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滚动的井水,感觉上却是一种绵软的固体,像跌宕起伏的绸布,轻柔、细软,在两人进入的瞬间,绸布层层折叠,被压缩成薄薄的一页。
深不可测的古井,因为井水的变化而被骤然缩短。空间凝聚成玄妙的一点,“砰”的一声,凌天和拓跋已经落到了井底。
不,这里或许不能称之为井底,因为凌天的脚下并不是实实在在的地面,而是,软绵绵的,像一团云雾。
云雾缭绕,烟气氤氲,一个庞大无比的石蛋耸立在云烟里,圆溜溜,硬邦邦,高得一眼看不到头,石蛋下面是一片宽敞的石台,在石蛋灰褐色的表面,由上而下,镌刻着一列列怪异的字。字迹闪闪发亮,流动着彩虹般的光。
盯着字迹,凌天默默的开始读起来,“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天地之象分,阴阳之后列,变化之有表,死生之兆彰,不谋而遗迹自同,勿约而幽明斯契......”,凌天嘴里悠悠的迸出这些话来,而拓跋呆呆地看着他。凌天读着石蛋上的字,并且毫无意识的一步步向石蛋走去。拓跋看见凌天仿佛迷失了心智,在后面紧紧地拉住他,然而,一向天生神力的拓跋既然无法拉动凌天分毫,缓缓地,他们走上了石台。在石蛋底部,有一个长方形的凹坑,凌天跳下凹坑,躺在坑里,闭上了眼睛。
拓跋愣了一下,这个家伙打的什么主意?难道是要睡觉?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啊,还要睡觉。
石蛋忽然隆隆响动,向他们滚过来。拓跋心惊胆颤,巨峰般的石蛋猛地压下,眼前一黑,凌天的骨头好像被碾碎了,只听得骨头碎裂的声音,浑身痛得透不过气,晕死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耳边听到潺潺的水声。
四面八方都是水,澄净的,透明的,像少女的眼波。水不停地流动,流入鼻孔,耳朵,眼睛。但却没有任何感觉,仿佛还是在陆地上,可以随意呼吸。
在一个阴暗的石洞里,洞里全是水,而在洞口的角落,有一个人在不停地在打凌天的耳光,看见凌天醒来,他总算停手了。
摸着又肿又痛的脸,凌天一骨碌爬起来,怒气冲冲:“你个王八蛋,干吗打我脸?你再打老子也比你俊!”
那个人狠狠掐住了凌天的脖子,满脸狰狞:“再敢骂一句,就死!”尖锐的指甲深深嵌入凌天的皮肉。我恍然大悟,面前的人自己根本不认识。
“你可以叫我巫靼。”这个人忽然说话,声音如同一条嘶嘶扭动的响尾蛇。
“巫靼?”好奇怪的名字。
凌天用眼角打量他,巫靼很老,老得看不出他的年纪,但头发却乌黑油亮,长长垂下,遮住了两边脸颊。
无论是外貌还是长相,他不像凌天见过的任何人,或者说,他不像是个人。
看着对方,凌天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是一双妖异的眼睛,阴毒、冰冷,瞳孔暗红,像要择人而噬。
“生辰八字多少?”他紧紧逼问,听到凌天的回答,他的双瞳猛地亮了起来,射出诡异的红光。
凌天觉得不太对劲,想溜,可转念一想,此处四周漆黑一片,就算能够甩掉他,也难以找到出路,而且,从醒过来,凌天就没有看见拓跋,他相信眼前的人一定知道拓跋在哪里。
“你就快死了,知道么?”他冷冷地道:“你的印堂发暗,晦纹直入双眉,大凶!”
当头一闷棍,凌天差点没昏过去。看着巫靼,凌天有些战战兢兢,嘴里有些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
巫靼接着说:“你的生辰乃阴年阴月阴时,且你掌心有九颗红色圆点,称为‘九蠕蚕体’。也因此你三岁那年大病一场,卧床半年,并导致你丹田破损,后来这近九年来,你体内毫无真气,连普通人的真气程度都不如,你的身体机能会慢慢匮乏,而九岁就是你的大劫,这一切都是‘九蠕蚕体’和你的生辰导致的。近半年以来,你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强,并不是因为事情有了转机,而是你体内的能量开始急剧消耗了,而你九岁的大劫也越来越近了,几乎不可能度过,所以,你活不过九岁。”
“九岁?”听得巫靼的话,凌天开始不信,可是自己大病那次除了父母无人知晓,而自己手心的九颗红点早就被父亲封印,外人根本看不见,面前的人竟然知道这么多事,他到底是谁,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呢,难道真的存在所谓的天机,而面前的人就是懂得天机的人?
