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了丧礼,安置好了Karl的几家西餐厅,再陪着Karl妈妈将他的东西收拾处理完毕后,我才带着一支小小的行李箱,和蓝尚祈回了国。
我也不知道我心里想着什么,我只知道,我失去的已经够多了。当我出现在我家门口时,爸爸正穿戴好准备去上班。
他手中正要播出电话的手机都不小心滑落在地上了。
除了片刻的讶异,喜悦一股脑便涌上了他略显沧桑的脸。
我张着双臂,装作一个崭新的苏晓亦回到了他的身边。我扑进他的怀里,却在找寻找有没有不该有的味道。
譬如说女人的香水味。
还好,除了阳光的清香并无异味,我撑起微笑,问道,“爸,惊喜吗?”
他点着头,眼睛笑起来拖出一串细密的皱纹,“惊喜,惊喜,丫头你也不告诉爸爸一声,爸爸好去接你!”
说完,他脸上又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问道,“你和谁一起回来的?”
也许他觉得太过拐弯抹角,于是直接问道,“你妈呢?回来了没?”
我欣喜若狂,搂紧了他的臂膀,似乎那一刻他做了再多不耻的事情都无所谓,因为毕竟他的心里还想着妈妈。
我抬着满是笑意的眼睛说道,“我和蓝哥哥先回来,妈妈过两天忙完了就回来!”
他的笑容忽然有些僵硬,眉头的变化几乎不可见,“蓝尚祈?”
我点点头,我知道他从小就不喜欢我和蓝尚祈走太近,一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二是为了我的。
可我还是一意孤行,不为别的,只为跟着这个蓝哥哥,我永远都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他似乎不想扫了刚刚回国的女儿的兴,于是压回了心中的不满,说道,“晓亦,爸爸去开个会就请假回来!你休息一下,爸爸回来给你做你喜欢吃的蹄髈!”
我看着他的笑脸,心房猛的一颤,爸爸他,从来不会做饭,可三年后的今天,却笑着跟我说,爸爸给你做蹄髈。
他平时是孤独的吧,我是不是回来的太晚了?
心中的愧疚一层层的叠加,就像秋日的落叶被人扫起来堆积在一起,沉闷又散乱,这时就需要一把火,全部把他们燃烧殆尽了才好。我一边将包里的简单行礼拿出来摊在我最熟悉的床上。
还是镶满了蕾丝花边的粉色床单,床头还是摆着我爱的蒙奇奇。
却闻不到一丝的灰尘。
我的梳妆镜也近乎干净的一尘不染,似乎每天都会有人帮我打扫,似乎每天都会有人在想念我。
我坐在床边,看着镜子中眉眼越发成熟的自己不禁红了眼眶,我是不是太过在乎,太过苛刻,以至于让那些可以弥补的错蒙蔽了双眼?
我就这样静静的坐着,直到一个电话打破了沉寂,我接起来,却更是讶异,“晓亦,你回来了吗?”
他就这样忽然问道我。
我还没有听出那个明朗的像是朝霞的声音到底是谁。
我沉闷的“嗯”着,问道,“你是?”
他似乎很开心,声音更加的明亮,“我是方盛睿!苏晓亦!前两天我们还在纽约见过的!”
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电话,将我和你绑在了一起。
三年后,当我带着不同的心情接到同一个人打来的电话时,原本应该红的眼眶却干涩无比。
我张了张口,苦涩的笑,反正他也看不到,“嗯,怎么会忘了你!”
不知道听起来是什么样的口吻,只是觉得电话那头兴奋的声音却淡了不少,他笑笑,说道,“听说你回盛源了,过两天又刚好是咱们同学聚会,你要来吗?”
我皱眉想想,他明明大我两级,又怎么会有同学聚会这一说呢?于是问道,“哪里的同学聚会?”
他不假思索,“盛源高中部,大家每年都会组织,也不一定是同班或者同级,反正认识的都来,一起凑个热闹!”
我抿嘴一笑,虽然在盛源高中不过一学期的短暂时光,可我却在那里经历了前半载人生中最复杂揪心的篇章,对于这样的记忆,我又怎么错过?
于是应了下来,道,“我的手机号码没变,你把地址和时间发短信给我吧!”
说完了,却又觉得有些不妥,试探性的问道,“你还有我手机号吗?”
三年前的号码,爸爸每月都坚持给我付着最低话费,他用心良苦,我很感激。
电话那头笑声一起,说道,“我知道,你等等,我马上给你发过来!”
我的心头一震,原来帮我留着这个号码的不止爸爸,还有他。
此时,我的脑海里忽然蹦出了无数画面,有丹南哭着跟我说她不要离开的画面,有青玲惨死时惊恐双眼的画面,有那个泛着暧昧肮脏气息的酒店两人交缠的画面,有浴室地板上我一遍遍呼喊蓝尚祈的画面,有Karl中弹后苍白面容的画面……
这些画面终究成了一张嗜人血肉的大网将我悸动的情愫压了下来。
他留着我的电话代表不了什么。
三年前只是一次被人安排的一夜情。
三年后也不会发生什么。
即便那肮脏的一夜情是我难以启齿的第一次,即便当他指着摩天轮说,这是送给你的时候我多向搂住他的脖子,即便我就快要喜欢上他了。
可是现在,他要结婚,我也要订婚,也就再不会有更多的故事发生了。
我抱着快要爆裂的脑袋,深深的埋进臂弯里,紧紧的闭着眼睛佯装着一个被洗去记忆的人般的重生。
电话挂了之后,很快便收到了方盛睿发来的短信,上面写着瑞斯酒店,周日六点。
我看着短信想想,似乎周日六点跟蓝尚祈约好了参加一个红酒会。
于是也没有回信,只等着到时随心情而定。
爸爸依约三点刚过就回到了家,满脸喜气洋溢,手里还提满了去超市采购的袋子。
我们父女二人吃了一顿安稳的晚饭,也聊了聊这三年在美国的趣事。
当我说到在法拉盛中国城被餐厅老板扣了工资炒鱿鱼的时候,爸爸的眼圈毫无预兆的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