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间，武功高手凡凡，争得便是天下第一的名头。
可真问谁才是天下第一，怕也是没人说得出来。数十年前还有个公认的天下第一，全真教祖师爷王重阳。只是那王重阳去世后，这天下第一的位置便空置下来了。
但若是说仅次于天下第一的天下第二呢？便众说纷纭了，有人推崇桃花岛岛主东邪黄药师，有人看好大理的段王爷，一阳指功夫天下双绝。更有人对新一代的武林中人，郭靖大侠十分崇拜，甚至认为他的武功已经超过五绝，位列天下第一。
但无论世人如何说，却从未有除五绝与郭靖之外的任何人可以挤进这排名内，便是武林间公认，属于金字塔顶端的位置，便只有这六人而已。
忘尘若是还认不出眼前疯癫老头的名号，怕也是白看了《神雕侠侣》这本书了！
没错！这疯癫老头便是五绝中的西毒，因练了黄蓉教导的假九阴真经而变得疯癫的欧阳锋，更是《射雕英雄传》中前期的大反派！
欧阳锋盯着浑身无力的忘尘，眼中浑浊之光早便散去，竟清明了许多。原来在这几招搭手中，他的神志反而清醒了不少。心中想到这少年年纪轻轻，竟然可以与自己全力斗过几招，若日后让他成长起来，岂不是我争夺天下第一的大敌？
只是这般想着，便有现在就杀了他的心思。但心念一转，一股悲凉之意就浮了上来，白驼山基业毁在自己手上，克儿也去了。自己还争夺什么天下第一又有什么意思呢？
忘尘可不知道那欧阳锋起了阴毒心思，只是见他站在那盯着自己，面色阴晴不定，而自己全身酸软无力，站都站不起身，便只好求助道：“欧阳老前辈.....可否帮助下晚辈？”
欧阳锋长叹一口气，将忘尘扶了起来，一手把握住忘尘手臂脉搏处，渡了一股真气过去。那忘尘只觉得左手忽然涌出一股暖流，顺着经脉遍布身体各处，顿时酸软消去小半，已有了走路的力气。
“多谢欧阳老前辈！”
欧阳锋‘咦’了一声，把着忘尘脉搏皱着眉头沉思了好一会，抬起头用一种见了鬼一样的表情看着忘尘，道：“你竟然没有内力？！”
忘尘道：“我有啊！”说着就沉心运气，想如之前那般运转丹田内气。只是这一沉思，也呆住了。那丹田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内气呢？
“我内息呢？！！”
欧阳锋盯着欲哭无泪的忘尘，见他表情不似作假，便问道：“难不成是.....废了？”
忘尘惊吓道：“前辈你可别吓我！”
欧阳锋道：“待我再看看！”便不征求对方同意，直接扯着手过来便把起脉来，这回便不像刚刚那样温和，大股大股的内气就这样涌入忘尘体内。这霸道的内力在忘尘体内横冲直撞，又引起之前大战还未平复的伤势，忘尘连声咳嗽，竟是咳出痰血来！
欧阳锋撤手，表情更加古怪：“你经脉未开，分明就没修过内力！”
忘尘苦笑道：“可能只是晚辈的修习方法有些不同吧？”
欧阳锋来了兴趣，道：“有什么不同，与我说说看。”他倒是想看看，有什么不同的修行方法能让一个没有内力的人可以与他这五绝之一相敌。
忘尘犹豫了下，又想起对方是天下五绝之一，经验总比自己要足。若是将自身迷惑告诉他的话，应该也有些帮助，再不济也比自己一个人摸索的要强。便将自家师傅所授的与众不同的修行方法一一说了出来，只是说到自家不靠谱师傅时，语气幽怨更是挡不住的冒出来。
欧阳锋琢磨这修行方式，竟觉得一条崭新的道路出现在自己面前，便长叹一口气：“你师傅明晓大道，我不如矣！”
忘尘楞住，那不靠谱师傅有那么厉害吗？
欧阳锋道：“你可知你所修内气，不走奇经八脉道。便是说经脉不再是拘束内息增长的枷锁。天下武功各异，但走的都是积累内息以图质变之路，但就算是天下间修行最快的心法，也不敢强行积累内息。”
他谈性一起，索性盘腿坐了下来，道：“这是为何？自然是经脉不展！内力哪怕再深厚，终究还是要走这奇经八脉，而若是这经脉容纳不下这内气呢？自然是会起冲突，轻则七窍流血，重则当场身毙！”说完，嗤笑一声：“那武林中人多是求快速进展之路，却不知内力增长越快，自己死期也越接近。只有一步步稳固提升，再不断以内气冲刷经脉，将经脉扩展扩宽到足以容纳深厚内息时，才算得上登堂入室。”
再次叹气道：“若是我早点遇见你师傅，便也不会为了本破秘籍而失去这么多了。”却是想起自己当年为了九阴真经而与郭靖黄蓉起的种种冲突，只不过沧海桑田万物变迁，那段故事还有多少人记得呢？
忘尘好奇问道：“前辈得知也不晚吧？”
欧阳锋眼睛一瞪，道：“你当武学之道说换就换的么？若是我武功低微，只需废了这身功夫就能修你这道。然而武功越高的人，转修起来越难。便如我，就算废了这身功夫，只怕一运功那内气就自然走起奇经八脉路了。”
忘尘点头，自家师傅也是这样说过。他摸了摸小腹，想起自己这内气已散，又苦起了脸，道：“晚辈好不容易修出这口内气，现在却没了，真是.....”
