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中,两个相隔万年的人彼此相望。没有言语,只有回忆……与不能相信般的质疑着这个现实。
这时,一名联军的人大喊一声,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寂静:“大元殿下!”
许久,青年人这才点了点头,一招手,让手下过来:“把五元殿带下去疗伤!”
“是……”几名联军人员上前,将身受重伤的老者架起来,护送下去。这时青年人扭过头,望着风雨中看不清面目的信喃喃说道:“师傅……是你吗?”
被那刘海遮住的脸孔看不清表情,信只是露出了嘴角。昏暗中,只见他的嘴角微微一扬,带着一股莫名的味道……像是惊异,像是懊悔,又像是无奈!当对方叫出大元殿这几个字的时候,一切回忆都支离破碎!信不愿去回忆……此刻对面站着的……只是敌人!紧接着,没有一句话,依旧如往常一样,提剑,握紧,跨步,冲锋……
见信冲了过来,青年提剑抵挡,当两把黑色长剑在两人的面前相交,激出一道火光。这时两人的面目已经落入了对方的眼中。青年见到信的容貌,顿时更加坚信的喊道:“师傅……真的是你!我是小三子啊!师傅!”虽然信不愿去想,但一声声的师傅依旧将其带入了万年前的回忆之中。
……万年前的某日,在一个小丛林中。
“师傅……这把剑你真的给我了?”一名稚嫩的小男孩望着手中的与他身高相仿的黑色长剑兴奋地说道,
信甩了甩额头前那特意留出的一撮刘海,举起手中的酒壶喝了一口,微微点了点头!身后靠着的石头上,另一把与男孩手中长剑一模一样的黑色长剑便那么静静地躺着。
那孩子吃力的拎起长剑,挥舞着信教与他的剑法,然后朝着信说道:“师傅,我一定要用你给我的剑创造一个和平的世界,当那个时候,世界将没有战争!”
“你不是说战争不能解决问题吗?”信挠了挠脑袋,面对着突然改变想法的徒弟喃喃说道。
那男孩停下,摇了摇头,那严肃的表情出现在幼稚的脸庞上却是显得有些可笑:“曾经我是这么想的,但师傅说的对,所有的公平都建立在绝对实力之上!如果理论能杀死巨人,那还用长枪干什么?”
信微微一愣,他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但却用脚踢了踢小男孩的屁股,笑骂道:“你个落魄的神族小百姓,想的还挺多,想要绝对实力,就把我教你的剑法再练五百遍!”
“啊!五百遍啊!”
“别磨叽,快点!”
“好了,好了,我练还不成吗!”小男孩爱惜的摸了摸手中的长剑,然后将长剑一挥,扭头朝着信笑道:“师傅……长大了我要成为和你一样的英雄,持剑斩妖魔,用实力证明一切!嘻嘻!”说完用剑指着喝酒的信喊道:“来,师傅陪我一起练吧!”
“臭小子……”信闻言一笑,放下酒壶,拿起身后长剑,踏步上前提起剑朝着小男孩砍去,但却没有用力。小男孩也笑着将剑一横,两把黑色长剑相交于两人面前……
……
此时此景,另信脑海中的回忆一点点的完整。
“用实力证明一切吗……”信喃喃说道。
说话间,两人一用力,双剑分离,两人倒退两步。青年连忙喊道:“一万年了,师傅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是啊,一万年了,他变成了历史上的一个异类,一个遗留问题……
“我记得我去练剑的地方等你,可你再也没有出现过……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相遇……”青年激动的说道。
信望着眼前这个已经脱去了曾经那股稚嫩的青年,眼中神色复杂,但随即将眼神一定。手中长剑竖在面前,双手握紧,一套熟悉的剑法挥舞而出,朝着青年刺去。青年分明知道,那便是万年前信曾经教过自己的第一套剑法,也是自己学过的第一套技法。想归想,青年依旧不敢怠慢,同样的剑法用出,两人战成一团。
周围有的人看到这一幕,不自觉的便会觉得奇怪,战团中的两人都是绝世高手。大元殿不用说,而轻松击败五元殿的更不可能是个善茬。为何都使用着一套入门级的技法相争呢?
“老师,这套剑法我时常便会耍耍,虽然已经没有实用,但却可以坚定我的信念!”可以看出,青年剑法一出,无比的娴熟。
“万年了,看来你已经获得了神之位灵的传承,成为上位神了……”信面无表情的说着,这些他能猜到。
“虽然是残缺的位灵,但给予的力量与寿元也足够了!”青年将剑锋一扫,元力包裹着锋利的长剑击出:“我已经超越了老师,现在正为了实现当初我们的诺言而努力着!”
