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无声公主（下）
夜山河惊讶得目瞪口呆，如果这一招刚才打在自己身上，会被烤熟，但他依旧无惧：“即使是山崩地裂，即使那里是地狱，我也要去！”
不知道他是不知死活还是真有这等勇气，英龙无耐地将目光投向夏绯绫。夏绯绫慢慢转过脸，望着夜山河，直把对方看得不知所措，才摆动了几个手势。
贵夫人解释：“绯绫希望你能替她，你只需要帮我们找到失散的第二部队。我们相信，他们是被敖牛冲散的，而你当时在敖牛身上，应该知道他们大概在什么地方。”
“呃……”夜山河认真思索一会：“敖牛确实撞到过不少东西，但我已尽量控制让它别碰到人，不过商队的营地倒踏平了不少。”
“也许第二部队为了不引起人注意，乔装成商队了，请你带我们去找那些营地吧，应该可以查出他们的去向。”
夜山河听到贵夫人这么说，面露难色：“从磐山到这里，至少遇到过上百个商队，都要找一遍？”
“就算遇到上千个，都要找！”贵夫人斩钉截铁的说。
夏绯绫再次打了几个手势，贵夫人与之回应，夜山河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夏绯绫不肯说话，因为我在场，所以她要用这种密语？”
“你误会了。”英龙略带哀伤道：“绯绫从小就不会言语，但医师说她并不是哑巴，也许她体弱多病所致，也许她只愿意用手势或者用心灵与别人沟通。”
夜山河怔住，愕然道：“难道她是无声公主？”
“你怎会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英龙十分惊讶一个在山里长大的乡下人怎会知道来自遥远国都的秘密，他双拳运劲，立直身形，一触即发。
夜山河很坦率：“我爸说过，皇朝里有一个无声公主，她是世上最伟大的人。你们这军从皇城过来，加上你们的模样派头，所以我猜夏绯绫是无声公主，只是我想不到她年纪这么小。”
“你爸是什么人？”
“夜明。”
英龙失声叫起来：“原来是他？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连说这几句，竟然哈哈大笑，神情变得放松愉悦。
夜山河莫明奇妙的抓抓鸟窝般的头发，另一边贵夫人开口：“夜山河，绯绫说第二部队使用的旗帜是橙红色，即使扮成商队，旗帜也不会改变，而且他们所穿的衣服，也会统一为靠近橙的颜色，能想起点什么吗？”
一拍脑瓜，夜山河跳起来叫道：“噢，原来是那一群人，我还以为他们是演戏的呢。”
英龙笑得更大声，他猜想一定是第二部队穿的那套商人夜服华丽过头了。
可是，当他真正看到第二部队的时候，完全笑不出来。
在夜山河的指引下，第快找到了失散的第二部队，敖牛袭击的时候，他们在一片狭谷附近安营，所以很轻松的躲进狭谷躲过了敖牛的践踏。
可是，现在他们全倒下了，无一幸免。全营两百多人，死亡十七个，其他都奄奄一息。震惊之余，英龙十分冷静的一边安排卫兵救人，一边细查事件原由。
第二部队的士兵衣衫整齐、无外伤，显然不是敖牛或是他人所伤，贵夫人亲自给一息尚存的人把脉看病，夜山河才知道她是个贵族医师。
贵夫人一再摇头，向英龙说：“他们中了卡奇亚热毒，那是一种只生长在沙漠和戈壁的植物，果实艳丽鲜甜，含剧毒，食用者短时间内会陷入昏迷状态，一天左右就会死亡。”
英龙诧异：“卡奇亚果不能食用是军中最寻常的知识之一，第二部队的战士是精英中的精英，又怎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抱着怀疑去检查第二部队的食物，果然在他们煮食的汤中发现了卡奇亚果的残渣，这更让英龙感到奇怪，卡奇亚果如水果一般，即使误食也应该是生吃，何需煮熟？
真相只能留在救醒中毒者之后才能解开，可是贵夫人表示他们所中的毒已无药可解，难道就这样看着第二部队莫明奇妙的全军覆灭？
这时，夏绯绫向贵夫人摆了个奇怪的手势，双掌向两肩轻拍，再向中毒者们摊开，如此重覆了三遍。贵夫人和英龙的脸色大变，贵夫人忙摇头摆手表标拒绝，夏绯绫捂着胸口定眼瞪着贵夫人。
双方对望片刻，贵夫人才叹着气牵着夏绯绫走进一个帐蓬里，英龙沉着脸指挥皇家护卫将那个帐蓬围起来，严阵以待。
夜山河一头雾水，想跟去看个究竟却被拒于门外。过了一会，帐蓬里竟渗出蓝光。这更引发他的好奇心，围着帐蓬转一圈，发现有一面窗帘没盖严，从缝隙中终于看到了夏绯绫的背影。
此刻她竟然上身半裸，下身只围着一面轻纱，白皙如雪的肌肤如缎绸般丝滑，原来她在这个时候洗澡？夜山河大感尴尬，红着脸正想走开，猛然看到贵夫人出现举着一把匕首切向夏绯绫的手腕。
鲜红的血从雪白的皮肤上流淌，显得份外刺目，最后流进一个瓷器中，由贵夫人盛接着。
这诡异的景象让夜山河热血直涌脑袋，正想冲入帐蓬，旁边忽然有人飞踢一脚，毫无防备下被绊倒。
还未看清袭击的人是谁，那人已闪到他身后卡住他的脖子，捂住他的嘴沉声喝道：“你真大胆，竟然偷看公主。”
听清是英龙，夜山河奋力挣扎，嘴里唔唔叫，欲问个明白。
英龙在他耳边说：“我知道你看到了什么？我可以解释给你听，但是如果你现在冲进去，绯绫她就会死。”
夜山河骇然，停止了动作，英龙缓缓放开他，接着说：“你所见到的是无声公主最大的秘密，也是她最伟大的地方。她的血可以治愈任何伤口，用她的血做药引，可以拯救任何患重病之人。”
