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端，这病人怎么回事？”
【我在哪儿？】
“立马进行抢救！”
【好黑。】
“......嘟！嘟！嘟！”
“......”
【什么在压着我？】
“唰！”
拉链的声音。
“铮！”
脑子里有钟摆在摇晃。
【我体内有什么?】
一团异物进入了鼬的肚子里。
“这个......这个是什么东西？”
“别管了！救命要紧！”
【啊啊啊啊啊！！！】
鼬惨叫一声。
在漆黑的精神世界，他看见一颗闪烁着怏怏血光的瞳孔。
这片瞳孔就是这里的天幕。
瞳孔的外围是一个圆体的田。
田字开始崩坏，生出密密麻麻的突起，又突然晃动，光芒一闪，随后仿佛陷入了黑暗中，再也消失不见。
瞳孔的中心是他破碎的影子。
这些影子的脸上戴着白色的面具。
他们身体僵硬，动作更加僵硬。
【慢着，不对不对，等一下......】
一只手撑开他的上眼皮，一只手撑开他的下眼皮。另一只眼同样如此。
“人生苦短。”影子们喃喃道。
他们的眼睛流出了滚烫的血泪，滴在鼬的额头、眼角、鼻尖，再流淌到下巴，顺着下巴的弧线落下，有的打中了鼬的锁骨，竟然把锁骨贯穿。
鼬惨叫着，死死瞪着他们。
骤然又出现两道影子，披着巨大的黑色袖口，用手戳进鼬的眼窝，将眼球连根拔起，拽出细密而扫帚似的神经纤维，血液狂溅。
他们掰开他的下巴，将眼球塞入他的口中。
【停下......停下......停下！！不要！！】
鼬双目充血，惊恐得流出眼泪。
他喉咙里爆破出一股尖叫。
“啊啊啊啊啊！！”
“病人怎么了？”
“护士长？”
“我看看！”
“.....快请纲手大人来！！！”
鼬呼吸的时候非常顺畅。
扁桃体在上一刻被影子们扯走了。
但眼球卡在嗓子里，让他感到恶心不已，几乎要咬舌自尽。
他低头，茫然瞪大空洞的眼窝，半晌没有说话。
“我们，你，我，人生苦短......人生苦短。人生苦短。”
“痛苦。痛苦。痛苦。痛苦。”
【痛苦。痛苦。痛苦。痛苦。】
“哈哈哈哈哈哈！！！”
他眼前突然出现自己失焦的脸，耳畔闪过一股尖锐的金属摩擦声，顿时清晰。
那张脸在剧烈颤抖。
不，是鼬在剧烈颤抖。
【眼睛，眼睛，眼睛......】
“哈哈哈，哈哈哈......没有眼睛我也看的见呀哈哈哈哈！！”
“噗！”
鼻骨突然断裂，鼻腔里喷出血来。
鼬狼狈地咳嗽数声，肺里逆流出一团黑色浆糊，他咽了下去，“咳”一声喷了一地。
他的嗓子在求饶，传来极度恶心的酸涩和腥味，会厌软骨在滚动，在攥紧食道。
那张冒出的脸左眼球突然变得硕大无朋，发出刺眼的光芒，突出，在这漆黑中恐怖万分。
那脸充满了若有似无的笑意，没有血色的脸仿佛死人一般。
它靠近他。
越来越近。
它的呼吸扑到他的脸上。
“砰砰！”
”砰砰！”
“隆隆！”
心脏在拳击胸腔。
“轰！”
大脑一片蜂鸣！
闷雷撕碎脑浆！
“哧！”
【放开我......放开！】
鼬失声祈求道。
四块心肌开始痉挛，忽然彼此互食，血液簌簌滴落。
“啊！”
鼬猛然抬起头，头发把视线挡住。
他抿紧嘴唇，眼睛里一片呆滞。
“嘎吱。”
他的额头被利器撬开。
它的眼球巨大，发出充满戏谑与得意的目光。
“嘻嘻！”
它的眼白里的血丝就像河流一样密布，而且汹涌，甚至能够看见它们正在流动。
血丝里有什么东西。
【人生苦短。】
那张脸消失了，只留下一颗眼球。
那颗眼球巨大，绕着他旋转，他想到开普勒第三定律，没想到它突然裂开。
“我是不会去的。”
“纲手大人！”
“即使你喊到他死，我也不会出手。”
【暖和。】
鼬的目光微弱而癫狂。
眼球的裂缝里，流出一条波澜壮阔的瀑布。
瀑布的成分是血。
他被血水淋沃全身，彻底湿透。
他足足被淋了一万年。
他开始哭泣。
他的牙齿缝里夹杂着眼球的残渣。
瀑布里有一万颗眼球。
他口腔里外开始发酵。
眼球变成带有酸味的水。
【哈哈哈！】
鼬大笑。
【好香啊！】
他狂笑。
“噗！”他喷出一口血。
扁桃体逆向生长，变成肉瘤，堵住他的喉咙。
他慢慢闭上眼睛，但是眼泪没有停下的意思。
眼睛哭肿了。
“护士长！”
“怎么了？情况如何？”
“四代大人？！”
“鼬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
“说话！”
“喂！我听不见！”
“他妈的，大白天谁家放烟花？！”
“纲手前辈......”
