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饭的时候，宇文惠发现一个问题，孙牧很能吃。
孙牧却不知道宇文惠这样想自己。他只是好奇，为何这个忠勇侯府内的下人可以和主人在一张桌子上共同吃饭。而让他吃惊的是府内好像就宇文惠一人。
只是他没有问，因为路走的多了会累，而且将近三个月没怎么吃上饱饭了，所以他没顾得上士子风度，拿出自己的正常饭量把刘强吃的都不好意思动筷子了……
饭后，孙牧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宇文惠斜目而视，“你不是打算连睡觉的地方都蹭吧。”
“你这里就你一个人？”孙牧没有回答，却是问道。
“还有刘青石，李三娘，刘梅，刘强。”宇文惠一口气把自己家里的人都数完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孙牧有些盯着宇文惠。
“确实就这么多人。”宇文惠很清楚他的意思，因为自己年纪太小了，而已经成为侯爷，怎能让一个不知情的人吃惊。
孙牧不再说话，把头看向了屋外。
宇文惠懂他的意思，“白天的气魄哪去了？”说完后就吩咐了李三娘去收拾一间房子出来。
孙牧起身，拜谢，“今日之恩，他日必当报答。”
“报答大康吧。希望你能不望初心。”宇文惠说道。
一切都很不正常，一个陌生人只是初遇，然后就住进了侯府。
只是接下来，宇文惠很自然的了解了这个少年。
二十一的孙牧作为金阳镇才学最高的士子，在去年因为执拗没有得到地方长官的认可，所以今年刚入夏，他就不顾家人的反对，在四邻的鄙夷之下，一包一剑向着长安走来。他坚信大康是有正义的，是地方的长官的中饱私囊和世家大族的徇私舞弊导致的自己仕途艰难，所以他要靠自己来长安寻找出路。
宇文惠很佩服他的决心，也佩服他的运气，能遇到自己。但是更佩服他的胆量，因为孙牧压根不懂武学，可他报了武试。
……
夏日的长安，清晨最为清爽。
宇文惠晨练过后，刚进屋子歇息，就看到刘青石带着赵华走了进来。
许久不见的赵华现在显得有些精干，他一进屋就直接拿起茶壶为自己倒水，待喝了三碗之后，才扭头对说道：“听说你收留了个白痴。”
“他叫孙牧，很有性格。”宇文惠说道。
“我也很有性格，你怎么不收留我？”赵华随即说道。
“他不去醉仙楼。所以我能养的起。”明显能去醉仙楼的人都是有身份的人，而且能花钱，所以宇文惠觉得这些人不用自己养，也确实养不起。
赵华有些不屑，却也不再接话。
宇文惠笑道：“开个玩笑啦，你来不是专门打听一个人的吧？”
“你知道西陵庙吧，这不快秋试了，我打算去祈福的。”赵华说道。
宇文惠突然站起来，西陵庙，自己以前怎么没有想过。虽然自己重生的时候是在将军府，但是出事的地方却是西陵庙附近。
“什么时候去。”因为激动，宇文惠很严肃。
“明天。所以今天来就是想约你明日一起去的。”赵华利落的答道，然后又轻轻问道：“你怎么了？”
宇文惠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说：“没什么，突然想到一件事。”
赵华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是那次的刺杀吗？这个你不用担心，这次赵林会跟着去的。而且侍卫会很多。”
“啊！”宇文惠点头，“我对西陵庙了解的不多，简单给我说说。”
“额……西陵庙是一个很神圣的地方，我也说不清……你只要知道，山上真的有一尊佛就行。”赵华很是崇敬的说道。
“我可以告诉你西陵庙的事。”这时孙牧门也没敲的走了进来，“不过明日我也要同去。”
赵华看了眼孙牧，又看向了宇文惠，“这就是那个……士子？”
“在下孙牧，敢问兄台何人。”孙牧很有礼。
“赵华。”赵华不冷不热的说道。
孙牧好奇的问道：“兄台也是侯爵吗？”
一句话把宇文惠呛的咳嗽出来，赵华觉得自己在京城的名号很响，却没想到在孙牧面前吃了憋，这个人真是白痴么，遇到一个宇文惠就当长安的年轻子弟都是有爵位的吗？
宇文惠赶紧解释道：“赵华是将军府二公子。”
“原来是个世家的公子，我还以为有何倨傲资本呢。”孙牧不屑的说道。
赵华的火气瞬间就升了起来，宇文惠看到赶忙挡在赵华面前，指了指自己脑袋，意思是告诉他这个孙牧脑子有问题。
宇文惠转而对孙牧说道：“孙兄明日大可与我们一起前去，还望孙兄能够具体的说下西陵庙。”
赵华满脸怒色的坐在一旁，孙牧却满不在乎，然后悠悠的说道：“说西陵庙，就得从佛宗谈起。”
“佛宗起源于靖州天台山，上古时期，通天仙主飞升之后，民间修行凋敝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佛宗就是在此时出现的。”
