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黑猫慢悠悠的在小巷里走着,或许是喜欢黑暗的原因,它向小巷深处越走越远,直到身体和黑暗融为一体,只露出两只眼睛发出绿油油的光。在阳光可以照耀到的地方,一只被打翻的垃圾桶躺在那里,红的绿的,各种色彩的东西倾倒在地上,三两只苍蝇嗡嗡的飞来飞去,尽情的享受着自己的美餐。两侧的高楼沉默的耸立着,巨大的身影遮挡了阳光。
一栋楼的二楼窗户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小的阳台,也许是阳光照耀不到的原因,它现在完全被主人当成了储物间,废弃的板凳,缺了一条腿的桌子,还有少了火车头的玩具,许多不该出现在一起的东西全部凌乱的堆放在同一个地方。
王岳也觉得自己好像它们中的一员。
他尽量把自己的呼吸放缓,让自己变成一个木偶。
他现在,是猎人。
他的猎物正在阳台下方不到四十米的地方,是一只蚂蚁。不过它的体型可能比大象都要大的多,身体上的甲克看起来坚硬的如同钢铁一样。但这不是问题,他知道这种怪物的弱点在脑袋和脖颈链接的地方,体积大或许并不是坏事。
小巷尽头的地方,有两个人。
他们看起来20岁左右,衣着考究而精美,平日里或许是被人羡慕的一对眷侣,不过现在他们手中的铁棒却破坏了这种感觉。
仔细看的话,他们的衣服上划了大大小小的口子,看起来如同逃亡者一般狼狈。
现在,他们一动不动,他们正在玩谁动了谁去死的游戏。
蚂蚁的头左右摇动着,看起来像是在思考应该怎么做。
时间凝滞了,王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同合上了某一个奇异的鼓点。如果,这只蚂蚁继续往前走,那两个人会死,这毫无疑问,王岳什么也做不了,如果没有距离带来的冲击力,他敲不碎那层壳。
有时候,生命就是一个转身的距离。他正在见证着生命的消亡,这让他有点悲凉的感觉。
蚂蚁缓缓向前爬动着,它用触角小心翼翼的拍打着地面,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动着。
王岳从没觉得时间是那么残忍,但他没动,一动不动,像雕像,全身血液似乎都凝住了。
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尖叫,让他不顾一切的跳下去,他分不清这是自己的恐惧还是他们的恐惧。
但他没动,因为另一个声音在残忍的告诉他,这两个人一定会冲出来,在他们冲向阳光的那一刹那,蚂蚁也许会咬碎他们的头颅,但他可以乘机将这把刀插到那个巨大怪物的脑袋上。
这没错。
他冷静的品尝着自己的自私,觉得眼中的世界又一次被烟雾笼罩,他的心又开始麻木。这一次,他有一种解脱感,但逐渐的这种感觉也在消退。
现在,他真的是一个木偶了。
蚂蚁慢慢爬到了自己的猎物身边,王岳不能确定它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毕竟它的脑袋看起来都一样。
他看到男孩对着女孩叫,然后他们一齐冲向怪物。
他们用铁棍架住了蚂蚁的颚,这让蚂蚁的行动有了一瞬间的停顿,它可怜的脑袋不能完全了解现在发生了什么。
如果他们可以同时扔掉那只铁棒的话。
王岳想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然后,他看到男孩用极快的速度将手中的铁棒推开,他开始狂奔,阳光打在他的背上,甚至让王岳想起了怒放的生命。
女孩如同呆立着一样自己唯一的武器,但蚂蚁闲置下来的獠牙在此时是如此显眼!
生与死,有时候就是一个闪念的时间。
王岳突然有点惋惜,他们或许有过约定,要一起放开手,一起活下去,或许也曾说过要生死如一,但现在,这一切更像一个笑话。
女孩呆立着。
王岳把刀卡在胸前,两脚微曲,那个女孩不会浪费太多时间。他会截断蚂蚁的去路。
阳光,很耀眼。
有时候,生活并不是剧本。
蚂蚁没有管那只被卡在女孩头顶的颚,它转身,用不应该出现的果断反身开始奔跑,像脱缰的马,男孩很快被追上,他在它面前看起来像一只米虫,然后蚂蚁把米虫一节一节的吃进去,王岳甚至没有听到尖叫,只听到了闷哼一样的声音,一切就结束了。
王岳被风声灌满了耳朵。
他把自己全身的重量压在刀上,隐约看到蚂蚁的背部闪着灿烂的光。
他看到刀光一闪,然后重重的跌在了蚂蚁的背上,感觉如同被火车狠狠地来了一下子。
但这不重要,他的刀现在已经捅了进去。那个男孩死了,这个蚂蚁也死了,但他还活着。
王岳从蚂蚁身上翻下去,又站起来,把那只东西往黑暗中挪了挪。
女孩还呆站在那里,王岳开始麻利的肢解者尸体,他把刀从蚂蚁的眼睛中挖进去,然后横着摸索着。
他听到自己安慰女孩不要太害怕。
王岳不知道她有没有回应,这也不奇怪,生而又死死而又生的感觉或许已经摧毁了她的理智。他在蚂蚁的脑袋中找到了一颗红色的石头,觉得似乎比想象的要大,但王岳觉得可能是因为体型的原因。
他又听到自己对女孩说,自己没有能力搭救她的男朋友,实在很抱歉。
女孩说没关系,然后说了谢谢。
王岳用刀背敲开了那颗石头,红色的热流流向他的双臂,流入他的身体。他感觉不是太意外,他知道自己是这种体质。(奇怪,他是怎么知道的?)
然后他让那些热流流向双手,注入了唐刀中,刀锋就炙热起来如同岩浆一般。
他开始用炙热的刀锋砸开那些该死的盔甲,把甲克堆放在一起,剔出蚂蚁腿上白白的肉,那些肉冒着热气,他有意无意的忽略了那只蚂蚁的肚子上还装着一个人的尸体。这不重要,活着才重要。
他对女孩说:“不要想太多,他不是要故意撇下你,他只是太害怕了,幸运的是,蚂蚁或许对运动的食物要感兴趣的多。”他试图对女孩微笑,但觉得像哭一样。或许他期望女孩告诉他,他不是不想救那个男孩,只是因为刀不够快,所以他才没敢动。他不知道,他觉得恐惧似乎是褒义词。
然后他看到了女孩的平静在一瞬间崩塌,他也听到女孩哽咽的声音,她蹲下来抱着双膝,发泄似的大吼大叫:“他知道!”
“恩?”
“他知道蚂蚁会回去追他!”
这句话如同大锤一般砸碎了他所有的从容,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蚂蚁的血让他觉得有点眩晕,很长时间,他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说:“要不要吃晚饭?”
然后他看到女孩含着泪点了点头,露出如同哭一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