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歪嘴嬉皮笑脸,末了还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歪着的嘴皮子,似是对自己刚刚说的话极为得意,却丝毫不在意说出这番话,会得罪多少山河门的人。
果不其然,曹歪嘴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山河门弟子就忍不住跳了起来。
“曹歪嘴,你欺人太甚!”
张正临一手按剑,脸上已然是一副不死不休的神情。他恰才经历过一场浴血奋战,衣襟上染了不少血迹,脸上更是汗迹涔涔,动怒之下,面盘扭曲,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他身后还有十七八名山河会的弟子,本来刚刚丧了不少同门,眼下又被本门的宿敌曹歪嘴奚落讽刺,想来今天在众道友面前折了不少弟子依然颜面无存,如今这个不知死活的野道也敢到头上拉屎,真是不可饶恕。当下一干身穿血污白袍的山河门弟子便纷纷祭出自己的法宝,作势就要围攻。
曹歪嘴浑然不惧,一双脏手在黑不溜秋的长袍之上擦了擦,鼻孔朝天道:“老夫我说错了什么?嘿嘿,再说了,这话也不是老夫所言,生死有命,本事不济,怪不得别人。怎么,想仗着人多,以多欺少啦!”
张正临一滞,气极反笑道:“好好好,今天若是再不在众仙林同道面前正一正你这张歪嘴,我山河门日后也不用在仙林立足了。今日之事,诸位仙林道友可都是看在眼中的,这姓曹的三番五次讥讽我山河门,是可忍孰不可忍,可怪不得我山河会的人倚多!”
说罢,不容余人阻止,那张正临将法剑“嗤”一声拔出,口中念起山河会的剑诀,祭起法剑攻向曹歪嘴。
其余一干山河门的弟子更不示弱,纷纷祭出各自的法剑,齐攻曹歪嘴!
这一下变故,大大出乎在场之人的意料,毕竟刚刚才经历过一场大战,若不是仗着人多,正道这一伙人未必能低得过刚刚关山堂的那一帮教众。斩妖除魔,本来就要仙林正道众志成城,何况此番大家齐齐出动要对付的乃是一个大魔头?山河门的人和曹歪嘴固然有宿怨,也是不该在这个时候自相残杀,教那亲者痛,仇者快。
徐牧和唐剑青没想到一句无心之言,竟而被这个多事的曹歪嘴听了去,更为可恨的却是这个曹歪嘴不仅多事,而且多嘴。当即便借语辱人,当着一众正道弟子的面大打出手。
步湘月还欲阻止,林中两边人却已经各自使出看家本事,催动剑气互相争斗,场面好不猛烈。
她冷冰冰地扫了一眼空中的张正临和曹歪嘴,轻移莲步,闪到了唐剑青和徐牧面前,面色不善道:“出门前玉弦子师尊便已三令五申,此番蒙仙林同道出手相助,齐斩五鬼道大魔头,我们天山门弟子无比执礼恭谦,不得对各门派的道友出言不逊,你们才出山门,便将师尊的告诫忘到脑后,真是好不懂事!”
唐剑青歉然道:“步师姐教训得是,是我们不知慎言!”说着,还将一双妙目扫到徐牧身上,其中的意思极为明显:此时赶紧在步师姐面前认个错,免得受些不该受的责罚。
她固然一番好意,深知步湘月如此小题大做无非也是做给在场的人看,好让其余人知道天山门门风严谨,有错必罚,那张正临和曹歪嘴两人相斗出了什么意外,也好向山河门交代。
谁知徐牧受了这莫名的冤枉,顿时道:“师姐这是什么话,明明是这个姓曹的胡言乱语,干我们什么事?山河门与曹歪嘴之间有宿怨,却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做什么要把他们二人的恩恩怨怨推到我们身上!”
步湘月和唐剑青一般心思,本想假装发作,再出手制止二人,从而息事宁人,却没想到徐牧是个宁折不弯的人,她的权威一时被徐牧所挑衅,当即面色一恶,忍不住怒道:“好个是非不分的逆徒,犯了慎言门规还不知悔改,当真不知道本尊的厉害么!”
她是天山门留香阁的高手,地位只比本门长老稍逊,亦有资格自称“本尊”,此时徐牧怒而犯上,她想也没想便将自己的身份拿出来,言语之间还特意散发出一股威势,意欲逼得徐牧承受不住,服软认错,了结此事。
徐牧明显感觉到了步湘月散发出来的额气势,早在正阳殿门口时他就已经知道这个师姐的厉害,此时他面对对方的威逼,心中猛然生出一股傲气,当即也屏气凝神,暗运真气强行抵御步湘月的威压。
步湘月冷冷“哼”了一声,不等唐剑青出言,身上气势陡然间迸发出来,徐牧身子一软,丹田的真气被步湘月的气势全部逼将倒转,顿时之间忍不住头昏眼花,脚下一轻,身子踉踉跄跄倒飞出数丈,强行压住喉头的血腥之气,双目含怨地瞪了步湘月一眼!
