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知道她这话说的是反义，不过他无所谓。
“姑娘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了，有什么需要叫芍儿就好。”
她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巴不得他早些走。还好他没有情绪，不然这会应该已经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吧？他出去时，芍儿正站在门外，看到他出来，脸上露出佩服的神情。
“芍儿，这几天你就负责照顾惜雨姑娘，其他事让红儿她们帮着分担掉些。”
“是。”
“还有，让阿强去买些蜜饯和甜点回来，给惜雨姑娘。”
两天后，他再见到她时，她已经完全好了，气色甚至比病前还好了很多。
这次来给他送药时，她明显比之前对他待见了许多，就如第一次来给他送药那会，甚至比那次还多了些熟稔。
他明白，这一切都是拜那些蜜饯和甜点所赐。
原来神仙也是贪吃的。他将药喝完，她照旧给了他一块饴糖。他如之前一般，将糖放入口中，然后等着她离开。她没离开，而是从袖中拿出一包东西。
“听芍儿说，阿强买来这些是直接送到我那的，我想公子还没尝过，就给公子带了些过来。”
她说着打开纸包，里面放着几颗话梅，一些杏脯，还有两块翠玉豆糕。
“这些惜雨姑娘留着自己吃吧，我不吃这些的。”
“我知道，我听芍儿说过，公子不好这些。”
“……”
“但是没尝过，公子怎么知道不合自己口味，公子不妨先尝尝看。”她将纸包捧在手中，笑嘻嘻的看着他。他不吃她是不是就不打算走了？重新看了一遍纸包里的东西，最后只得拈了一块翠玉豆糕放入口中。香甜的豆糕带着淡淡的清香，入口即化，并没他想象中的那么甜。
“怎么样？”
“不错。”
“我就说吧，陆公子你应该多吃些甜的，甜的吃了心情会好，弹出的曲子也会好听得多。”
又是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认定我有不开心？”
她听着一愣，想了想才回答，“其实也不是说公子一定在不开心，只是公子总是弹这种伤感的曲子，原本开心也变不开心了。”
“那你认为我该弹什么曲子？”
“自然是弹些欢快些的，陆公子琴艺这么高超，一样弹为什么不弹些让自己开心的，如此别人听了也会开心。”
他终于听懂了她这些话的含义，“所以我平时弹的曲子，听着都会让人不开心？”
“陆公子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大概是以为他生气了，匆忙摆手，话一急，便有些语无伦次，“其实听着不开心的只有我，不是，我也不是不开心，我只是……只是每次听到公子的曲子就会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其实也不是公子的错，大概是我自己太自怨自哀而已。”
“如果我抚些欢快的曲子，你就会心情好些？”
“公子愿意为惜雨抚一曲？”
“无妨，就当那块翠玉豆糕的回礼。”
“好。”她转眼又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跑到树边去摘了一片叶子，“我给公子伴奏。”
当他开始抚琴，她便在一旁吹起叶子。
古琴其实并不适合抚欢快的曲子，明快的曲子用古琴抚出来，大多就会变得温润柔和下来，相比之下，反倒是那叶子吹出来的声音更适合演奏这类曲子，清脆干净，仿佛无忧无虑的孩童在河堤边哼着轻快的小调。
一琴一叶，已经说不清谁是主，谁是辅，一个温润，一个清脆，奇妙的融合在一起，相得益彰。
世人常说琴瑟和鸣，堪称绝配，如今这琴叶合声，虽比不上那琴瑟，倒也自有一番味道。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大概也不会有机会尝试这些，好在试下来的感觉并不差，无论是那翠玉豆糕，还是这首合作的曲子。
或许，他真的将自己孤立红尘外太久了。
弹指之间，秋天已经过去，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些。
但凡是冬天，总是特别容易让那些本身有疾病的人病情加重，所以每年的冬天对陆季霖来说都是最难熬的时候。
一声咳嗽，不知为何又吐出了些血。
旁边的所有人都看得胆战心惊，反倒是作为当时人的他无所谓地用手绢擦完嘴，继续闭眼靠在床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红儿反应过来，忙去打了盆水来擦刚刚被吐在地上的那些血。
一屋子的人都沉默着，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人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
“惜雨姑娘……”陆九看到惜雨这副模样，怕她真忍不住哭出来打扰到陆季霖，于是开口打算把她支出去。
陆九这声叫唤自然是压低声音叫的，大概是因为屋子内此时实在沉寂得过头，还是被他听到了，“你们都出去等着吧，等黄大夫来了再进来。”
陆九自然不同意。
公子现在这样，屋子里如果不留个人，万一公子有些差错，他们谁负得起这个责任，作为管事的他，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赔啊！
“公子，要不让芍儿在外间留着？万一您要喝水什么的，有个人候着总方便些。”
沉默，又见沉默。
还好陆季霖总算点了头。
陆九松了口气，正要吩咐芍儿多注意些，却听床上的人又道，“那就请惜雨姑娘留下来陪我一会吧！”
陆季霖说着，看向惜雨，“惜雨姑娘，会不会麻烦到你？”
“不麻烦，当然不麻烦。”惜雨立刻摇头如拨浪鼓。
既然公子指名要惜雨留下来，陆九便识趣地没再说什么，领了一票人安静的退了出去。
反正他本意只是要有个人在公子房间里候着以防万一，至于是谁，倒也无所谓。
公子如今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心疾的毛病越来越严重，倘若公子真与惜雨姑娘有缘，将来成了亲或许能冲冲喜，公子的病说不定反而有起色。
陆九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陆家家大业大，以公子的样貌和才能，若是没这个心疾的毛病，哪家千金还不都巴着想嫁进来，只是公子现在这病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有钱人家的女儿又哪个肯用自己一生的幸福冒险，但惜雨姑娘不同，惜雨姑娘一个人无依无靠流落到此地，若能嫁到陆家，最起码能保证以后的生活衣食无忧，于她来说，当少奶奶总比嫁个穷人过苦日子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