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霓顿时怔住,她其实是想跟邢恺请假,因为她现在情绪并不好,不想再这样的情况下还要在邢恺面前装从容,但是金主编还在,这样直接找新上司未免有点越级了,而且,搞不好今天是金主编最后一次在社里。她也很珍惜这位尊敬的前辈的最后教诲。
于是,她清清嗓子,说:“好吧,不用请假了,我现在回去,谢谢你啊,丽莎。”
“没关系的。”丽莎在那边笑,“你是装病呢吧?倪霓姐,我看你今天除了精神气色不太好,但是一点鼻塞咳嗽的症状都没有啊?是不是心情不好,不想上班啊?我也是哎,每个月都有几天极度的不想上班,然后我就说我病了,请假玩一天就好了!嘿嘿!”
笑声里带着年轻女孩子的机灵狡黠,倪霓不禁被她逗笑了。“我是真的有点不舒服,但是想起来还要为金主编送行,所以,我才不请假了!”
“哦。这样啊!”丽莎领悟道。“那你快点回来吧,外面很冷呢!”
临挂电话的时候,丽莎急急的喊了一声,“倪霓姐!”
“嗯?怎么?”倪霓问。
“新主编好帅哦!”丽莎压低了声音说,“你觉得呢?”
“...”倪霓淡淡笑了。“还好吧!先挂了,丽莎,一会儿见!”
挂断电话,倪霓开始往杂志社所在的大厦走。
寒风骤起,她全身打了个寒颤。
她加快了步伐往回走。
寒风中,她帽子围巾上的白色绒毛在风中轻轻摇曳,更显柔软细腻。围巾下的墨色长发也随风飘飞。
蒿逸哲走在她后面看着她周身灵动飘逸的画面,宛然觉得,这是冬日的一抹清丽的风景。
周拂晓和大承在交谈着什么,发现蒿逸哲的脚步慢了下来,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上前压住他的肩膀,“被发现了吧?那么含情脉脉的看着人家的背影!还说你不动心?”周拂晓在他耳边逗趣。
大承点点头,一副赞同的样子,“再难追的女人,只要你一句话,你所向披靡的大承哥我,一准儿帮你追到手!”
蒿逸哲用力的挣开两个人,急切的喊道:“你们两个,我现在身体是好了,可也不能这么摧残我啊!快被你们两个压死了!”
周拂晓一听,急忙松开了手,看着蒿逸哲略微有些苍白的脸色,忙把大承也拉开,说:“哎呀,这阵儿疯惯了,差点忘了。你没事吧?”
蒿逸哲点点头,“有事,有大事!”
“什么大事?”大承疑惑不解。
蒿逸哲看着他,目不转睛的,然后扑哧一声笑了,“你衣服腋窝下面,炸线了!”
大承抬起胳膊,左边,完好无损,右边,安然无恙,再抬头看蒿逸哲,已经跑出了老远。
“臭小子!”大承笑骂着追上去。
周拂晓在后面,摇摇头,轻笑,眸中幽思无限,“好喜欢你现在健康开朗的样子!越来越喜欢了!”
邢恺慵懒的坐在办公室中,闭目沉思。
他当然知道这次与倪霓的重逢不是天意,更不是什么机缘巧合,而是这些年,他从来没有放弃,用自己的真心去守侯倪霓。
刚去国外的那两年,他一直靠繁重的课业来麻痹自己,大学四年的时间里,哪怕他与倪霓之间疏远如一般的朋友,好歹也有她的身影不时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以解暗恋,相思之苦。
而彼时身处异国他乡的他,甚至,连思念都无处倾泻。
出类拔萃如他,身边自然不乏追求者,而且,国外的女子总是更加热情开放些,但是,越是那样,他就越找不到吸引自己的感觉,因为他的心总是无时不刻,在向往着那样的一个,安静内敛,温柔含蓄,蕙质兰心的女子,别人再好,终究也不是她。
她是清丽秀美,却也并非倾国倾城,她甚至没有别人来的开朗自信,活泼朝气,但是,茫茫人海中,却再也找不出一个另一个倪霓。
五年的时间,牵挂惦念。魂牵梦萦。
最早的时候,国内的同学与他通讯的时候,总是少不了向他明里暗里的提及关于倪霓的消息,直到后来在导师那里知道倪霓去了这家杂志社工作,他便终于找到了思念的寄托。他每个月都会在大洋彼岸找遍所有报刊亭来买一期她所参与发行的杂志,指尖轻轻抚触过编辑倪霓的名字,看着倪霓字里行间所表述的心情故事,慢慢研究倪霓在写出这段文字的时候,她的心情是怎样的呢?是沉浸在故事的温柔绮念里,还是埋藏在文字伤感凄美的氛围中。
渐渐的,看的久了,他也能从其中发现某些事情。
比如,倪霓的文案中从来没有大悲大喜,字字句句都如同她本人的风格,温婉平和,虽然看似简单,却都是世间人们最愿意接受的人间百态。
也之所以,倪霓在那个文案上,一直坚持了五年。
邢恺在心中窃喜,因为他发现,这些年,倪霓从来没有变过。
那是不是就证明,倪霓还一如从前。
那这五年逝去的光阴,带走的只是邢恺的思念挂牵,而倪霓,却还还停留在原地等待。
那,这一切,是不是就说明,倪霓还一直单身,一直过着平静的日子,亦或者,她在自己走后,才发现了自己感情的迟钝,因为她发现她对自己一直都是有感情的,所以曾经沧海,一直还在苦苦守候,如同自己这般?
