆。
春夜的风,明明该是阴凉的,是自己的身体太热烫?还是天公不愿辜负这良辰美景?竟也温热起来。上山的路明明不远,可,竟走了好久好久的感觉。回望山下,一片昏黑,只有东苑的一星灯光微微闪闪。吕忆卿心里忽的一阵温暖,继续前行。穿过几排幽谧的桃树,眼前便是白玉仙台!她注视着许久,才又慢慢走过去。抬头望天,乌云开始消散,星辰愈加闪烁,灰蓝的天幕圆月渐明,不消一刻便可将白玉仙台笼罩。吕忆卿的眼光突然被仙台对面的石壁吸引了去。
“师兄。。。。”
清晰如昨!虽然放在回忆里,却是十年光阴抹褪不去的,不是因为太深刻,而是根本就没想过要忘记~~~
吕忆卿浅浅一笑,心里更安稳了几分。
“世人真是痴傻!”
吕忆卿闻声一震,向密林望去。
晚风变得急切,被月色映染的桃瓣纷纷扬扬,像是从月里被轻撒了下来,玉白红粉两色交织相映,不甚清美!花幕里悠然走出一身白衣,白得透亮。吕忆卿定睛一看,肤如凝脂,浓眉细长,隐隐透着哀怨,一双炯目却闪动着柔光,泛着粉色的唇角微微一挑,一头乌丝直垂腰间。
“世间竟有如此绝美之人!”
吕忆卿心想着,又见男子转过身去,负手立于石壁之前,手里像是握着一颗夜明珠,不时发出银色晕光。
“你是何人?”吕忆卿有些紧张问到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就快子夜时分了,你确定要赌上性命,搏一搏?”
男子始终没有回头,只是不带一丝色彩的语气问着。吕忆卿退了一步,心跳忽的骤停片刻,花容失色,定了定神,心里估摸着
“他是什么人?怎会知道。。。”
男子哼了一声,轻蔑的笑声,伸手摸向长在石壁旁的桃枝,轻抚着,
“人的命就像这桃枝。。。”男子话未说完,
“啪!”却用手指轻轻将桃枝折断,冷漠的说
“轻易的,就断了。。。”
“这个人绝对不简单,难道,他也。。。。。。?听他的语气定是知道了我的计划,尽管不知他是如何知晓,但,我也没有必要再掩饰,不如直接探出他的来意。
吕忆卿这样想着,往前踏出几步,凌然的说
“今晚子夜,我确实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你可知道我为何事而赌命一搏?”
男子又是一阵蔑笑道
“何事?蠢事!”
吕忆卿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又问
“有多蠢?”
“用自己鲜活的命,去换一条迟暮之命,这不是蠢是什么?”
吕忆卿听罢,莞尔一笑,“他果然不是凡人!”
“我就愿做这种蠢事,与你有何相干?”
男子身子微微一抖,沉默了一会,又冷漠起来
“与我无干,命是你的,你愿如何,便如何,就算是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人就此了结此生,那也是你的命数。”
男子摸着石壁上的青苔,目光却有些呆滞,低沉的继续说
“只是,你此生就没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吕忆卿心里一颤,
“娘亲的嘱咐,师傅的恩情,还有,脉脉的眼神。。。。这一切的一切我都还放不下!真的做好了结束的准备了吗?”
男子听不见身后的气息,得意的一笑
“既然有那么多放不下的,何必要下如此赌注?不如由他去吧。”
吕忆卿举目望天,圆月如盘,即刻就要笼于仙台之上。
“这十年,我夜夜梦见一个人,一个一直活在我回忆里的人。。。”这句话突然闪过她的脑海,先是一顿,又转过身去,月光已漫上白玉仙台,她匀匀呼吸道
“我已经决定了!不论你是谁,都请你离开这里。”
男子的手一下停住了,终是转过身来,望着月下的女子咬破自己的手指,在仙台上认真的画着什么。
“她为何这般顽固?”
