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婆婆求和
赌气从塘尾村回来后,孙丽姿带上女儿先住到旅馆里去,然后再考虑住房的事。她原先与房客续签了一年合同,现在才只过去半年,不好贸然赶人走,就是毁约,人家找房子还得有一定的时间,不是说搬就搬的。娘家是不能回的,让父母知道,除了给他们添几分担心之外,没有任何作用,何况惠惠还要上学,同事朋友那儿也是不能去的,人家只会当笑话,孙丽姿是爱面子的人,要离婚,也得悄悄地进行,决不能搞得满城风雨。
孙丽姿和惠惠只在旅馆住了一个晚上,闵恩泽就赶到单位来找她了。那天,闵家人回来后,不见孙丽姿和惠惠,手机又关机,知道找不着她,只有上单位找了。孙丽姿办公室还有其他同事,不好在人前表露,对闵恩泽的态度还算客气,然后借口有事出去。到大门外,孙丽姿递给闵恩泽一份离婚协议书,转身进去。闵恩泽一把拉住她:“丽姿,你别这样,听我说好不好。那天确实是我错了,我家里也做得不对,我妈妈也意识到了,你就给我们机会吧。”“你会错?你妈妈会错?她多么聪明能干的人,她错了,你叫她来找我好了。”孙丽姿本想给他出个难题,前天扫墓的时候她那样做,的确有点过分,料想公婆会很生气,何宜兰应该不会来找她。
下班的时候,何宜兰带着惠惠果然在大门口等她,叫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惠惠一看到孙丽姿,连忙叫道:“妈妈,今天奶奶来接我,我们去奶奶家吃饭。”何宜兰笑道:“今天运气好,买到一只野鸡,去尝尝,很难得呢。”孙丽姿推辞道:“不用了,我们随便吃点。”“嗨呀,你这孩子。惠惠还没吃过呢。”“那你带惠惠去吧,我就不去了。”孙丽姿想,不能轻易就被收买。“妈妈,一起去嘛。”惠惠撒娇道。何宜兰趁势说道:“别再耍小孩脾气了。你要让惠惠跟着你受苦啊?你不心疼,我可心疼,她可是我们闵家的宝贝。”何宜兰说这话,其实是向孙丽姿表明态度,闵家是很在意这个孙女的。
何宜兰不说还好,一说孙丽姿更来气了,“她哪里是什么宝贝,名字上不了族谱,上不了祖墓的,一个丫头,不值钱啊。”孙丽姿的话里含着讥讽。
何宜兰并不计较,说道:“名字上不上墓碑,只是尊重地方的风俗,你也不要太计较了,我们还不是一样心痛惠惠。为孩子考虑,跟我一块回去。”说完,何宜兰过来拉着孙丽姿的手,乖巧的惠惠拉着孙丽姿的另一只手,说:“妈妈,我们走。”孙丽姿不好再说什么,有同事从身边走过,好奇地看着她们,她只好跟着她们走。
婆婆来接她回家,已经很给孙丽姿面子,再不依不饶闹下去,孙丽姿就太没道理了。至于为什么女性的名字不能上墓碑,何宜兰一直没有跟孙丽姿明说,只说是风俗,问闵恩泽,他也说不出所以然,孙丽姿也就不再追究,但完全不计较,还是做不到,总有被排挤在闵家之外,低恩浩一家的感觉。低给恩浩,本来也没什么,恩泽从小各方面就不如恩浩,可是低给付云娜,孙丽姿真不服气,论学历,她比付云娜高,要说为人,她比付云娜勤快、实在,可为什么付云娜总比她讨好?付云娜比她吃得好、穿得好,孙丽姿都可以不在乎,人是有命的,或许她付云娜天生就比我孙丽姿命好,但她不该趾高气扬的,以为闵家的功臣似的,这点最让孙丽姿受不了。再说,孙丽姿还为惠惠抱不平,那么聪明、乖巧的一个小女孩,为什么不能得到盼盼一样的待遇?婆婆说一样对待,其实根本做不到。这些,让孙丽姿愤愤不平,但又无可奈何。有什么办法呢?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等房子弄好后,我孙丽姿绝不会再受这窝囊气。