“水门，我也身不由衷......”
“唰！”
鼬虚弱地睁开眼睛。
在血色的液体里。
他整个人仿佛一条蝌蚪，被血流轻易地冲走。
他的眼睛剧痛无比。
他伸出手，脑海里还残留着阳光的画面。于是他向前游，再远一点，再远一点。他一定能够逃出去。
【痛苦，痛苦。痛苦。痛苦。】
同时，他默念：“人生苦短。人生苦短。人生苦短。”
最后，他看见一条红色的黏膜。
那是一条透明的巨大黏膜，把他囚禁在血海中。
他忍不住张开嘴，不小心喝了一口血。
他颤抖，呕吐，被血液灌到头顶。
【呕.......咳......咔......】
然后，他骤然看见黏膜之外，还有一条黏膜。
他被血液踹到黏膜上。
对面那条黏膜内是他的一个影子。
影子看见他，露出诡异的笑。
影子张开了嘴：
“天照。”
血液开始沸腾。
【好热......】
“能救他的人，不存在。”
纲手斩钉截铁道，“哪怕我也不行。”
“哈哈。”四代托着脑袋白痴一样傻笑。
“鼬！”卡卡西的声音难得很激动。
【我是谁？】
鼬的颅骨慢慢生长，肌肉自动修复。他脸上黑色火焰还在燃烧，但他已经失去知觉。
他眼中的田字开始放大，最后眼睛一片纯黑，没有眼白。
只有眼球最中心的地方，有一抹极微小的血红。
“哇！”鼬捂住脸，抽噎。
他的衣服被烧成灰烬，又自动生成得无比巨大。
他看着对面，那个眼角流出血泪后猛然沉睡的影子，陡然露出戏谑的笑容。
他讥讽地趴在黏膜上，透过黏膜，伸出手。
他攥住影子的眼球。
无数影子出现，纷纷扒开那个影子的眼皮，拉出眼球。
视神经稀里哗啦地掉出来。
“人生苦短。”
鼬破涕为笑着说。
影子们戴着面具，附和他般喃喃道：
“痛苦。痛苦。痛苦。痛苦。”
“苦短，苦短，人生，人生苦短。”
【嘻嘻嘻！】
鼬猛然笑出声，仿佛孩子见到什么稀世玩具。穿过黏膜，来到影子面前。
他感觉脸上的肌肉被血流拉扯，变得格外地狰狞，格外丑陋恶心。
他感觉左眼球是一个生物，在自己生长。
【哈哈哈哈！】
鼬惨然一笑。
“等一下，他的心脏又开始跳动了！”
“他的血为什么泛着金光？！”
“千百年来，从没有人......”
“......鼬还有救？！”
鼬睁开眼睛。
他面前又是一条黏膜。
但他明白了。
这是他眼球里的一条血丝。
他被困在这条阔大的血丝内。
他知道，眼球很快会裂开。
眼球里会流出血，血里面又满是眼球。
无尽的轮回。
但这一次，眼球没有裂开。
他看见眼球上躺着他自己。
他双目瞪大。
那个他拔出苦无，往他所在的眼球一刺。
“啊啊啊啊啊啊！”
鼬的眼睛传来一股恐怖的疼痛，他忍不住失神一阵，突然发现眼球外的自己被一团黑色火焰燃烧。
“天照......”
他沙哑而凄惨道。
那个他正好转过身，看见他张开口，又被另一颗眼球吞噬。
两颗眼球之间是红色的水。
原来，他在那条血瀑里。
他流向他。
他不是他，那么他是谁？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他看见他的扁桃体被拔掉。
他流入他的体内。
他看见一颗微弱搏动的心脏。
他大声哭泣，一头扑了进去。
这时候他坐起身子，发现自己坐在一颗眼球上。
“难道我要这样永远轮回吗？”他低下头。
“哈哈哈哈！”他眼泪都笑出来了。
【谁来救救我啊......】
眼球之外，是他的眼角，鼻子，和腮。
他看见了巨大的自己。
他眼前也出现一个渺小的他。
【神啊......】
他们的眼睛一片纯黑，最后扩散，直到整个精神神经恢复黑暗。
只有眼球中心是血红的螺旋形状。
【神啊......】
长久以后，没有任何声音。
终于，一声心跳。
精神世界裂开了。
...
“鼬，你醒了！”卡卡西凑了过来，看着鼬担忧问道：“没事吧？”
止水正在削苹果，忍不住看了过来。
鼬平静道：“没事。”
太阳蹦跳在病床的钢梁上，闪耀着热烈的光芒。风开始停息，树叶舞动的周期迎来了终结。可是云线还在下降，雨就要来了。
黑色的羽毛在阳光下波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