听到这里,信的表情浮现出一股曾经的洒脱,狂笑一声道:“万年没有活动,一出来便和上位神族相争!痛快!痛快!”
说话间,剑锋点刺,横扫,劈落!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停顿。虽然只是入门级别的剑法,但在两名绝世高手之间,却是展现出惊人的破坏力!剑锋所带的波动将周围的地面震出一道道裂纹,空气也为之一凝。
一套功法用尽,那青年急步退下。隔着雨两人再次没有了动作……
“没想到,我们会在这么一个状况下再次相遇……”青年喃喃说着,细雨从他的脸颊留下,望着曾经在自己落魄时,帮助自己,教导自己的老师,心中百感交集。但静了静,微微攥紧手中的长剑,心中却是下了决心。
“师傅,我不能放过你,如果放了你我万年来坚守的信念便会不攻自破。”青年摇了摇头,略感无助。
信却笑了,笑的是那么自然,对他来说。拥有位灵加持的青年,自己必然不敌。但他不能退,也不能带着族人退走……这里是家,如果家不在了,退到哪里都是流浪!对于血族来说,只有冲锋,没有退缩!败走流浪……这是耻辱,惊天的耻辱。
“上位神?那就来痛快的战一场吧……”
青年摇了摇头,他知道信的性格。既然不能放了老师,那么就让老师痛快的战一场吧。然后将他埋葬在这个他曾视为荣耀的归骨之地!
双方在没有了言语,元力释放,体能迸发,只有肉体的碰撞!有些话不必说,都在那攻守间表达出来。
雨一直下,但气氛却显得异常凝重。此刻的峰顶之上,杀戮已经停止。所有人都站在大元殿的身后,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
但那个青年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久,没有一丝声响,只是静静地站立着。他的身前,信的身体前扑,倒在地上。一直陪伴在左右的那把长剑,也不甘的躺在距离信不远处的泥水中,任凭雨水的冲刷。鲜血从信的身体流出,顺着雨水染红了一片,但在这染满族人鲜血的峰顶上,却不那么显眼了。
“大元殿下……”一名高层,望着大元殿身上的伤痕无比担心。他不曾看到过大元殿受过如此重得伤。
青年静静地抬起头,然后说道:“所有人,向曾经为世界统一付出努力的血族致敬,虽然他们不在了,但也不会有人抹灭掉他们的功绩!”
在场的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除了妖族的人之外,全部都默默地俯下身子,朝着刚刚被他们灭族的血族致敬!他们都知道,致敬并不是因为血族是可敬的对手,而是因为他们是可敬的盟友!只不过,因为时代的变迁,而不能存在于世……
血族,不过是跨入******的一个牺牲品,可怜而又可悲。
“大元殿下,我们是不是将他们埋葬了?”一名手下朝着青年询问道。
青年没有回答,而是淡淡摇了摇头,然后缓步走到信的身前,俯身拿起信的那把黑色长剑。望着与自己佩剑一模一样的黑色长剑,青年叹了口气:“善恶之分,取于理之左右,理又是什么?只不过是长剑舞动的范围罢了……”
随后,将黑色长剑竖起,用力插在信身前的地上。接着轻轻抚摸剑柄,再不在犹豫,转身离去。留下面面相窥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大元殿下什么意思。漆黑的长剑,雨水砸落剑身,顺流而下……仿佛是黑色的墓碑,无言的昭告着一个英雄的事迹。
……
“师傅,你怕不怕死啊?”小男孩傻乎乎的询问。
信弹着手中的黑色长剑,想了想说:“怕啊,但要看因为什么而死,死于信念则无愧终生了!要是让我老死在床上,我想,等死的感觉才是最可怕的。”
“寿终正寝还不好,这世道,多少人都想要而得不到呢……你就想着战斗,到时候我可不给你收尸!”小男孩像是开玩笑,鄙视着自己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老师。
信点点头,没有否认,但却笑了:“战士持剑行走于天地,天为盖地为床,天地便是家!黑刃伴尔杀戮,自当最终伴你长眠!”说着,缓缓抬头,望了望无边无际的天空憧憬的说道:“地当棺,天为椁,剑做碑!想想都霸气!自古谁又有这份殊荣呢!”
小男孩听完,撅了撅嘴:“变态!”
……
回忆又拉回到了当下,青年轻抚腰间的长剑,这也是他将来的墓碑。扭身望去,那越来越远的血族之峰,在雨水与雾气中逐渐变得虚无且不真实。
“大元殿下,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办完吗?”
青年摇了摇头,淡淡说道:“血族之事已经完毕,回制衡院总部,我要休息一下……”
“是!”
