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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早晨起床的时候,芹芹已经离开,留了一张字条:我早起去做头发啦,晚上陪我逛街买衣服噢。给你留了一块巧克力。

唯薇看了一眼巧克力,还是她们从小吃到大的那种。芹芹总爱一边嚼着巧克力一边说:“怎么也吃不腻它,等到老到没牙了还是一样会喜欢,因为它见证了我们的友情。”唯薇笑道:“哪里是见证啊,你明明就是用一块巧克力贿赂了我。再说人家公司指不定哪天就停产了呢。”芹芹立马不服气地说道:“那我就去把它买下来自己生产。”

巧克力还是那么甜,唯薇想起第一次见芹芹的场景。

那时的芹芹就像是一个从漫画里走出来,然后跑进她生活的浪漫人物。

唯薇六岁那年,春光明媚,正值蔷薇开得正盛的时节,孤儿院里的孩子们正在院子里尽情地玩耍。跳橡皮经的跳橡皮经,玩泥巴的玩泥巴,抢东西的抢东西,打架的打架,嬉闹成一片。

唯薇因为没有抢到滑滑梯正默默地一个人坐在一旁,眼巴吧地瞅着其他小朋友不亦乐乎地一遍又一遍地从滑滑梯上爬上爬下。这时,眼前出现了一个扎着两个长长的小辫子、抱着一个唯薇从来没有见过的精致洋娃娃的小女孩。唯薇呆呆地望着她那漂亮的花边裙和漂亮的带有蝴蝶结的白色皮鞋。

抱着洋娃娃的小女孩伸出一只手,手里头攥着几块巧克力糖果,奶声奶气地说:“吃巧克力。”

唯薇从来没有见过包装得这么好看的糖果,于是拿了一颗。巧克力的甜,腻到了嗓子眼。

“我叫莫芹芹,你叫什么?”眼前这个美丽的公主眼里充满了好奇,正歪着脑袋望着唯薇。

“我叫方唯薇。给你一朵蔷薇花。”

小孩子的交往比成人之间要简单得多,互通了姓名,我赠你一颗糖,你送我一朵蔷薇花,我们就是好朋友。这个仿佛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漂亮公主就这么走进了唯薇的生活,成为唯薇这二十年来最好的朋友。

两个小女孩正热络着的时候,一个慌慌张张的中年妇女奔跑过来:“我的大小姐,你跑到这儿来了,真的是急死我了。”然后生拉硬拽着芹芹走向了孤儿院外停着的一辆私家车。芹芹非常不情愿地翘起了嘴巴,一边走还一边回头望着唯薇:“薇薇,我以后再来找你喔。”后来,唯薇才知道,那一天,芹芹家的保姆带着芹芹外出,鬼精灵的芹芹看到孤儿院的一群热闹的小孩,就吵着要去里头上厕所,然后乘保姆不注意偷偷地溜走了。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唯薇都快忘了曾经有个漂亮的公主出现在她的生活中,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可爱公主莫芹芹又出现在孤儿院。

莫芹芹蹦蹦跳跳地跑到唯薇跟前:“唯薇,你给我的蔷薇花被我弄坏了,我还要一个。”说着扬起手中一团已经辨不出形状的纸。

唯薇见到芹芹特别开心:“给我,我再帮你折一下。”

后来,每逢周末,芹芹都会来找唯薇,和孤儿院的小朋友们一起追追打打,满院子跑,撞到了修女,别的小孩都会赶紧开溜,而芹芹则会调皮地做个鬼脸。慢慢的,所有修女都认识并喜欢了院子里这个神出鬼没、上蹿下跳的孩子王,连最古板的穆修女对着这个孤儿院的常客也严肃不起来。

在孤儿院的日子里,芹芹特别喜欢歪着脑袋看唯薇忙这忙那,对唯薇身边的任何事情都感到非常好奇。跟在唯薇后面,叠纸花,摘蔷薇,捉蝴蝶。拿着自己漂亮的洋娃娃要跟唯薇那个身上满是补丁、五颜六色的破烂熊换;咋呼着要跟唯薇穿一样宽宽大大、旧旧的衣服;抢唯薇碗里头的芹菜,说因为自己叫芹芹,所以爱吃芹菜。

唯薇渐渐明白芹芹是一个很孤单的小孩,忙于生意的父母永远都没有时间陪她。“囚禁”在一个大院子里,被一堆没有生气的玩具和漂亮衣服淹没,没有人陪她玩,没有人跟她说话。

所以在长大逐渐获得更多的自由后,芹芹俨然把唯薇的孤儿院当成自己最好的去处,经常拿着自己的新玩具和糖果“贿赂”孤儿院的孩子们,穿唯薇破旧的衣服,和孤儿院的其他小朋友一起做家务,瞒着修女们偷偷地跟唯薇挤一张床睡觉,以致新来孤儿院的修女们都以为这位成天腻在孤儿院的千金大小姐也是孤儿院被收养的一份子。

