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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醉梦醉醒

据说他是被人从青楼拽出来的。

据说拽他的人是个花似玉的美人,江湖人称玉美人。

据说她如秋夜的弯月一般销魂,如秋日的红霞一般艳丽,所以人们都叫她秋月霞。

他是乐意被如此倾城国色拽出来的,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

只是,如果,她不是他老婆的话。

令他十二分意外的是,秋月霞没有拧着他的耳朵,或者使出秋风十七剑给他剃个光头,而是扔给他个漆黑的木牌,上面刻着一道闪电。

春日寒皱了眉,他每次见到这个令牌都会皱眉,当然,皱眉之后他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加十二分的小心,他必须在两个时辰之内穿过那对石狮子,穿过迷宫似的地道,穿过富丽又简谱的宅院,去见那个他一辈子也不想见到的男人。

他傲气,有傲气的资本,他是堂堂当世名医,就算皇亲国戚见到他也要客客气气的,见官大一级,见民高三尺,吃喝不愁,银子满楼,青楼红楼都争着让他去品评。

但他一向低调,去青楼都是付钱的,春日寒,高处不胜寒,这道理他懂,做人要低调才能活得长久。况且,去青楼不花钱的事他做不出来,他帮人看病是一定要收钱的,多少由他说了算,他认为花钱做事天经地义,所以他是个讲信义的人。

世界上讲信义的人很多。

但是如果是名医,再加上讲信义,人们才津津乐道,似乎名医即使不讲信义,也没人去怪罪,救人性命毕竟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他其实十分看重自己的医术!这是他立身之本。否则,秋月霞也不会嫁给他这个能当她叔叔的男人了。

让秋月霞惊喜的是,他除了医术高明,还会一手妖术!

那是一种恐怖的力量,他的双眼可以喷出火焰,手可以放出惊雷,眨眼就可以将活蹦乱跳的凶狗化为灰烬!

春日寒走进我的卧房,他看见鱼凌含情脉脉看着我,看见雷荇坐在书桌旁喝茶。

雷荇停止了喝茶,猛地站起来,似乎呛到了,开始拼命地咳嗽,他对着医生鞠了一躬:“先生来了,为我的这位朋友看看病吧,凌儿,看茶!”

于是春日寒喝上了暖茶,他轻轻踱到床前,鱼凌撩开纱帐,露出虚弱的我。我一直是清醒的,神经依旧灵敏地控制着身体,却没有了灵性。

医生仔细观察了我的脸色,诊了脉,无喜无忧。

“此人无大碍,只是身体有些虚弱,调理几天就好了。”

于是鱼凌留下来照料我,其余人一眨眼就全消失不见,而我眼前还残留着那人一闪而过的狡黠目光。

五天后,我恢复了许多,可以下床,和正常人一样行走坐卧。侠客请了许多朋友,摆酒给我接风。我才认识到侠客的侠义,他的朋友太多,一些我以为是仇敌的居然也是朋友,比如玉美人和鱼龙双剑。侠客经常聚集朋友,这次我痊愈就成了一个旗号,他的钱不多,但是大家一起凑份子,大多数居然是有剩余的,我也出了一份,但侠客说不用,今天这次有人请了,是医生。

医生没有露面,玉美人尽了主人的意,宴毕,众人欢散,侠客留我盘桓几日,我也无事,就住下了,就这几日,我便和医生成了朋友。春日寒据说是因为在早春生人,故而比冬天还冷,因此喜欢喝热酒,这点最得侠客喜爱,引为知己,而我自从酒池中捞出来,喝酒就不醉,无论喝多少,仿佛入了无底洞,不知去了哪里。

春日寒跟我碰杯,彼此一饮而尽,侠客笑骂着出去买大坛子酒,我们喝光了所有。这男人微醉着,嘴里似乎哼着小调,似乎乱语着,忽然用手指着我,哭道:“老兄,老兄,你喝吧,做不了神仙,做个酒中的神仙!可惜什么,可惜什么,你看我,他们想让我做我都不去,还是喝酒玩他女人才对!”说完似乎真的醉透了,趴在桌子上呼呼打响。

这场酒喝了昏天黑地,直到侠客再也支撑不下去,医生口吐白沫,我困得趴在桌子上打鼾。这时,秋月霜闯进来,踢碎了一个破酒缸,骂道:“你个破天侠,还自己不够,把我家男人灌成这样!”

春日寒被拧着耳朵拉回家,如每次从青楼姑娘的房里被揪出来一样。

我笑道,这个神仙当得可是威风,酒和女人都想要,哪有那么好的事?!

酒喝透了,通身舒泰。我醉卧在自家床上,赶走了伺候的丫头,连鱼凌也轰了回去,躺着舒服呐,何必身边有那几个碍事的人。我站起来,关上所有的门,窗户,大门二门,大窗,帘子,留着一盏灯,我跳着,试试自己体力,还可,我又对着茶盅挥舞着手臂,想让它跳舞,可手臂都挥肿了,茶连一滴也不洒,无缘之水,缘木求鱼,釜底抽薪,仙脉崩毁,仙法何用呢。

喝酒的时候不哭,我此时居然默默流下不少眼泪,哭了,又笑,又大哭,最后趴在床上,盖上厚厚的被子睡得一塌糊涂。

睡得连梦都多得数不清,醒来却一概不记得,连在哪喝得酒,怎么睡这里都不记得,我想跑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去呐喊,可是,呐喊有何意义呢?我活着还什么用处呢?

唯一的用处,也许就是做侠客的朋友,陪他喝酒罢了。

我本可以,我本可以,我不可以如此吧,但我能如何呢?

就像一个被老师家长同学捧上月亮的天之骄子忽然考了不及格甚至零分,但他至少还有下次努力的机会,可以再造辉煌,即使高考失败也可以复读再考,实在不行自学成才自成一家,可我呢!

王冲啊王冲,你现在是废物一个了,别说紫霞,你连鱼凌也不配,你就是个穷光蛋,输了一切的,你为什么没有被烧死或者醉死,你还活着是为了受屈辱,苟且偷生不成!

我的脸一定比紫色的猪肝还要黑紫,气急败坏,颓废,自暴自弃,心灰意冷。

若此刻有一群蚂蚁,或许我会狠狠地踩死它们,就像小时候受了委屈时一样。

我忽然好害怕,如果我没有失去力量,如果我有了怒气,我会不会用大水毁掉一个村镇,就像一个蚂蚁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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