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粟曾经在自己的围脖上这样写过:也许某天,在喧闹的城市里我们不经意的擦肩而过。我会停住脚,凝视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告诉自己,那个人……我曾经爱过!
其实,还有一句话她一直没说——
爱还在延续,而恨,也在滋生。
好友明珠曾经劝道,“不要怨恨冷漠的人,他冷漠,因为他清醒。”
年轻的时候,苏粟爱的就是凌风的清醒,而现在,这也正是她恨的原由。
这种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的转变不过只有短短一个月,最爱的竟成了最恨,多么可笑!而这,也是直接导致他们离婚的原因。
其实,在婚姻里两人一旦成为前夫前妻,基本上就是一本烂帐,回头来看,甚至看不出是从哪里开始坏的。不过苏粟仔细想了想,他们之间之所以会造成无法弥补的裂痕,应该是源于一个玩笑。
一个有关情人节的玩笑。
二月十四日,这个本该是最为幸福浪漫的日子,却从四年前的那一天开始成为她永远不能碰触的伤疤。
就在四年前的情人节,同事间闲极无聊的一个暧昧短信竟让苏粟发现了凌风的私会。也因此,他们仅有一年的婚姻之路也随之走到了尽头。
那一天,雪下的铺天盖地,纷纷扬扬的似乎要将整个世界抹白,冰雕玉琢纤尘不染的城市美的象一个童话。可惜,童话终究只是童话,难以持久。皑皑白雪下,颜色纷杂的内里终是经不得最轻最柔的一缕阳光。
苏粟坐在一家小饭馆里,透过宽大的玻璃窗看着外面的银白世界,也看着对面“两岸咖啡”前一黑一蓝两个出挑的身影。这一对沉浸在甜蜜中的热恋情侣,因着他们的举动吸引了众多的目光。她看着他们彼此靠近亲密低语,看着他们相视而笑十指交握,看着他们浓情蜜意紧紧相拥,看着他们……激情热吻……视觉、听觉空前的敏锐起来,她甚至清楚地看到洋洋洒洒的雪花间那女子飞红的脸颊、迷醉的目光……
多么幸福!
前座的女孩羡慕的轻呼一声,“你看人家!”撅着嘴嗔怪男友不懂浪漫不解风情,撒着娇摇晃着他的胳膊,想要成为童话故事的女主角。
嗬,做童话故事里幸福的公主,那是多少女孩子们曾有过的梦啊!苏粟自然也不例外。
有人把爱情比作童话,也有人说那不过是一个游戏。不管怎样,苏粟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她已经找到了那个愿意为这童话般的游戏倾尽一生的人!
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如梦初醒:爱情,在初始总是美好的,但最终会演绎成为童话般的游戏还是塑造出游戏中的童话,谁也无法预料。
当苍凉的目光再次投注在街对面那对甜蜜恋人身上时,苏粟明白了自己错的是多么的离谱。这一刻,她的童话故事已然落幕,不管她是多么不想不愿不舍不甘,都必须要面对残局。
她定定的看着他们——
至亲至熟的两个人:丈夫凌风和同学柳妍。
一瞬不瞬。
凛冽的北风不断从窗子缝隙间透进来,带着干冷干冷的冰寒让人止不住的发抖。即便穿着最厚的衣服喝下整杯整杯的热水也捂不化心底的彻骨凉意……渐渐的,麻木控制了她的全身,胸口空落落的,嘶吼着的寒风呼啸而来又呼啸着离去,似乎将她的灵魂也一并抽离。呼吸还在继续,却是沉重的象坠入了沼泽,粗重而又粘稠。让她想起挣扎中的困兽。这耗尽全力的一呼一吸,只是遵循着惯性而为,每一次的转换都像要戛然而止,却又因着某一处剧烈的痛楚而继续下去……
三年相恋一年相守,苏粟终于从瑰丽的梦中醒来。
梦里梦外,最清晰的,是刻骨的痛。
之后,她随妈妈远走他乡,一去就是四年。
期间几经辗转,那个暧昧短信的女主角——她的好同学柳妍曾辛苦找上门来解释那个“误会”。
苏粟只有冷笑。
误会也好,真情也罢,与她何干?
在他答应离婚毫不犹豫转身的刹那,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是她依旧会恨,恨他的冷漠绝情更恨他的清醒。
因为清醒,他任她误会;因为清醒,他不去解释;因为清醒,他任她离开。
现在又让柳妍前来解释,说什么担心会再一次伤了她,于是选择放手?说什么都是为了她好?
真真荒谬!
听着柳妍急切的解释,苏粟几乎要大笑起来。
她戳上柳妍的胸口,万分真诚的对她说,“你这人太傲又过于固执,以后肯定会吃很多的苦,为避免你将来痛苦我还是现在就杀了你吧!请你原谅,我这是为了你好,真的!”
“可以吗?可不可以让我杀了你!”苏粟笑着,由温柔到狠戾,“不能杀是吗?那他又凭什么说这么做是为了我好?他真的明白怎样才是为我好吗?他知道吗?”
柳妍被她的癫狂吓到,苍白着脸倒退出去。
苏粟笑的更加肆意,眼角蓄着泪却没有落下。
一切为了她好,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是,都是为了她!为了她能过上行尸走肉的生活,为了她能夜夜品尝剜心蚀骨的滋味,为了她彻底绝望抛弃所有!
凌风,你满意了吗?你可真是这天底下最浑最浑的浑蛋!
睫毛一颤,苏粟仰起头,眼前的景物由模糊慢慢变得清晰。
环视周围陌生的一切,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四年后她还会再次回到这里,回到江城。
夜色渐浓,高高的白炽灯亮了起来。
苏粟审视着眼前婆娑的树影和寂寞长街里这些个看不透的人……只能无奈的感叹流年暗转物是人非。
一阵突如其来的尖锐警报声让呆呆出神的苏粟醒悟回来,此刻,她还不是个自由人。
想起那只被收走的陌生唇膏,听着年轻警察不耐的催促,苏粟的心里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而街的另一旁,凌风正默默走向自己的黑色越野车。
高大削瘦的身型略显孤单,地上的影子在光影下长长短短的不断纠缠交替着,演绎着属于一个人的孤寂。
一低头,黑色鞋面上那个白白圆圆的磨痕晃了他的眼。脚趾忽然一阵痉挛抽搐,挣扎间蹭到鞋面,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身体瞬间涌上的灼烫感与心底涌动的冰冷渐渐交融在一起,竟突然有几分说不出的熨帖舒适,一种久违了的涩涩胀胀的感觉慢慢潜来,逐渐驱走了他眼中的冰寒。
四年多了,她……还是那么记仇,睚眦必报。
只是今夜,她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
想到查到的东西,那刀削般冷峻的面容更加凝重起来。
打开车门的瞬间,他不着痕迹的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纤细的背影,很瘦。
欠她的……
他低下头,似有若无的Kenzo味道伴着一声低低的叹息散在了风里,无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