又或者,倪霓还是倪霓,还是当年那个会拒绝自己的倪霓,因为,她不相信爱情。
那,自己这五年的等待和守候,一如自己的最初,这样,会不会就能让她相信自己的真爱,相信这世间还有美好的所在。
所以,他又给了自己无尽的希望。
美好的期翼,总是可以让人勇敢。
所以,当他终于在网上发现了《时度》杂志在招聘主编的时候,马上就找到了猎头推荐自己。
优秀如他,胜任自然是轻而易举。
因为此时的他,在美国,已经是一个大型报社的知名编辑了。
所以,他又回来了。
以全新的姿态出现在了倪霓的面前。
当然,他看的出来,倪霓对自己,并非波澜不惊,而是,内心翻腾,却刻意在保持平静。
这就说明,他对倪霓来说,终究还是能触动她心弦的。
为此,他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他直起身子,拿起手边的杂志,粗略的翻看了一遍,嘴角露出一个让人不易觉察的得意的微笑。
随后,他拿起电话,拨通内线。
“前台,通知下编辑部同事,今晚社长要在19层餐厅设宴,为金主编践行。”
前台的小姑娘兴奋的声音发抖,“知道了,主编,我马上通知大家,那个,还有什么能为您做的吗?”
邢恺笑了笑,礼貌的说:“没有了,谢谢!”
然后便放下了电话。
送走了金主编,他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让某人新生了吧。
不能再让她一直过那种沉寂如水的生活了。
晚上下班之前,勤快的小前台已经把主编大人下发的指令通知到了每一个人。
倪霓边收拾稿件边踌躇,这样的晚餐,终究还是要再交集的吧。
同事们早都已经迅速的收拾好物品整装待发了。几个女同事齐齐拿着包挤进了洗手间去补妆了。
丽莎跑过来拉着倪霓,说:“好可惜啊,倪霓姐,社长竟然给一个这么临时的通知,要是能早通知一天,就能穿套漂亮的衣服定个好看的妆了!”
倪霓冲她柔柔一笑,这个小前台,来社里不久,人却机灵和善。不知怎么,和倪霓很投缘,总是喜欢来找她聊天。也许,是因为社里其他的同事都有那么一点点欺生吧。刚开始的时候,小前台很多事情不懂,随便拉住谁,老师老师的叫,想要请教些事情,人家总是说没有时间,只有倪霓,耐心温和,一点点教了她很多东西。所以,她也总是倪霓姐,倪霓姐的挂在嘴边。
小姑娘虽然年纪小,却也最是看得懂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倪霓拉过她耳旁的一缕碎发,笑道:“我们丽莎最是年轻漂亮,不化妆也是秀色可餐的!”
丽莎顿时小脸笑开了。芙蓉面,桃花色,着实是个小美女。也难怪,应聘前台,一试功成。
前台在某些时候也是要撑门面的呀!
丽莎拉着倪霓的手说:“倪霓姐,你对我最好了!比我妈都对我好!我妈整天骂我!”
倪霓的面色顿时闪现了一抹尴尬,但随即笑开了,“你妈妈总是最疼你的,别人永远都比不了的!”
“嗯。”小姑娘随口应声,“倪霓姐,我们也下去吧,晚宴快要开始了呢。”
“好。”倪霓答应,拿过手边的包,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主编办公室。
门还紧闭着,并没有看见他出去,那就是说,他现在还在办公室里面了。
倪霓收回目光,拉着丽莎的手一起走出编辑部办公室。
外面的电梯处,已经站着很多人在等电梯了。都是社里的同事,广告部,编辑部的人都有,看来社长请的是两个部门。
金主编在社里近十年的时间了,算是杂志社的元老了。广告部,编辑部本来就是密不可分的两个搭档,所以,两边对金主编都是十分尊重敬仰的。
倪霓看到那边广告总监也走出来跟大家打招呼,回头望了一眼,新来的主编大人邢恺依旧还没出来。
电梯来了。一部分人陆续挤进电梯,还剩下几个,倪霓也在耐心的继续等着。
广告总监笑着打量了一眼倪霓,问:“你是倪霓吧?”
倪霓忙点头,“郭总监好!”
郭总监点点头,笑的莫测高深,“你来社里的时间也很长了,听说金主编一直对你关照有加,这次金主编走了,会不会觉得不适应呢?”
丽莎年纪虽小,却也听出他话里有话,而且还不是什么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