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那些日子，除了每天写日记外，我开始大量阅读历史书，《汉书》、《史记》、《后汉书》、《三国志》，还有西方的小说、诗歌、哲学著作，由于我阅读的课外书太多，因此高考的时候我没有考出高分，最后被山西晋华农业大学分校录取。　　山西是个历史悠久的地方，自古被称为“表里山河”。春秋时期，大部分地区为晋国所有，所以又简称“晋”。在这里，我进入晋华农业大学分校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学习，我们这个专业一共55个同学。　　我们上课的教学楼布局很有特点：中央是主楼，两边被称为东配楼、西配楼。这样的布局不由得令我想起叶广岑小说里描绘的：父亲带着小连到一座寺院避难，那座寺院的建筑形式是东西配殿，显然这座教学楼是沿用了寺院建筑风格。　　我们中文系几乎全是女生，因此在班级里品头论足的也格外多一些。“这个人是谁？挺帅气！”　　“这女生真是英气逼人啊，她有没有哥哥啊？”我坐在教室的前排，听见似乎后边有人议论我，可是回头一看，声音又停止了。　　下课之后，我一个人急匆匆地回到宿舍里，心里紧张起来，到了这种地方还有这么多人议论我，这不是又回到小学和初中时……　　“缺根弦！”、“神经病”、“大脑有病”……我是听着这些话长大的，当郭艳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用教鞭把我打得跌坐在地上时；当郭艳菁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我的作文本撕成三节时；当我被郭艳菁罚站在门口被同学围着嘲笑、谩骂时；当杨贵背着我私下在初二七班散布关于我的流言蜚语时；当杨贵当着我的面往我的数学书扉页上吐痰时；当我遭到初二七班全体排斥、孤立、打击时；当我回到家里被老男人用尽心思捣毁我的自信、摧毁我的自尊时……　　那是不堪回首的日子啊！我整个人陷在其中长达8年，我的精神像一个在油锅被人煎炸烹制的活鲤鱼。身体被榨干了，皮被榨裂了，骨架被炸酥了。高中的几年我绞尽脑汁儿躲避这种注意，还好没有被人注意，我算是幸运了一回，可是刚上大学我又成了众人注意的对象。这对我只有一种预兆：灾难将向我袭来，我必须想出应对之策！　　可是我又想不透了，山西我一个人也不认识？不应该有什么仇人？他们这些人为什么还要注意我、议论我呢？我觉得自己跟这些人没有什么深刻的过节，平常保持距离就行了。但是这样过去半年，对我的议论仍没有停止。“你们看苏日娜的走道儿肩膀晃得太厉害！”　　“是啊！而且她老是绷着脸，也不爱笑。”　　“我看见她偶尔对人微笑起来挺纯洁的！”　　“她见了女生还笑笑，可是见了男生却不怎么笑。”　　“她来去急匆匆地，好像挺忙的？而且平时她也不怎么跟人来往。”　　“你们看，那不是苏日娜吗？”　　“是啊是啊”……走在校园里，我又听见有人在议论我。顿时，我的心里不由得火冒三丈。我平时怎么样用你们管吗？多管闲事。这些议论我的人是一群男生，我一个都不认识。混账东西，我跟你们连一句话都没说过，你们这些男人就在背后议论我，太可恶了吧？我心里想。　　他们见了我过来仍不停嘴。于是，我上前说：“你们太多事了吧？我跟你们都不认识，你们嘴就那么贱吗？”　　“哈哈！小姐，议论你怎么啦？男人最大的兴趣是女人？你连这个也不知道吗？”其中一个说。　　我冷笑了一声，“你们男生是靠下肢生存的动物，还能议论些什么，狡辩什么？”　　“你说什么？”这群男生不由得集体回头打量我。大概觉得我语出惊人吧。　　“想不到这女生还挺会骂人的？”　　“哼哼！你们男人都是一个德性，要是这个世界没有了女生你们就蔫了吧？”　　“苏日娜小姐你真是太有才了，难得啊！在你眼里男人是畜生，那女人是什么？要知道一个巴掌还拍不响呢！”这句话不正是暗骂我吗？到底是什么人说的？我停在这群男生前面，指着他们说：“刚才那句话是谁说的？有本事站出来！”　　“哈哈……看你这副凶神恶煞地样子，发那么大脾气不怕伤身吗？”一个带着眼镜，迈着八字步的男生从其中站出来对我说了一句。这男生的身材真可以说是滑稽，他的身体上宽下窄，上长下短，给人感觉好似发育不均衡。　　“哼！你是谁？我说什么关你屁事？”　　“是吗？”他突然凑近我，迅即拽着我的胳膊，往草坪上一拉。“你干什么？你这个流氓。”我努力想挣脱他。没想到他使了很大的劲让我一时无法摆脱他。“嘿！美女！你怎么能出口伤人呢？我可是什么也没说啊！”　　“少来这套！别以为我是傻瓜，你们男生除了会耍女生还会什么？”　　“还会什么？”这男生露出诡秘的笑容。“还会喜欢你！”　　“放开！流氓。”我急急地叫喊想要挣脱他。　　“你总不会不让别人喜欢你吧？”　　“喜欢我？”我一愣，喜欢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喜欢我？”　　啧啧！你连这个也要问为什么吗？难道以前没有人喜欢过你吗？”　　“不知道！”我冷冷地回了一句。　　啧啧！让我来告诉你吧，美女。你被男生喜欢，是由于你身上的某种特点吸引了他，他对你产生了兴趣。他要向你表达他对你的兴趣，这是一个人能喜欢你的原因。他对你表达的同时也希望你能对他感兴趣，对他着迷，做到互相喜欢。明白？这就叫做恋爱！跟流氓可不沾边啊！”　　我一边听他说，一边在注意他的动作，他说话时始终注意跟我保持一段距离，这不由得让我放松了警惕。“你的戒心太强了吧？难道以前没有人对你说过这些？”对于他说的话我无从回答。　　苏日娜美女，一个男生喜欢一个女生不是那么容易发生的，喜欢是出自内心的，如果感情深了会变成爱。爱上一个人的感觉是所有感觉里最甜蜜的，你不想拥有吗？”说完这句话他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愣愣地站在那里。　　他刚才的那些话让我只觉得像是给自己上了一堂课一样，被好好地教育了一番。这个男人张口爱、闭口爱，爱是什么？被爱又是什么？对这个字眼我感到无比的陌生。　　从记事儿时起，我心里只与恨相随，我的父母鄙弃我，即使他们对我有爱吧，但是我感到这和这位男生说的爱，好像不是一回事。夜晚我躺在床上脑子里转着爱字。　　没错！我长到20岁从来没有被人爱过，哪怕是喜欢也没有一丝。父母教育的概念里不许我恋爱，而我遇到的男生除了折磨我、戏弄我、诬陷我，还有什么？在我的记忆里关于男女之爱的内容是一片空白，这种东西从没有走进我的生活，今天却突然来了。此刻，我才发现我情感世界里的这一片空白，面积大得令我恐慌，我连招架的余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