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会儿闷酒,我俩聊起一些各自的状况来。
他是BJ孩子,家里不知道有点什么背景,在国内上了学,去美国呆了七八年时间。回国之后,由于某种原因,家里关系都用不上了,于是自己做点小生意。
他说是小生意,那跟我说的小生意不一样,我要是说我“做点小生意”,那生意是真的很小,他这么说,那是买卖太大,太多,都不当回事儿了。我这么听着,大概明白他主业是在新能源产业投资这一块儿。因着爱好的关系,和朋友一起开了一个拍卖行,做点国外弄进来的古董。
他在美国的时候,喜欢上了哈雷,回国之后,跟这帮朋友组了个俱乐部,就是大庚、老五他们这帮子人,经常一起玩车。
我也给他讲了讲我的经历,实话说,我的人生经历可以非常丰富多彩的,但是是那种说不出来的丰富多彩,一说出来,立刻显得极为稀松平常。
我说,我是哪哪年来的BJ,在哪哪念的书,然后在什么公司干了五六年……这让他十分惊讶,他说:“你还在公司里面干过?你还有过正经工作?”
我早跟你们说了,凡是听说我以前上过班的人都是这反应。
他说:“你这样的,上两天班还不得给人踢出去?”
“没想到你这么了解我。”
我俩碰了一下杯子。他已经干掉一瓶二锅头,开始喝第二瓶。
他又喝了一大口,说:“我看见你和章蕙青在那房间里的时候,是真的非常生气,虽然兰文说你只是去换衣服,可是换衣服怎么又换成那样了?八成是你又多嘴多舌跟她在说些什么,所以我还是有些火气。再后来我想到你这人不分轻重好歹,疯疯癫癫,又对你气不起来了。”
“没想到你这么了解我。”
他想了一会儿,说:“这么多年,不谦虚地说,大风大浪我也经过了,酸甜苦辣我也尝过了,魍魉魑魅,什么样儿的人我也都见识过了,可你这样的人我还真是头一回碰上。”
“哦?”我来了兴趣,“你说说我是什么样的人。”
“简单说吧,你就是一特招人烦的人,但是你有一点儿好,就是你不看人下菜,不管对谁,不管他是个什么人物,你都那么招人烦。”
“你这么一夸我,我心里舒服多了。没想到你对我评价这么高。”我举起杯子,“来,干一个。”
我俩喝了一杯。
“要做到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多难呐!没想到,你这样一个人反而做到了。”他摇头说,似是十分感慨。
“过奖,过奖。”
如此喝了不少酒。我见他喝得差不多了,又提起他和章蕙青的话题。
“你呢?你有吗?”他问。
我愣了一下,说:“我有什么?”
“放不下的过去。”
没想到他反而问起我来了。
“你看我像是有的样子吗?”
他端详了我半响,说:“像!”
我笑了笑,说:“我没有什么放不下的过去,只有一些很不同的过去。”
“之所以不同,不就是因为放不下么?”
我无法反驳。
“究竟有什么不同?”
我琢磨了一会儿,考虑怎么说合适,然后喝了一口啤酒,说:“比如说跟你的情况就不一样,不是我受了什么伤害所以放不下,而是我伤害了别人……伤害了她,所以放不下吧。”
他笑了,说:“像你这样到处乱来又稀里糊涂的人,应该伤害过不少人吧。”
我看着扎啤杯,摇摇头:“只有她一个。”
“怎么可能,你还能知道?”
“只有她一个。”我肯定地说。
“好吧。”他直起腰来,“你说说你和她的故事,你说了,我就告诉你我的。”
我撇着嘴,点了点头,说:“好像是很公平的交易嘛!”
“绝对公平。”
“不如这样,你先说,你说了我就说。”
“不,你先说。”
“还是你先说。”
……
他真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直到最后他喝趴下了他也没说。
这时候第二瓶二锅头也已经见底了,他趴在桌子上直哼哼,我怀疑他哼哼的声音其实是在说话,有具体的意义,但实在无法辨别。我也喝了不知多少扎啤了,醉得不行。
我叫了个代驾,本想把他送回家里,但问了半天,他只是哼哼,就是不说住哪儿。无奈之下,我只好让代驾司机把我们送回了我那儿。
要知道一个人有多沉,非得要他喝醉了你扶他一次才知道,我算是力气很大的人了,可是扶着他那牛一样的身板儿还是吃不消,我自己也喝得脚底下打滑了,最后还是司机和我一块儿才把他扶进我屋里。
我把他扔到沙发上,自己上了床,呼哧喘了一会儿,睡死过去。
……
……
我醒过来的时候,小叶子在拍我的脸。我头疼的厉害,被窗子里透进来的阳光晃得犯恶心。
小叶子说:“你怎么转性了?以前总见你往家里带女人,怎么今天带了个男的?”
我才想起来顾尚明还睡我沙发上呢。我坐起来看了他一样,他睡得死死的,我俩昨晚上喝得都太多了。
这时候已经快下午两点了。小叶子本来等着我中午去给大庚送外卖,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只好抽空子自己去送了,送完担心我有什么事儿,就来我这儿看看。她有我家钥匙。
“这位是谁啊?”她打量着顾尚明,“身材不错啊,长得也很有男人味儿,啧啧,你还蛮有眼光的嘛!”
“你春心萌动了?我可以给你搭搭线。”
“去你的,你自己留着用吧。”
小叶子其实不经逗,还老喜欢逗别人。
我好容易把顾尚明叫起来了,我们随便洗了把脸,一起去了我店里,点了些东西吃。
我俩都有些萎靡,也没什么胃口,这就是宿醉嘛,但是饭还是要吃的。
等着上饭菜的功夫,我俩闷头喝着麦茶,我感觉胃里似乎好了一些。他把茶杯在桌子上转来转去,好像在考虑什么事情,我的味增拉面上来的时候,他似乎下了决心。
“老牧,你帮我个忙。”他说。
我喝了一勺汤,问他什么事。
“你要替我去找一趟章蕙青。”
“啥?找她干什么?”我差点呛着,“你不是不高兴看见我和她在一块儿么?”
“我哪有不高兴!”他瞅了我一眼,“这件事情,只能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