男子捏紧落进手心的花瓣,微微颤抖的嘴唇像要说些什么,却又压了下去,挥了挥衣袖,走进桃林深处,风也柔和了起来。
听着男子的脚步声远去,吕忆卿才回头一望,眼中似有几分凄凉。
明月之下,仙台散发出一层白玉般的光泽,宛如天上圆月!低头看看仙台上的血八卦,已开始闪动晶石般的光点。
“当年,没有赌上性命,才让自己一生都在内疚中煎熬,这一次,就算真的赔了性命,我也决不再让自己再多添一分内疚!”
吕忆卿直起身子,紧握着七枚玉币,没有半分犹豫。她闭上眼,嘴里小声的念叨着。突然风停了,声静了,飘旋的桃花也留滞在空中,一切,都定格了!
子夜时分!月台相叠!
吕忆卿猛的睁开双眼,手一扬,叮铃几声,七枚玉币纷落在八卦之中,同时大喊一声
“启命门!”
片刻之后,仙台之上的血液开始自西向东流动,八卦图也缓缓转动起来,越转越快,根本看不清八方所在!只听七枚玉币叮当撞响,吕忆卿双眼极速眨动,突然眼前红光乍现,她立即将双手浸在红光之中,快速的来回拨弄,快的分不清左右,玉石之声嗡嗡翠鸣。
“生死轮回,八卦有相”
“乾一门开八坤”
“死门转未入寅,生门转丑入申”
“坤八休门坎六”
“玉币为引,由生生死,由死生生!”
吓声一落,仙台血光暴涨,直冲月上,染得满月鲜红!吕忆卿双眼血色阴浓,粉汗直冒,唇燥欲裂,乌丝飞舞,却见得八卦图缓缓停停。吕忆卿用尽全身气力加快手速,玉石碰撞更烈,八卦图竟由东至西缓缓而转,月光又甚,生生将血红之色压了下去,重新笼罩在仙台之上,玉币也停歇了下来。吕忆卿眼色渐渐恢复,脸上却是煞白至极!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一把收起七枚玉币,匀匀转动的八卦瞬刻化为一滩黑血,她也瘫倒在地,颤抖的手根本握不住玉币,任由它簌簌落地。风,又吹了起来,花,一片一片,落满了她的身上,眼前一片黑暗。
“就要死了吗。。。。。。。?”
“这样死去吗。。。。。。。?”
“忆卿。。。。。就算娘亲不能再陪你一起看书,一起捡贝壳,一起。。。”
“忆卿,快来,师傅找到几本好书,你看看。。。。”
“师姐,吃饭啦!”
“师姐,这是给你做的新衣裳。。。。。。”
“师妹。。。。。。”
脑海里一直萦绕不去的话语,只有在梦里才能听得到!
“我怎么能睡过去,我不能睡,不能睡,我答应了师傅,我还要参加悟道,大会,我不能睡着。。。。不能。。。。。”
“好冷~~”
轻轻睁开双眼,粉红的天空?屈了屈手指,
“我没死?!”
吕忆卿猛的坐起来,眼眸上的花瓣轻掉下去,好亮!她用手一挡,试着睁开眼,天际泛白。站起身回头看看仙台,一滩凝固的黑血,才又感觉手指疼痛,举起手一看,伤口竟又是愈合了。向四周一扫,却无半个人影,失落的低下头捡起玉币
“恩,怎么少了一枚?”
“脚印?”
盯着被踩陷进去的落花,吕忆卿像是想到了什么,捧起花瓣擦拭仙台上的血迹。
“师姐?你去哪儿了?”铃铛听到开门声,揉着迷蒙的双眼问。
“我没去哪儿,就是比你早起了会,到外面走走,你知道,清晨的花很美。”
吕忆卿走到梳妆台,捧着水洗洗脸,镇定了一下。铃铛虽然有些怀疑,却也没有问下去。
“大师姐,二师姐,师傅让你们准备一下就出发!”
牛犊在门外大声嚷着,打着哈欠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