步湘月丝毫不以为惧,正要出言教训几句,这时候天空之中的打斗忽然变得更为剧烈,山河门的弟子功力不济,不但围攻之势被曹歪嘴悉数破解,还有一个更是被其一掌打落,所幸被下面的其余正道之人接住,用真气护住周身要害,这才没有酿成死伤。
“步道友,贵派的这名道友也不过无心之论,实在不可过分苛罚,眼下咱们正道诸般门派齐聚一堂,正是斩妖除魔的时候,阁下又是咱们这一伙人的魁首,一切以大局为重,如今山河门的道友和曹施主都得难舍难分,还望步道友出面,做个调处!”
这一番话声若洪钟,落在众人耳中清晰可辨,众人齐齐循声望去,只见步湘月身后不远处,一个身穿紫色袈裟的佛家弟子,正手捻佛珠,兀自望空而叹!
空气中的打斗声嘈杂入耳,剑气嗖嗖之声更是刺耳难听,众人之间说话的声音尚且未必能听得真切,可这个年纪轻轻的紫衫和尚却言语清晰,显然是说话之间运用的真气,刻意说给步湘月听。
他话一说完,其余的正道之人纷纷道:“是啊,都怪曹歪嘴这张破嘴,关这天山门的小兄弟什么事儿!”
“可不,眼下山河门和曹歪嘴打成一片,这老魔头还要不要找呐。天山门门风严肃,也用不着此时清理门户吧!”
“唉,这曹歪嘴和山河门到底有什么梁子,何必如此不死不休!”
步湘月冷冰冰扫了地上的徐牧一眼,这时候徐牧已经自顾自爬了起来,一声不吭地站在唐剑青身后,眼神里全是怒火。
步湘月别过头,脸色稍稍和缓道:“是元德师兄,元德师兄这佛门狮子吼的本事可越发的高明了。刚刚光顾着教诲本门后辈,倒差点忘了正事,元德师兄佛家心性,果然是以大慈大悲为怀,在下佩服。不若请元德师兄与我一道向前,做个中间人。”
被称作“元德”的那名僧人高宣了一声佛号,身子忽然紫光大作,翁地窜向了高空。
步湘月也一顿足,划成一道白虹,直射向空中的两边人马。
一白一紫两道光华一射入战圈,空中真气炸裂的声音更甚,然而这爆裂的声音只响了片刻,那白袍的山河门弟子以及黑袍曹歪嘴便纷纷倒飞出十数丈,各自喘气如牛,怒目寒视对方。
步湘月朝双方拱了拱手道:“大家都是正道的朋友,何必伤了和气。此事皆是我天山门的弟子出言不慎,还请山河会的道友海涵,请看在下薄面,不要再打下去了。曹仙尊,阁下一身神通,理应用在魔宗魔头身上,实在不应在此动刀兵。”
她说得客气,可言语之间的神情却是不容否定。山河门的张正临乃是山河门一帮人中地位最高,此时深知曹歪嘴的厉害,当即便道:“哼,若不是看在步师姐的情面上,今天舍得这条命,也要和这个辱我山门的恶贼周旋一番。”
曹歪嘴刚刚在空中和张正临斗得正酣,他的修为自然远高于张正临,不出片刻功夫,他自然就有法子制服对手,斜刺里杀出了步湘月和元德,这两个人一出手,就立即将自己奋力发出的真气逼了回来!
曹歪嘴也是元婴期修为,但在步湘月和元德和尚面前,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他心中震骇不已,暗道:这名门正派的纯正真气果然不同凡响,老子在海外纵横几十年,修成这一身正果也足够称霸一方,今天没想到在这两个小子手底还走不过一招,真是大大的丢人,眼下看样子天山门和雷劫寺的这两个人是保定了山河会的这个小杂种,老子便姑且卖他一个面子。
想到这里,曹歪嘴将那歪嘴一咧,打了个哈哈道:“看在玉清子那个老不修和苦难那个秃驴的情面,老子先留你们几十条狗命。”
步湘月撇了撇嘴,显是深知曹歪嘴的秉性,当下不以为意。那元德更是高唱了一声“阿弥陀佛”,放佛丝毫不以为意,径自划成一道紫光,降落在地上。
山河门和曹歪嘴、步湘月也纷纷御剑落地,正道之人纷纷向前说和,反倒把刚刚挨了骂的徐牧和唐剑青落到了一边。
就在这时,那元德却忽然一双眼睛朝徐牧看了过来,徐牧与之四目相对,元德和尚轻轻叹息了一声,低头沉吟了一句,便再也不往这边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