可是房子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弄好的,孙丽姿还是得天天看付云娜的得意像。她们已经完全不说话了,犹如陌路人一般,恩泽、恩浩兄弟俩的感情也仿佛有了隔阂,饭桌上很少谈论天下大事,家里的气氛一下冷清了下来。只有盼盼,不解人情,大伯、大妈叫得一样甜,孙丽姿对付云娜再有意见,也不好跟孩子计较,会跟他应付几句,付云娜不在的时候,盼盼跟着她,她有时也会抱抱他,给他讲讲故事,这样的表现,公婆还是挺满意的。倒是惠惠,半大不小的,对妈妈和婶婶之间的恩怨,已多少有所知,为表明她的立场和爱憎,她便常常不理盼盼,对盼盼的讨好视而不见,弄得盼盼委屈万分,但盼盼并未失去耐心,仍跟在惠惠屁股后面进进出出,奶奶看得过意不去,有时会劝惠惠:“惠惠呀,你就跟弟弟玩一下喽,懂事点。”何宜兰这一说,孙丽姿和付云娜都不高兴了,但孙丽姿不说什么,付云娜可控制不住了,对盼盼大吼:“你怎么这么皮厚,老缠着人家。不许你这样。”说完把盼盼带上楼去。吼盼盼,是做给孙丽姿和惠惠看的。有时,话也说得不好听:“不跟我们盼盼玩,盼盼自己玩,有什么了不起。”这话孙丽姿听得不舒服,回敬道:“是没什么了不起,我们惠惠一个女孩子,哪有你盼盼带嘴茶壶值钱。”付云娜正要接话,何宜兰赶快插话:“好了,好了,都少说几句,前世的冤家。”此后,孙丽姿和付云娜都在的时候,何宜兰再不管惠惠与盼盼之间的纷争,让他们的父母去解决吧,省得两头不讨好。通常,付云娜会把盼盼带到楼上去,但玩电脑入迷的时候,又顾不了那么多,盼盼又会跑下楼,继续找他的姐姐和伯母玩。惠惠毕竟是个孩子,不可能时时记得大人的恩怨,时间久了,又和盼盼玩到一块去。
付云娜的单位虽不忙,但她开了一家店,店里生意挺红火,又喜欢上网,喜欢逛街,交际也广,所以下班常常很晚,能赶上吃饭就很不错,孙丽姿就不同了,她单位清闲,娘家又不在本地,又不好交际,因此有大量的空闲时间。每天下午,她都在放学的第一时间接回女儿,然后陪着女儿拉琴、写作业、练习书法,当这一系列事情做完后,她会让女儿放松一下,带她到楼上的阳台上,眺望不远处的云碧峰,那翠绿的山峰,能让眼睛得到很好的休息,也能愉悦心情。阳台很宽敞,朝向又好,在阳台上,她有时也会跟惠惠做游戏,讲故事,度过一段美好时光。每当这个时候,盼盼总跟屁虫一样跟在她们母女身后,分享她们的愉悦。可是,盼盼太矮,阳台的护栏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无法欣赏到远处的水光山色,便通过喊叫来抗议。有时,孙丽姿不理他,有时抗不过他的吵闹,会抱他起来看看,有时则拿把椅子,让他自个站在上面。这似乎成了他们每天的必修课。
偶尔有几天,付云娜会提前到家,进门找盼盼,找到楼上,看盼盼趴在栏杆边,大呼:“盼盼,下来,你想死啊,掉下去怎么办?”然后气乎乎过来,把盼盼抱走,剩孙丽姿在一旁尴尬地站着。孙丽姿本不想跟她发生争吵,可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接茬:“说话好听点,倒像谁要谋害他似的。你以为人心都跟你一样,长歪了的。”付云娜回头应道:“长没长歪谁知道?”一场战争眼看就要爆发,何宜兰只好来充当消防员:“好了,好了,前世的祖宗,拜托你们都少说两句。少说两句,没人把你们当哑巴。”两人这才住了嘴。但从此后,孙丽姿就把书房的门关上,阳台上的休闲就只是孙丽姿母女之间的事,盼盼被排除在外。有时盼盼在门外使劲敲门,孙丽姿就是不开,急得盼盼在门外哭,哭声引得何宜兰上楼来,把门敲开,对孙丽姿道:“怎么回事?就把门打开咯,小鬼哭成这样。”语气中有明显的不满。孙丽姿道:“我可不敢,等下人家又以为我要害他呢。”何宜兰道:“她讲话不注意,你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可是人家硬要不跟我一般见识,我有口也说不清。”何宜兰不再说什么,盼盼却是高兴地和惠惠玩到一起去了。
盼盼和惠惠在阳台上游戏的时候,孙丽姿在一旁向远处眺望。望着望着,她又把视线收回,向楼下望去。楼层说不上高,四层半,下面是车库的水泥地,当真摔下去的话,很可能没命呢。也许付云娜说得对,这是谋杀的好方法。她把靠背椅拉过来,让盼盼站在上面,盼盼正好半个身子高出阳台,稍有不慎,的确很容易出事。正在这时,盼盼跳了两下,身子外倾,差点就要往下栽,孙丽姿赶紧一把抓住盼盼,把盼盼抱下来,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