欧阳锋笑了起来：“谁告诉你这内气没了？”
不是你说的吗？忘尘下意识就想吐槽，却回过神，连忙问道：“前辈是说....我这内气没散？”
欧阳锋鄙夷的看了眼他，看不起这人半点武学常识都不懂，却修得这前程远大的一道。“说散也可以算，说不散，也可以算！”
忘尘急道：“前辈就别拖字数了，快说吧！”
欧阳锋道：“你以为你刚刚与我打的这几招，一点代价都没有吗？依你所言，那内气遍布四肢百骸，让你拥有这般完全不是你该有的实力与我斗了几招，那内气自然早就散在你四肢百骸中了。”
忘尘道：“不应该啊，我前几次也有这般经历。可只要心念一思，便能聚气于丹田啊！”
欧阳锋道：“你那前几次哪有这次疯狂，定是那几次内气只不过是散布四肢百骸，增加些许你的气力。但大多未曾动用，只需你心念一起便能从四肢百骸聚回丹田。这次你的身体潜能全部被激发出来，那内气在其中牵桥搭栈，自然被你损耗殆尽。”说完，语气多了几分嫉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知足吧，你可知你刚刚与我对斗那一场，半点内功都没使。全是用的身体力量，待你休息过后，这内气自然就会回来了。说不定这次因祸得福还能有更一步的进展。”
他摇了摇头，还想再说些什么，眼睛清明散去，复现浑浊。痴痴笑了起来，嬉笑问道：“嘿，小道士，有没有见到我儿子？”
忘尘见状，便知欧阳锋又痴呆起来，这样便问不出什么了。只是这老前辈为他解答了这么多，也算是恩师，便恭谨道：“前辈是要寻那杨过么？他已不在全真教了。”
欧阳锋急了，忙道：“那他去了哪了？”
忘尘摇头道：“已经拜入活死人墓门下，只是这活死人墓在哪，我却不知道。”
欧阳锋失望摇头，也不再搭理忘尘，转身便走。只是快要走出林子时，回过头对忘尘喊道：“若是你想进阶，不妨试试多试试那扩散凝聚之法！”便出了林子，不见踪影。
忘尘无言，对着他离开之处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疯与不疯，癫与不癫，又有什么关系，又有谁在意？
他一瘸一拐的回到了全真教，回到了自家小院中，在师傅宁则紧闭的房门前跪了下来。
房间里传来幽幽一声叹息，“痴儿，你还没悟出来吗？”
忘尘虽跪在地上，背却挺得笔直，身体虽受了内伤，声音却依旧清朗明澈：“若是这侠义之道以前是这般，现在是这般，未来依是这般。那弟子....宁可不悟！”
房间内宁则无言沉默了片刻，好半响才发出声音，语气却多了几分欣慰：“既然你对自己所行之道产生了疑惑，那便去看看吧，去寻找你自己的道路。”
他停顿一会，声音也清朗起来：“看看这世间之道与你心中之道有什么不同，若是相同，顺势而为也不可。若是不同....那就让它变得相同！”
“你下山去吧！”
忘尘抿嘴，恭谨地磕了三个响头，便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小院。
“痴儿啊.....”院中声音先是幽幽叹息，再然后发出压抑不住的笑声，再继便是哈哈大笑起来：“不知你会给这死水般的江湖带来什么样的冲击，呵呵.....”
忘尘却不知自家无良师傅竟这样幸灾乐祸，他背起些许零散物件，带着自己这一年存下的零碎银子。将道袍换下，放下包袱里，换上了一身素白直裾。站在教门口，眺望山下风景。
“江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