巨大的飞行器,顿时加快了飞行的速度,直直朝着东方飞去。
但在不久之后,九个元殿联名建议将血族之事封存于档,不对世人公布,以防出现是非言论。对此大元殿却表示反对,要求正视历史,将血族功过公开于众。但怎奈制衡院刚刚组建,压力过于宏大。大元殿只能暂时同意,将血族灭族案封存。
至此,血族之顶之事的真相,便永远的封入了秘密档案之内。随着时间的变迁,逐渐淡出世人的脑海之中!
而就在制衡院所有人在屠杀的那一夜离开血族之峰的时候,一个身影从另一名飞入峰顶。在遍布尸体的峰顶之上,寻觅着,寻找了好久,这才在信的尸体前停下。
这名黑袍人缓缓蹲下,将自己的左手伸出,匕首划过,鲜血顿时流出。黑袍人将鲜血流入信的嘴中,任凭信吸食着自己的精血。鲜血缓缓流入信的体内,原本干枯的发白的嘴唇,也逐渐恢复血色变的红润。过了许久,这个过程依旧继续着。如果此刻有外人看到的话,一定会无比惊讶。如此多的精血,就算是成百上千的人也凑不出啊!一个人放出如此多的精血,必然早已必死无疑。
过了许久,信猛然一颤,张嘴吸入一股空气。然后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瞳孔血纹密布,逐渐汇聚在中央,眼见就要变得通红。
“得,又要犯病!”说着,那黑袍人猛然制住自己的鲜血,然后将自身那宏大的妖气收回体内,不在外方出一丝一毫。
“你来了……”信眼中的血色逐渐淡化,躺在黑衣人的身上缓缓说着。
“晚来一点你就死透了!”
“我的族人……”
黑衣人当然明白信的意思便,摇了摇头:“我的精血他们承受不了,现在全族就你一个活人了!以后你跟我一样,孤家寡人一个!”
信没有说话,颓废的眼神暴露了此刻信的内心活动。黑袍人抱着信,望了望周围四散躺着的血族人的尸体,然后才喃喃说道:“万年没见,你怎么挑了这么个时候出来!哎,这下以后来这找你,不用躲着你族人了……”
“是啊,传承两万年的血族完了……”
“世道已经变了!”黑衣人淡淡说着:“神魔都玩完了,更别提你血族了……走,我带你离开!”
这时,信却艰难的从黑袍人的怀中站起,几经挣扎才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然后用自己的长剑作为拐杖,遥遥缓缓的朝着曾封印他的崖洞走去。
“你干什么?身体不能再动了!”黑袍人连忙喊道,然后快步追了上去。但信却不言语,不顾身体的虚弱,挣扎着朝着崖洞走着。许久,当然走到崖洞之内,望着那打开的赤冰之窟。赤冰之窟正在吸食着族中死者所散发的杀意燥气。全族的人身死,汇聚成那一股股空前宏大的杀念怨念,顿时笼罩了血池之上。如果血池想要将他们全部吸收感觉,估计还要些时间!
信放下长剑,手中缓慢的结印。
不多时,那敞开的血池开始缓缓闭合……见此,强撑的信再也站不住了,摔倒在了血池的边缘!黑袍人望着关闭的血池,心中自然知道信想干什么……
报仇!此刻已经没有了杀尽妖魔的使命,血族已经没有了!他要复仇!制衡院代表众生,而他复仇的目标就是众生。此刻封印已经关闭,那些杀念燥气将会围绕着血族之峰扩散出去,哪怕一点点也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心智。
欲要人死亡,先叫人疯狂!这些念力将会逐渐左右触碰者的思想!
“这只是第一步……”望着那散去的念力,在峰外逐渐形成淡淡的红雾,信笑了!依旧是那么洒脱的笑了,但此时嘴角却带着一丝丝的邪恶之感。
黑袍人叹了口气,一股元力散出,将身体周围的红雾击散:“我们走吧,待红雾围绕整个峰顶,我该出不去了!”
信没有说话,依旧是笑着……黑袍人将其抱起,身体一闪,便来到了崖洞之外。望着天空中越聚越浓的血雾,猛然一阵。顿时身体撑破黑袍,越发巨大。随后留守这里的制衡院守卫便看到,一头巨龙从峰顶飞出……然后诡异出现的血雾便将峰顶彻底包裹住……
……
一张白纸,一面写上善!另一面写上恶!不管怎么摆放都只能显示一面。但将其对折,竖立在桌上,善恶都将会呈现眼中,这是真实立体的。一道光的照射下,透过一面依旧能看到另一面,只不过面对光的那一面比较清晰罢了……
一面是善,一面是恶,白纸便是无性,如此才构成了一个生物!这种生物叫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