夜山河呆了，天下间还有这种奇事，比第一次看到敖牛还令他震惊。他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的身体这么虚弱。”
“这倒不是她经常以血治人的原因，神还赐予了另一种能力给绯绫，她可以在梦中看到未来或者遥远得我们无法触及的事物，可是神却夺走了她的健康作为代价。她的心脏患有先天衰老症，常人的心能跳上百年，可她每跳一年相当于我们五年……”
英龙说到这里，这位壮汉竟黯然失声，夜山河颤抖道：“所以她顶多只能活二十岁？”
英龙点点头：“还有五年六个月，她就要归天，所以她算着日子，要在活着的时候挽救更多人。”
“为什么她不用自己的血来治自己的病？”
“唉……不可以，她的血对自己无效，也许那就是命，我们的王寻遍世间名医，都无人能治好她。”
夜山河灵机一动：“我这里有个仙果，你拿去试试。”他从腰间兽皮兜里掏出个白里透红的果子，递了过去。
英龙略带激动的接到手心，仔细端详。好一会，他哈哈大笑；“小伙子，你对公主的好意，我代她表示感谢，可惜这只是个黄参果，品种还不错，你自己留着吃吧。”
夜山河失声大喊：“可恶的老爸，又骗了我，害我天天守着。”
“如果真能找到仙果就好，我们曾经去玉龙雪山搜寻多年，除了雪那里什么都没有，那不过是个传说。”英龙叹息。
“除了玉龙雪山就没别的地方能长仙果吗？”
“所有关仙果的传说，都只讲到过那个地方。”
夜山河想再问详细点，帐蓬里已传来贵夫人的呼声，英龙忙进去取药。
在帐帘起落的间隙，夜山河能看到夏绯绫被一张毛毯裹着，面无血色，连嘴唇都发白，一动不动，让他感到揪心的痛。
算起来，和她只是初见面，在梦中聊了几句，夜山河不明白为什么有这种感觉，而且极其渴望她能活下去，就像梦里那样健康，艳丽。
夏绯绫的血果然神效，喝过的人在第二天就醒转，在审问下，负责煮食的士兵竟也忘记是怎么把卡奇亚果采来当菜炖了，吃的人竟也一个都没有发现。当中有的人提到：“我只吃到小米瓜，没吃到卡奇亚果啊，当时还特别高兴，从哪找来家乡的好东东呢。”
小米瓜是国都邺城的土产之一，多汁、肉脆，沉重易碎，从不会当作军粮，戈壁地带也长不出来，在第二部队残留的食物中也找不到踪影。
那只能推测，第二部队当时看到的小米瓜就是卡奇亚果，至于为什么出现那幻觉，无从推敲。现在时间也不容他们纠结在这件事里头，在磐山有更重的任务等着他们，所以待到第二部队的战士康复如常，便与皇家护卫军合成一队，在英龙的率领下，向磐山进发。
虽然曾被警告多次，但是夜山河依然骑着敖牛远远的跟随在后方，直至夏绯绫和他单独会面。
英龙告知夏绯绫要见他的时候，夜山河兴奋得寝食不安。
当他怀着激动的心情走进夏绯绫营帐，发现连贵夫人都不在，只有他们俩人，夜山河反倒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因为他不懂哑语手势。
还好夏绯绫示意他坐下的意思总算能看懂，夜山河毫不客气的选择了一块距离公主最近的皮垫，那里甚至可以闻到夏绯绫散发阵阵少女幽香。
夏绯绫手中拿着三张白皮纸，待夜山河坐定，她翻起第一张，上面写着几个娟秀的字：“你会看文字吗？”
原来她早有准备，夜山河乐呵呵的点头。
第二张展开，上面写着：“上天给我们最公平的就是生命，每人只有一次，我们在活着的时候要寻找生命的意义，要创造生命的火花，请你不要把时间浪费去寻死的路上。”
夜山河如被洒了一脸冷水，原来夏绯绫和他会面，又是劝他不要回去磐山，他极不甘地大叫：“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我有能力帮助你们！”
夏绯绫似乎早就知道他的话，展开了第三张皮纸：“我感觉得到你的潜能就像大海一样无穷无边，可是你现在就像稚鸟，还不懂真正运用你的力量，等你学会了，就到皇城来找我，这是我和你的约定。请记住，要在六年之内。”
她只剩六年的生命，却如此的坦然面对，夜山河心里刺痛着，同时感觉到她正努力的让每一天都活得有意义，而自己竟然还在纠结着一些不合时适的事。
逐渐，他冷静下来，他想到了自己并没有英龙那种非凡的能力，磐山所发生的变异连敖牛那种神兽都发疯，自己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望着夏绯绫苍白虚弱的俏脸，夜山在刹那间想通了自己应该要去做些什么。
他转身就走，默不作声的离开，头也不回，在英龙和那位贵夫人的诧异目光相送下，骑上敖牛远去，走的是与皇家卫兵相反的方向。
既然有约定，就无需道别。
夜山河心里已充满了一个新的目标，夏绯绫倾尽自己的生命去拯救世人，如果能够挽救她的生命，那她就可以救更多的人，同时，还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仙果只存在于传说，要得到，一定充满挑战。有挑战的事，才能让夜山河充满动力，为自己喜欢的人去挑战，血液仿佛都要奔腾出体外了。
长嗥一声，夜山河双脚有劲地踏打，敖牛迈开四蹄狂奔，刮起漫风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