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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玉清宫凤鸾殿,灵沭挺着偌大的肚子,躺在融香椅柔软的毛皮上,面色柔和的安睡着。周围的仙女们皆小心翼翼的在旁服侍,唯恐细微声响惊了天后的安眠。想必,离小帝子诞生当是不远了。

这一代的天帝与天后似乎福泽特别深厚。活得长远的仙者们大都知道,天界天族虽有仙法神力、知五行八卦、懂封印阵法,天生天养的神族能得以繁衍生息却是极其不容易的,唯看天命如何。尤其天帝一族,每代天帝虽皆能得一子,能不能再有子女福泽,却是听天由命之事。由凡体肉身修行而得仙缘者,需断七情六欲,承欢膝下的事情更是不可妄想。

想来,应是这西方天帝伏皋在为帝子之时,便四处征战收服了众多活得太久不愿安生的氏族,换来了这四海八荒难得的太平盛世。而灵沭天后又创了五曲锁秽阵,锁住了凡界十三亿凡世凡人的贪嗔痴所汇聚而成的恶根,稳住了凡界几近崩裂的情势,才有如此福泽,不过数十万年,竟已有三位帝子,而如今四帝子也有了即将诞生之象。

这深厚的福泽,倒是让龙玉座上的天帝心情甚好。曾经威风凛凛征战天际,所到之处,皆能使诸多神族心悦诚服的伏皋天帝,近日看上去,似乎也是愈发和蔼了。这天帝高兴,三界又太平,三界各事也就处理得都比较顺当。这一顺当呢,便让这些命长的神仙们更有闲情逸致去挖挖别人的八卦、传传似真似假的谣言、遗忘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等等……

譬如那七重天集凡界至善之魂、天界至清之气的莲生池中那唯一一株活了千百万年却从未绽放,也不知来处的七彩莲花,便成了这些很有闲情逸致的神仙们口中的佳话。

有些仙者认为,这莲花肯定是凡界不仅仅是至善更是凡界天子的灵魂所化;而有些仙者认为,这莲花必是某位上古神族羽化之时所化,得以存留自己丝缕仙魄,在这将养,万万年后,能得以重回天界;还有些仙者认为,这莲花或许并非凡界与天界之物,而是西方佛祖坐下的金莲所化,在这莲生池中休歇。但这种说法很快便被否决了,天界凡界皆知,西方众佛祖的金莲,是绝不会离身的,而西方众佛祖更是三界之中传说中的存在,又如何会将坐下金莲化成七彩莲留在天界呢?

关于这七彩莲的传言,自三界太平后便愈演愈烈,百万年来,竟没半分消停的迹象,倒也是个奇事。天帝的二儿子伏浚闲来无事,来到了这七重天桦禄宫中的莲生池旁,顶着头上的暖阳,倒是挺有几分赏莲的雅致。他如今也不过才六万五千八百岁,而三弟伏颦如今更是才不过两万多岁,母后便怀了四弟,伏浚觉得,恩......兄弟多也是件幸事。最起码的,继承父君帝位的事,便不会落在他身上,而那众多的琐事,也有了可以使唤的人选,他倒是真心觉得,很不错!

伏浚望着那池中央的七彩莲,似是忆起了什么,双眼呆滞,却有哀伤浮上来的迹象。但不过一瞬,便戏谑的对着那未曾绽放过的莲花自言自语:“我大哥骁勇善战,名气倒是还不及你这不会绽放的莲花,一直霸着这清气最深、灵气最厚的桦禄宫。”说完便自嘲的笑笑,向不远处一棵双生树走去,躺卧在其中,倒是十分舒畅。

伏浚是有疑惑的,据说这桦禄宫自有这七彩莲后,便无仙者居住过,但到底是因为有了这莲才不让居住,还是因为本就不让居住,终归是太过久远之事,至今也无人知晓。但是伏浚不明白,若是这宫建了不是让居住的,但却没有哪条天规里有说这桦禄宫是不可进的,就譬如他就时常在这桦禄宫中穿梭逗留,因这宫里的风景确然别致。可让进不让住,又是什么道理呢?若说是只有身份尊贵的神仙才能入住,那他大哥伏胤,身为天帝的第一个儿子,名正言顺的下一代天帝,向父君请赏入住桦禄宫,却遭到父君的冷漠拒绝,又是为何呢?

