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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一个孩子一个家庭

大约又走了半个小时,我到了一个叫茶店子的地方。

这个地方曾经是茶叶收购点,不过早已经荒弃,留下两间破破烂烂的瓦房,门窗都早已不翼而飞,傍晚经过的时候就看到一副破败不堪的境况,这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唯一的生物就是在路边晃过的两条野狗……

现在晚上远远看去,像是一颗巨大的头颅张着大嘴,更显得阴森恐怖!

我打算在这里休息一会,抽一支烟,再给祝波的家长打一个电话。

刚一走近,一阵阵呜咽隐隐约约从破屋传来,仔细一听又没有一点声音。

我不由得心里有些发毛,立马放弃了在破屋休息的念头,加快脚步从破屋外面经过。

刚走出去不远,呜咽的声音又从后面传来,这回我听得真切。

一定有人!我又折转回来,黄大叔给的手电是他查夜用的,比一般手电要亮上不止一倍,灯光刚晃到破屋,呜咽的声音再度消失,我快步上前,准备进屋查看。

刚走到门口,突然一个瘦小的身影刷的一下冲了出来,这突如其来的一吓,我的手电掉在了地上。不过在手电往下掉的过程中灯光在身影的脸上一晃,是————祝波?

“祝波!”我连忙捡起手电,跟了上去。

祝波身形一顿,但是并没有停下来,继续往前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哭着。

这下我确定是他了,找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让我把他给找着了,稍微安心了一些。不过现在他好像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不能让他再跑掉,我连忙跟了过去。

无奈路况我不熟悉,又没有走习惯这样的山路,一时竟然没有把他给追上。

我一边跑,一边叫他站住,寂静的大山回荡着我的声音……,显得诡异突兀。

我又气又累。

我怕祝波心急之下慌不择路而出现危险,所以手中的电筒主要成了我为祝波照明的工具,这样一来,那小子跑得更快,以至于跑出去老远都还没有追上他。

大概追出去几十米远,还是没有能追上他,这样下去恐怕我永远都追不上了。我只好一边跑一边大声开导他:“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等等我,我们好好谈一谈……”

祝波并不回答我的话,反而加快了速度。

“你给我站住!”我又尝试用很严肃的语气喊他,试图让他停下来。

结果这一切都是徒劳,祝波跑得更快,眼见前面路边就是一片树林,如果祝波跑了进去,恐怕我更加没有办法找到他。

正在我焦急之时,更加郁闷的事情发生了……下午在路边看到的两只野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给窜了出来,吼叫着向我扑来!

于是,我追着祝波跑,狗追着我跑……

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歪,我重重的摔了一跤。

两只硕大的野狗瞬间扑到,顿时我小腿上一阵钻心的疼,我知道我被野狗咬到了,连忙用手中的电筒向两只野狗砸了过去,希望能赶走它们。无奈野狗就是野狗,家养的狗一般咬人之后就会跑开,而这野狗像是在追捕它的猎物一样,无论我怎么挥动手中的手电,它们就是不松口,而且我感觉越咬越深……

一种肌肉被生生撕裂的剧痛让我不堪忍受!

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会成为学校里第一个被狗咬死的老师。

正当我极力挣扎的时候,一片黑影从我头上呼啸而过,一股树叶的清香从我头上飘过。

祝波双手捏着一根手腕粗的树枝,狠狠的向野狗砸去,刚好砸中其中一只。

野狗突然受到攻击,哀嚎着跳到一边,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来不及查看我的伤势,站起来一把从祝波手上抢过来树枝,作势就要朝两只野狗冲去,两只野狗受到惊吓,飞快的消失在树林里面。

直到我感觉野狗的威胁解除之后,我才仔细查看了一下我的伤势。

伤势比我预想中的要稍微好些,一小块肉几乎已经外翻着,尽管流了不少的血,但是好在没有伤到动脉,我扯下裤腿的布,开始对伤口做最初步的包扎。

整个过程祝波都傻呆呆的站在那里,没有再逃,也没有说话。

我的小腿在做了一下简单的包扎之后基本上止住了血。我这才给祝波的爸爸打了一个电话,叫他来茶店子接祝波回家。

祝波的爸爸听到我找到祝波之后显得十分激动,电话还没有挂断,我已经听见那边摩托车发动的声音。

看来他们为了找到祝波,还专门请了一个会骑摩托车的师傅。

打完电话后,我一瘸一拐的坐到了路边的石头上。

祝波也跟了过来,默不作声的也坐到了石头上,我用手电照了照他的脸,一脸的污渍,看起来十分的沮丧。

“祝波。”我试着叫他。

祝波不再有往日的调皮,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我心里有了些许的高兴,至少他不排斥和人交流了。我又试着放松语气,问道:“你没事吧?”