有芹芹在的日子如棉花糖,每每想起都会让人觉得快乐而轻松。

不过这个周二晚上,却是快乐而疲惫的。芹芹和唯薇在各大商场里穿梭,商场里的人俨然比衣服还要多。芹芹不停地抱怨:“这些人明天不用上班嘛,挤得跟一副清明上河图似的。”唯薇笑道:“我明天要上班,不也被你这个大小姐拉着来买衣服。”

芹芹回过头,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又正儿八经地评论:“搞不懂这些设计师,设计出来的衣服都像个盔甲,不管站着还是坐着,都把人摆弄得像个木偶。”

唯薇被芹芹这番奇异的话语给逗乐了,扬起身边一条迪奥的粉色少女裙:“这条裙子不是不像盔甲,也挺适合你,就别挑剔了,试试看。”

换了裙装的芹芹照了照镜子,满意地转了个圈,特别开心地跑到唯薇面前:“为什么每次你帮我选的东西都那么让人喜欢呢。”

“因为我懂你啊。”

两人又是一阵嬉闹,终于要打烊时,芹芹才拎着大包小包满意地出了商场。

缺觉后的早晨,疲惫的唯薇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回公司上班。刚走进公司的门口就开始不断打哈欠,被门边的王主管逮了个正着。若在以前王主管一定鸡毛当令箭般地批评道,怎么搞的,刚上班就打哈欠,怪不得你最近工作总出错。不料这次,王主管却用他那张只会对着领导微笑的脸对着唯薇“谄媚”:“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请假回家休息一下。”

仿佛听到了金属汤勺落地的声音,全办公室的人都惊讶地抬起头望向门口的两个人,王主管回过头扫视了一遍众人,所有抬起来的脑袋立马佯装自然地低下去,然后办公室里又响起了只有像前两天收购这种劲爆消息散播时才会出现的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唯薇无奈得特别想对着这个眼前的人精翻白眼,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回答:“没关系,就是昨天没睡好。我去工作了。”然后立马离开王主管身边。

办公室的政治总是那么奇妙。女人在这个政治中被定义的角色更是奇妙,不是依靠男人往上爬,就是被谣言依靠男人往上爬,或者依靠男人往上爬的谣言都不屑光顾你。对这种早已约定俗成却又非合情合理的思维和存在,唯薇暗自好笑,自己居然被从最低等的谣言不屑光顾升级为被谣言了。

空气里出现了一种奇妙的味道,八卦的人群经过刚才这一幕,终于纷纷按捺不住,隔了一天接踵而至地出现在唯薇的电脑屏幕上。“前天,那个林董事长送你回家,有没跟你透露点什么?”,“林董事长是不是不喜欢女孩子浓妆艳抹?”,“林董事长是不是特别体贴?”更甚者,有人直奔主题“林董事长是不是还宝刀未老?”看到这条的时候,唯薇的眼镜差点掉了下来。俨然很多人把这种不成文却成型的潜规则当成一种成功的捷径,羡慕嫉妒恨充满了整个办公室。是女人的恨自己怎么没有那么幸运被林光华送回家,是男人的恨自己怎么不是女人。唯薇想起一句不成文但成型的传言,不要解释,解释就是掩饰。唯薇一方面感叹众人的猥琐想法和行径,另一方面发现自己也无能为力改变这种状况,无力地敲出一行字回复众人:“拜托各位,安心工作吧,真的没有什么劲爆的内容可供大家消遣。”

难熬的一天终于结束了,唯薇迅速地收拾东西第一个离开了办公室。楼下,莫芹芹正坐在一辆宝石蓝的保时捷里头等唯薇下班。远远地看到芹芹的跑车时,唯薇立即小跑步起来。早上那一幕就已经够让人死好几回了,这会这个大小姐开着这么一辆张扬的跑车过来,楼上不明真相的同仁们看到这“惊人”的一幕又不知会怎么想。也许整个编辑部的女人都要嫉妒死了,刚与林董事长相交甚密,又有保时捷接送上下班。谣言里头的自己一定是个年纪轻轻但城府颇深、非常有手段的女人。

唯薇气喘吁吁地跑到车前:“这回死定了,你开着这么一辆拉风的车停在我们公司楼下。明天一早一定上公司内部八卦头条。”

“怕什么啊。实在不行,就让我这位‘富家公子哥’去给你澄清一下。”

“这可不见得有用。说不定,还会有人讲原来我是个超能耐的蕾丝边。”

“哈哈,唯薇,你实在是太重口味了。”

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路边的风景很迷人,海上吹来自由的风撩起两人的长发,听着音乐的唯薇忘记了之前的种种烦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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