他近些年来往桦禄宫愈加频繁,却始终未能揪出其因果。躺在这双生树上,倒是突然觉得,自己本就是爱好自由、惧怕麻烦、不善思量的神,何苦这么折磨自己?伴着暖阳,渐渐竟起了睡意。

不知何故,这暖阳却是越发变得刺眼了。伏浚紧闭着双眼,竟还是抵抗不了这越发刺眼的阳光,抬袖挡在眼前,猛的惊醒,突然想起了很重要的事情。天界本就存在于天上,从来就不存在黑夜,虽有个偌大的太阳挂在天边,但始终是在微暗和微亮之间,是不可能存在阳光刺眼的情况的。这刺眼的并非阳光!

伏浚立马翻身下了树床,突然发现莲生池中央,那朵七彩莲花,竟有要盛开的迹象,而池水之上,倒映的竟是天界难得一见的霞光万丈。

与此同时,灵沭在融香椅中突然惊醒,脸色苍白,掌事仙女立马上前将灵沭自融香椅中慢慢扶起,轻声急问:“娘娘可是要生了?”灵沭似乎是强忍着疼痛,微微点头,声音中带着丝丝颤抖的吩咐道:“扶我回房,并去把侍药神女请来,还有,不要告诉天帝……”话还未完,灵沭似乎是承受不住了,秀眉紧蹙,闭上了双眼。

灵沭身边的掌事仙女立即吩咐道:“快,扶娘娘回宫,珠儿,立马去侧殿将侍药神女请来。”

“是。”周围的仙女立马应声行动了起来。

早朝完后,有仙官立即禀报了伏皋,灵沭要生了的消息。伏皋得知消息后,立刻赶往了玉清宫。中途还在思量着,这次一定要好好和灵沭“沟通”一番,这样的事情怎能总是瞒着他。急急赶到凤鸾殿外,看着紧闭着不知关了多久的殿门,伏皋心中又是一阵腹议。

有眼力劲儿的仙女看着火急火燎的天帝,强忍着笑,立即来到伏皋跟前行礼,告知伏皋:“天帝,天后进去才不过一刻钟,侍药神女已经在里面了,天帝无需担忧。”伏皋听了后,语气淡漠的“恩”了声,倒是平静了许多。

侍药神女是他和灵沭的挚友,更是药王的女儿,仙医之术比之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已有的三个儿子,都是经她之手降生于世。想到此,伏皋颇有微词的心,终是安分了几分。

伏浚看到那七彩莲的盛开迹象和桦禄宫上的霞光万丈后,便片刻不停的赶回九重天上。而当他回到九重天,看到一众围在凌霄殿前吵闹的神仙们时,自是明了他的四弟即将出世,然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玉清宫外。

望见伏皋笔直的站在殿门外,盯着那紧闭的殿门不放时,伏浚便知,母后定是又未将消息及时传给父君,导致父君又急又气,而这份情绪又无处可发,只能死死地盯着那无辜的殿门。伏浚哭笑不得,这一番与三弟出世时如出一辙的景象,倒是让他突然有种自己其实才不过四万多岁的错觉。那时,他比如今更加潇洒风流……

伏浚想着,父君这般模样,约摸着是听不进他所想禀报的事情了。索性,他便靠在宫门旁观赏起那几只出了墙的杏花来。冷不丁想到,大哥如今在太华山上训练天兵,怕是赶不回来看四弟出世了,三弟呢,虽然才不过两万多岁,但似乎分外喜爱凡界,昨日好像又跑下界去了,大抵,也是赶不上四弟出世了。伏浚想着想着觉得,这四弟,倒是和自己有几分缘份,正赶着只有他这一个哥哥在天宫闲荡时出世。他这想法,确然不错,但多年后想起,却是觉得这缘何止是几分,简直是忒深了。

随着“哇”的一声,天帝的小帝子出世了。那一众得知消息的神仙,都在九重天上各处,朝着玉清宫的方向拱手祝贺。一时之间,九重天上,处处都洋溢着欢声笑语。

过了一会,凤鸾殿的门才微微开了条缝,便有一阵风过,带得大殿都震了几震。这阵风,可想而知,便是那爱妻至深的伏皋天帝。

火急火燎的进了灵沭的房间之后,伏皋倒是突然刹住了。灵沭面色微白,看着急冲冲又立马刹住脚的伏皋,一时兴起,竟眉眼含笑地调笑起伏皋来:“天帝这般疼爱,倒是让臣妾好生感动,没想到天帝还记着初生子的产妇不能见风的禁忌呢?”