祝波还是没有说话,点了点头。祝波这孩子,以前在班上是很活泼的,喜欢开玩笑,头脑灵光,经常讲一些笑话,和班上的同学人缘极好,很难看到像他今天这个样子。

我迫切想知道祝波的心理状况,于是趁热打铁问道:“就是因为你不小心捅伤了曾牛之后同学们说你不团结,你就决定离开我们?你也太没有男子汉的大度了。”

“不是的!”祝波语气显得有些激动。

他终于说话了!

我缓了缓语气,说道:“那是为什么呢?能不能跟我讲一下?”

祝波犹豫了很长时间,但是在我的追问下始终没有说什么。

我看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说得清楚,也不再继续追问,把话题转移到了其它地方。

我问道:“这里怎么会有野狗啊?”

山上长大的孩子对大山还是很熟悉的,这个话题也许正中他的下怀,孩子就是孩子,他似乎暂时忘却了心里的不快。有些兴奋的说道:“山上还有熊瞎子呢?有一次我和我爸爸就在大山里面看到了一个熊瞎子带着一只小熊,它站起来有这么高!”他说着站起来用手高高举过头顶。

“噢,那不是挺危险?”我饶有兴致的问道——其实我的脚疼得厉害。

“不危险。它们是因为在老山里面找不到吃的才跑到山下来偷玉米棒子吃,只要你不打它,隔得远远的看,它是不会攻击人的,其实它们也怕人。”

“那后来呢?”我继续问道。

“后来,大熊天天掰农民的玉米棒子,被大家用枪打死了——小熊也被打死了……”祝波的话有些黯然。

“真可怜!看来是因为老熊要抚养小熊才会铤而走险,跑到山下来。”我顺着他的话说道:“看来不管是动物还是人,为了自己的孩子都会不惜代价付出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祝波默不作声,沉默了良久,才说道:“王老师,你的脚怎么样了?”

我故作轻松的说道:“没事,小意思!这点痛算不了什么!”

祝波的话有些沮丧:“王老师,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其实,最焦急的还是你的爸妈,他们已经找了你整整一下午了……你以后一定要听话。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就是自己的家人,你看因为你一时意气用事,让所有的人都为你担心。”

我借着手电的余光看了看祝波,他低着头扯着树枝的皮。

我接着说道:“还有,人孰能无过?你给我留的字条的看到了,那其实只是一个意外,曾牛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了,很快就可以继续上学,你也不要太内疚了。我知道,你心里肯定还有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我看着祝波,希望从他的表情确定我的想法。我有预感,祝波今天的表现不仅仅是因为曾牛的事情,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

祝波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家里面其实很穷。爸妈挣的钱都用在了我的身上……妈妈有一只手不方便,她很早就想买一个洗衣机了……好不容易凑足了钱……因为我捅伤了曾牛,不仅没有买上洗衣机,还欠了别人的债……我想出去打工……”祝波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

刚刚接到这个班,我对学生的家庭情况还真的不了解。

祝波虽然平时很调皮,看似乐天,其实他的内心也隐藏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痛苦。

他说他的妈妈一只手‘不方便’,我想正是因为这个,所以他家才会这么贫困,而作为祝波本人,这次捅伤了曾牛,让一家人买上洗衣机的愿望落空,而且还欠上了债,这对于一个本来不容易的家庭来说可谓雪上加霜。

我轻轻的拍了拍祝波的肩膀,安慰道:“原来是这样。祝波你不介意王老师帮你分析一下吧?”

看见祝波没有反对,我继续说道:“人生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是人生要面对的挫折会有很多,几十年的光阴要面对的困难也会很多很多,要学会坚强、乐观的态度去看待每一件不如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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