“佛祖本是靖州一小部族族长，受到其他部族的侵袭，而导致部族惨遭灭绝，只有他一人逃出。藏身于天台山苦修，立志报仇。结果数十年的枯坐让他逐渐忘却仇恨，悟出了因果之道。”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後世果，今生作者是。他觉得自己所受的苦都是因为自己以前，乃至前生所造的孽，而现在就是在遵循天道，弥补过错。”
“顿悟之后的佛祖于山中修建草堂一处，终日讲道，山中鸟兽围而不散，砍柴老农弃刀而悟，奔走之人驻足参禅。从此之后如来只要讲道，都会聚集许多人来听讲，即使老弱妇孺也会登山而上，参禅悟道。”
“佛宗一脉从此开始鼎盛起来，在天台山顶修建真觉寺，广收弟子。弟子行走世间，传经讲道，佛道传遍神州四海。而西陵庙就是佛主弟子在长安传道之时而建的。”
宇文惠听的全神贯注，只听赵华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听到赵华提出问题，孙牧并不热情，还是回道：“少时，遇一老僧于金曲化缘，一人一钵，家父怜其孤苦，布施给了他一碗粥。之后老僧食粥而望，说家中藏有麒麟之子。”孙牧说道这，脸上挂着自豪。
赵华很是不屑的说道：“明显是喝了你家的粥嘴软。”
孙牧冷目而视，继续说道：“家父急忙唤出当时只有十岁的我，老僧观我面相之后，说‘十年苦修，一世富贵’。之后老僧于我家中小住，传我佛法数日。”
赵华还要嘲讽他，结果就听到孙牧说道：“老僧自称西陵慧觉。”
然后，赵华惊呆了，有种难以置信，半天说不出话来。
宇文惠带着疑惑问道：“慧觉是何人啊？”
“西陵慧字辈的只有十三人，而这十三人都是北荒之人。”赵华解释道。
“北荒人？”宇文惠更加不解了。
孙牧说道：“晋国亡国虽然直接原因是荒人南侵，但是究其根本其实是仙剑门隐世，导致晋国失去了最强大支持。而荒人南侵的时候，北方其他仙门都在观望，以为仙剑门会出世，结果荒人几乎是一路无阻的横扫中原。”
“荒人攻入长安之后，大批难民涌上西陵山，西陵庙几百僧人于山下排兵布阵，将数万荒人铁骑生生阻挡了七日之久，无一人能踏上西陵山。”
“久攻不下的西陵山前来了荒人的十三个祭祀，护山僧人没有阻拦，而是由一名老僧领着他们上了西陵山，进入了寺庙。然后生出了十三祭祀皈佛门的轶事。据说最后荒人大祭祀也来到了西陵山，只是他远远的望了一眼寺庙后，就命令所有人退出了长安。而且荒人以后对其他的地方屠戮也少了很多。”
“而这十三个祭祀事真实存在的，皆为慧字辈的高僧。”
宇文惠仔细琢磨着，然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既然十三祭祀是真实存在的那么，西陵山上那尊佛也是真实的了？这也太骇人听闻了吧。
孙牧又说道：“西陵庙虽然不是天下最大的佛宗寺庙，却是天下最强大的地方之一，因为人人都觉得山上有一尊真正的佛。”
孙牧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当时很好奇老僧为何和我说这些，所以就问了。”
宇文惠和赵华都没有说话，却都期待老僧给出的答案。
“老僧说，‘他日自然有人想知道，你告诉他即可。’因已种下，将来必定生果。”孙牧看向了宇文惠。
赵华却有些不解了，但是他发现孙牧和宇文惠的异常。
此刻的宇文惠心中可谓惊涛骇浪。难道自己重生的迷要解开了吗？他还想再问，只是看到赵华在，就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对赵华严肃的说道：“赵华，明日我定会提早赶往将军府与你回合。只是希望你不要把今日孙牧说的事告诉别人。”面容中显露着恳求。
赵华不解，但是看到宇文惠如此，重重的点头，“今日的谈话我定不会让第四个人知道的，你放心。”
“嗯。”宇文惠微笑道。
然后赵华就起身离去了。
待赵华离去后，宇文惠看向孙牧，凝重的说道：“你怎么区分想要知道这件事的人呢？”
“‘他乡遇贵人，扶摇上青云’想来说的是你。”说着孙牧恭敬的向宇文惠拜下。
这一切原来早就算计好了，怪不得孙牧报名完了不会离开，原来自己出手帮助他的那一刻就走入某种因果之内。
“那么说，即使赵华今日不来，你也会告诉我的。”宇文惠盯着他说道。
孙牧点头，“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既然开始了，我就得做完我的事。”
宇文惠不再言语，坐在椅子上愣神，谁在等我呢？居然十一年前就在设局了，那么自己的重生也是既定好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