见灵沭在众多的服侍仙女面前调笑自己,伏皋不气反笑,颇有无奈之感的遣退了所有仙女,回头便给了灵沭一个略带温柔的爆栗。灵沭调皮的吐吐舌头,全没了天后那份母仪天下的气质。站在一旁抱着小帝子看着他们的侍药神女分外无奈地笑了笑,这二位尊神与她缘分不浅,但二位这只见深的情,倒是一直让她甚是羡慕。

“父君,母后,孩儿能进来看看四弟吗?”小帝子一出生,伏浚就知道了。倒不是因为四弟随后的哭声,而是因为那已自七重天而上越发明亮,都已照亮了九重天的霞光万丈。但是,他很知趣的,在宫门外多欣赏了会霞光万丈,再慢慢踱步进了玉清宫。

“伏浚来了?进来吧。”伏皋立马站在一旁挺直身子,虽算不上威严,但也颇有为神父的模样,而灵沭也收回了自己调皮的样子,冷艳高贵中带着几分和蔼可亲。侍药看着他们,不禁失笑。

伏浚进了房门后,拱手行了礼:“父君,母后,侍药神女。”

“来,浚儿,看看你四弟。”灵沭立即朝伏浚招手,让伏浚看看侍药怀中的小帝子。

伏浚看着自己的四弟,肉嘟嘟的,像个球,在侍药神女的怀中睁着双水灵灵的大眼望着自己,的确是分外可爱。伏浚心想,这长大后估计又是一个惹来万千桃花的神君,那岂不是能带着他一起去拈花惹草了?到时父君估计就不会只责怪他了。他觉得,自己真是太机智了!

伏浚勾起嘴角笑了笑,想起正事,转身收回笑脸,朝向伏皋做了一揖,正声道:“父君,孩儿有事禀报。”

伏皋微微皱眉:“你四弟才出世,有什么事,稍后再说不迟。”

“你倒是先听听浚儿说说是什么事情,浚儿向来懂事,定是有急事,你怎能不听听再说?”灵沭听见伏皋说自己儿子,自是万分不乐意了。

伏皋无奈,只能应道:“娘子说的是,什么事,说吧。”

伏浚嘴角微抽,娘子……伏浚好像恍惚记得,三弟出世时,那时父君叫母后叫的好像是夫人来着……但语气倒是跟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的平静:“的确是件比较重要的事情,而且,应当是与四弟有关。”

“哦?”伏皋微感惊奇。若说能与新生之子有关系的事情,岂不是只有天有异象之说?但这天有异象,向来是天帝的第一个儿子,下一代的天帝出生时,才会有。就譬如,他的第一个儿子伏胤出世时,便有自凡界而飞升上天的七七四十九只七彩鸟绕着这凤鸾殿转了七天七夜,才飞回凡界。

灵沭也倍感惊奇,但好歹是努力的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好奇宝宝,摆出一副甚和蔼甚温柔又只是带着点点惊异的模样。

“父君和母后难道不觉得现在这九重天上的太阳光,过于强烈了些吗?”伏浚微微一笑,挥手拂开了房内的一扇窗。

伏皋和灵沭还有抱着小帝子的侍药,都纷纷朝窗外望去。看到那霞光万丈时,皆惊住了,而看到霞光万丈的小帝子,竟然呵呵的笑了。房内众人连忙望向侍药怀中的小帝子,神情各异——初生不久的神子,当是不会笑的。

伏皋看着那霞光万丈的方位,似乎在思量着什么:“这霞光万丈自何处而来?”

“回父君,七重天,桦禄宫。”伏浚回过神,立即回答了伏皋的问题,“孩儿今日本在桦禄宫赏莲,后突觉光亮刺眼,才发现桦禄宫上的霞光万丈,见此异象,自是片刻不停的赶回来想要禀报父君。然刚回九重天,就得知了四弟即将临世的消息,孩儿心想,或许这并不是个巧合。”

“难道是天意……”伏皋小声说了句,沉吟片刻后望向灵沭柔声道:“这霞光万丈既是为这孩子而来,霞光又明亮似火,不如这孩子,就叫伏焱吧,今后,就居住在桦禄宫,娘子,你看如何?”

“甚好。”灵沭已缓缓起身,自侍药手中抱回了小帝子,分外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小儿子:“今后,你就是为娘的焱儿了。”

伏浚看着渐渐淡去的霞光万丈,和仿佛安心了一样渐渐安睡的四弟。想着,他终究没能将七彩莲的事情说出,大抵是私心吧。而他心中也有了一丝清明,那七重天的桦禄宫,那莲生池的七彩莲,原来并非不会变成任何神仙之物,而只是一直在等那位尚未出世的神子罢了。

灵沭怀中的小帝子,望着天边霞光渐渐消失的方向,眼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渐渐闭上眼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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