“九岁,九岁······”凌天喃喃地自言自语,他仿佛失去了心智一般,听到自己只能活九岁,或许没有人会相信这样的鬼话,但是凌天却相信了,因为巫靼所说的情况是正确的,无论是三岁的那场大病,还是手心里的九颗红点,甚至近日来,凌天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莫明的问题,往往有些力不从心,而更让凌天发痴的是他清清楚楚的记得,三天后自己就满九岁了,如果面前这个叫巫靼的人说得正确的话,那也就是自己只能再活三天了。
凌天抬起头来,看着巫靼,说道:“你能救我吗?”不知道为什么,凌天居然向面前这个陌生人说出了这番话,就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如果你想活着,就跟我走吧。”巫靼再次说话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听得巫靼的话,凌天一阵惊喜,看着周围漆黑的迷雾,他没有犹豫,跟上了巫靼的脚步,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呆着就是等死,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面前这个人,更重要的是,三天,这个人能够让自己活下来吗?
跟上巫靼的脚步,缓缓地,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化了,存在四周的水开始消失,凌天可以感觉到自己周身的水不见了,不过奇怪的是,他居然也没有感觉到空气的存在,而自己好像不用呼吸一样。在这个地方,真的是存在很多难以理解的东西。
一前一后,他们走着,周围流过奇怪的画面,像水流一样,让人看不清那是什么,更无法理解,但是凌天却可以隐约的感觉到一丝神韵在其中,隐隐约约地,凌天的脑海中出现了一段话,“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这句话?是开始在金蛋上看见的,凌天记得,也不知为何,每每念叨这句话,心中就极其的宁静。
跟在巫靼的身后,凌天没有说话,因为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在对方面前,或许只有些利用价值罢了,这才是对方帮自己的原因,或许自己的利用价值没有了,那自己的命运就难以想象了。
慢慢的,自己周围的环境居然变成了一片沼泽地,而在凌天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辆马车。
“上车。”
凌天没有丝毫犹豫,因为他知道,此时最好的办法或许就是跟着此人,即使对方把自己带进的是死路,也比在原地等死好。
车厢内密不透光,马车慢慢向前驶去,凌天搞不懂,马车上既然没有车夫,又怎么驾驭呢?
看来对方真的有点鬼门道。
车轮滚动的声音单调而枯燥。
巫靼问了凌天许多问题,当凌天告诉他自己看见的那些金字的时候,他忽然诡秘地一笑,盯着凌天,自言自语:“果然,果然是,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走了足足一天,他们仍然在沼泽地,沼泽地上一望无垠,而又一棵枯树却突兀的矗立在中央,马车停在了枯树旁边。
“下车。”
“知道啦。”经过长时间的车程,已甚是疲惫了,凌天懒洋洋地推开车门,猛地吓了一跳。
四匹高头大马,血肉尽消,变成了四具白森森的骷髅马,僵硬地站着不动。
凌天尖叫一声,回过头,见到巫靼妖异流转的眸子,忍不住浑身发冷。
难道自己碰上了一个妖怪?妖怪找自己干什么?自己的肉肯定不好吃,莫非对方是个女妖,看中了自己的姿色?可横看竖看,巫靼脖子上的喉结都不像是假的。
下了车后,凌天跟在巫靼身后,向枯树走去,凌天一言不发,现在不是开口的时候,就算问了,巫靼也不会告诉自己。经过在车上的交流,凌天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对方要利用自己干一件大事。
巫靼转过身来,看着凌天,举起手来,突然,在他的手里出现了一把刀,巫靼毫不犹豫的,砍了下去,手起刀落,凌天痛苦的一声惨叫,撕心裂肺,凌天躺在地上打滚,他的左臂不见了,而巫靼的手上拿着的,正是凌天的左手臂,鲜血缓缓流淌,触目惊心,稍息过后,凌天昏死在地上,巫靼帮他止了血,看他样子,并不希望凌天就此死去。或许,凌天还有利用价值吧。
四周全都是凌天的鲜血,然而,枯树上居然开花了,血红色的花,和凌天血液的颜色一样,而地上的血液竟然被枯树吸收了,就连枯树的树干都泛着一丝鲜红,此时的这棵枯树,已经变得生机勃勃了,强大的生命力让人咂舌。
随着枯树的变红,四周也开始变化了,很快,周围的一切消失了,而出现的居然是一片血海,如果凌天还醒着的话,没准又会被吓晕过去。
醒来时,已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红色的海。
连绵起伏的沙漠之海,一望无际,一直伸展到天地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