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嫂……”芳仪愣住了,她认识我的妹妹是在我死后的第二天,跟在从嘉身后的那个女子便是薇薇,“她……怎么会?”
我叹了口气,“为了我们的情分,我会找机会放你走,但不要告诉从嘉我还活着。”
芳仪点了点头又摇摇头,“要是皇兄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重新振作起来的!”
“算我求你。我已放下,但求他也能够放下,好好待薇薇。”
芳仪最终还是同意了,我刚要转身离去,却被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赵匡胤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她在朕这儿过的很好,朕可以放了你,但你务必要守口如瓶!否则,朕绝对不会放过唐国。”
狱卒将牢门打开了,芳仪冲我拜了三拜便箭步离开了。我仍站在原处,精神恍惚。蓦地下巴被人抬起,强迫我看着他,“你欠我一个人情,好好想想该怎么来偿还吧。”
芳仪回去了。回想着她那天在牢里跟我说的那番话,突然觉得心里空空的。我真的能放下吗?
最近赵匡胤也总是愁眉不展,我可不会天真的认为他是因为我不开心才心情郁闷的,他放芳仪回国,我的确是欠他一个人情,说不定这就是个还情的机会。想着想着,我便靠近他,问道:“你有什么烦心事吗?你且说来听听,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赵匡胤头也不抬的继续沉思,半晌我兴致怏怏的准备离去,他才拉住我,抿着唇道:“你就这么不想欠我?”
“我是不想留下把柄。万一哪天你要求我去杀人放火,我可不干。”我毫不客气的直言不讳,他果然眉头皱了皱。
“我心里不踏实。”赵匡胤松开我的手,轻扶额角,“自从唐朝末年以来,换了五个朝代,没完没了地打仗,不知道死了多少老百姓。你说,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我两手一摊,随口道:“这道理很简单啊。国家混乱,毛病就出在藩镇权力太大。如果把兵权集中到朝廷,天下自然太平无事了。”
“你是让我削去他们的兵权?”赵匡胤眼里精光一闪而逝,“可他们是我驰骋沙场多年的战友,不可不可……”
“削去兵权并不一定要刀剑相向,咱还是可以和平解决的。你可以说是替他们着想,让他们不如把兵权交出来,到地方上去做个闲官,买点田产房屋,给子孙留点家业,快快活活度个晚年。并且承诺跟他们结为亲家,彼此毫无猜疑,不是很好吗?在收回地方将领的兵权以后,然后建立新的军事制度,从地方军队挑选出精兵,编成禁军,由皇帝你直接控制,各地行政长官也由朝廷委派。通过这些措施,朝廷肯定能稳定下来,我保证你国祚绵延千秋万代。”
赵匡胤愣愣的看着我,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看得人心里发虚。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触到了他哪根敏感的神经?
“蔷儿果然是个才女!我真后悔当初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没有将你掳走。不过……”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若是联姻的话……朕还没有皇子……”赵匡胤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似是要将我穿透,我慌忙后退,“这、这个不急,你正直年轻力壮,哪里用得着愁没有皇子。联姻也可以先预定啊。”
看到我一脸囧样,赵匡胤不再为难我,爽朗的大笑而去。
第二天,他便早早的上朝去了,回来的时候满脸都洋溢着笑容,看来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这个人情,我也算是还了。
兵权在握,赵匡胤也没了后顾之忧,在后宫驻留的时间也多了。我与他虽然有名无实,但在别人眼里,赵匡胤对我是宠爱倍加,后宫里的妃嫔难免会嫉妒生恨。在唐国的时候,我已经领略到宫里的勾心斗角,也深受其害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不想再重蹈覆辙,所以对宫里的那些风言风语我也就置若罔闻,随她们去吧。至于赵匡胤,每每他想与我亲近,都被我冷言冷语的拒绝,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再尝试,乖乖的睡在外间。
从嘉背板了我,但我绝对不会背叛他,心是如此,身也是如此。我并非想为他守身如玉,也并不想为了一个背叛我的人沉沦一辈子,只是,心里已经没了那份对爱情的渴望,心身都只是我自己的,不属于任何人。凭心而论,赵匡胤的的确确对我很好,但我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尝试一场爱情,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没心没肺也罢,滚滚红尘对我来说已成过往。
今日至傍晚时分,都没有见到赵匡胤的身影,我不禁有些疑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但又一想,既然我们已经互不相欠,那他的事情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可是不知为何,今日他没有出现我心里却有些隐隐的不安。难道真如他所说,我心里还是有他的?不可能!
我闭上眼睛。霜儿点上了香炉,袅袅轻烟弥漫在屋内。此香具有凝神静气的功效,我却更加烦躁。
“夫人为何频频皱眉?”晓琳端着几个盘子进来,在茶几上摆布着。我瞅了瞅桌上的碗筷,“怎么准备了两副?”平日里我都是在自己屋里用膳,一个人倒也乐得清闲,我不记得今天邀请了谁呀。
“回夫人,皇上吩咐了,从今往后都跟夫人共进晚膳。”
话音刚落,赵匡胤就进了屋。霜儿将他的朝服脱下,给他换上一身清爽的玄色长袍,便随着晓琳一起出去了,还不忘好心的给我们关上门。
“蔷儿今日可曾思念朕?”赵匡胤厚颜无耻的挨着我坐下,我往旁边挪了挪,瞟了他一眼,答道:“从未。”
赵匡胤一把将我揽入怀中,不理会我的挣扎,戏谑的笑道:“那可真是伤了朕的心呐!”
我强忍住心底的怒火,“我身子已经康复,你准备何时才放我离开?你身为皇帝,答应我的事情可不能食言。”
赵匡胤面上一冷,却将我搂得更紧,几乎将我捏碎,我闷哼了一声,他才微微松手。
“你就这么想离开朕?还是说你仍旧对李煜念念不忘,一门心思想回唐国?”
“我只是不想再呆在宫里做个笼中鸟。”
语毕,赵匡胤的脸色缓和了许多,随即又厚颜的将我搂住,“原来是这样。再过些时日朕便会派遣使者前往唐国,到时候带着蔷儿出去兜兜风如何?”
去唐国?他是不是脑袋抽风了?前一刻还怀疑我想回从嘉身边,后一刻又说要带我去唐国,真是不可理喻。他今日一整天都在上朝,就是为了出使唐国的事情?难道……
“你想攻打唐国?”
“瞧你紧张的,唐国每年都会给我大宋供奉,朕又何必急着攻打呢。况且……李煜还是蔷儿的前夫,姑且再让他当几日皇帝吧。”
“前夫”二字深深将我刺痛,赵匡胤此番让我去唐国,无非想揭我的伤疤。他料想我不敢再去那个伤心地,好乖乖的在宋朝做个笼中鸟,不再想着“出去兜风”。可是他错了,我早已放下,去哪里兜风都是一样的,而且大哥还在金陵,花蕊为我而死,我也想见见他,亲自跟他道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