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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罗本的犹豫

魔法水晶,是一种含有大量元素粒子的天然矿物。人们拿到它们的时候,通常会请教廷里的牧师,把里面含有的元素粒子塑造成他们需要的神术,以备情急之下使用。

这样牧师就不需要再念诵冗长的音节,而且骑士也可以释放神术。

只需要用外在的能量,比如精神波动或者战气稍稍触碰一下,打破水晶里面稳定的构造,神术就从水晶里释放出来了。

但是,这种水晶中所蕴含的能量却是一次性的,释放过一次法术后,就再没有了用处。所以往往使用魔法水晶,大多都是被逼无奈的选择。

就像罗本释放的体力回溯,其实一金币不值,但是架不住魔法晶石值钱.

所以。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价值一百金币”的体力回溯第十次凭空出现,降下一道银白光柱将罗本包裹。

“呼、呼呼。”

还有两百米!

罗本释放体力回溯的频率越来越慢,这也意味着他每一次跳跃的次数,正在慢慢增多,坚持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进步是明显的,他适应着这个重量,忍耐着这个重量,并且一次次试探自己最后能坚持的底线。

他倔强的抿着嘴唇,眼神坚毅。

重新聚集起大腿的力量,跳起!

然而罗本却只感觉眼前一黑,突然摔倒在了地上。接着大脑出现一阵阵的晕眩感,使得他恶心想吐。

好想睡觉!罗本猛地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

他知道是自己今天释放的神术太多了,现在的他,就像是连续数天没能睡觉,或者饮酒过多的人一样,精神恍惚,大脑混沌。

死死的咬住嘴唇,疼痛的刺激,驱散去了一些困意。

背着双手,蹲下、再奋力跳起!

一百九十九、一百九十八、一百九十七……

一百九十!他开始感觉地面在不停起伏,身体也开始在摇晃。

一百八十九!他开始感觉眼前出现黑色的斑点。

一百八十八……

大腿上的肌肉像是要被人拉扯成两块一样,一直火辣辣的疼。而精神这时候也是一阵恍惚,他只能勉强睁开耷拉的眼皮。

一百八十!

站起来,站起来!

一百七十九!

……………………

圣洁纯白的巡礼马车,在并不平坦的山林中颠簸着,车厢里只有一个红衣老人和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只见那老人手中转动着一枚光球,正对两个孩子说着:“骑士能力的提升,是靠挖掘他们体内的潜力。我们能力的提升,是靠开发大脑的潜意识。”

他笑着摸了摸男孩的头,道:“众神是眷顾人类的,他们给了人类无穷的潜力,身体上的、精神上的。谁也说不清人类的肉体会强到什么程度,就连神佑骑士也不清楚,即使他们能一剑将海岛劈开,将山头削平,将河水斩断,但不可否认,他们仍还在探索着自身体内的力量。”

“也没有人清楚,人类的精神又会强到什么程度。我们现在所显露的精神力量,只不过是潜意识的冰山一角。当你们被自己一梦千年的梦境所吓到的时候,你们就知道自己潜藏的精神力量有多么恐怖了。”

老人出神道:“比光系元素还要快无数倍的精神波动,那已经不再是神的宠儿,而是真正的……”

“呃。”他回过神来,双手抱拳,放置在心口,虔诚的祷告了一会。

然后继续道:“但是你们一定、一定要记得,能力的提升,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突破极限虽然是最快的方法,但是这个极限的标准却很难被人把握。”

………………………………

蹲下、努力跳起!

再次蹲下、再次努力跳起!

罗本嘴里感觉到一股腥甜,那是他咬破嘴唇流出来的血液。

抬起头,他狠狠望了不远处的终点线一眼,心里道,还只有一百七十多米!

他努力的向前跳起,同时一遍又一遍的念诵那段拗口音节,试图谐振到周围的元素粒子。但是他并不知道,他的身体已经不再向外溢出精神波动了,仅剩的精神力量,现在全都蜷缩在他大脑位置,维持着他最后一丝清明。

“呼、呼呼。”

“再跳一步!就再跳这一步!”

他拼劲全力,想要撑起剧烈颤抖的双腿。

他渴望着奇迹的出现,可是现实终究不是骑士小说。

他虚弱的身体最后一丝体力、最后一丝精神,还是被抽走,猛然摔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

一阵冰凉,将浑身像是被炉火烧红,又被铁锤反复敲打数十遍的罗本浇个通透。

接着,这股凉意从他的头顶钻入,一路向下,沿着他的脊椎骨,好似一个心急的拓荒者,蛮横的向前横冲直撞着,撕开他的肌肉,撕开他的筋骨,撕开他的内脏,撕开眼前阻挡他的一切。

睡梦中的罗本只感觉尾椎一热,一阵灼烧般的刺痛突然出现,让他菊花一紧,猛地清醒,并坐了起来。

“啊——”

这是一间洁白的房间,不大的空间还被中间一道白幕隔开,墙壁上挂着一幅主神牧羊的油画,窗台上摆放一个插着野花的乳白花瓶。他躺在一张床上,盖着白色的丝毯。

一阵轻柔的风从窗外吹进来,突然感觉身体一阵轻松。

“这里是?”他疑惑道,声音略显嘶哑。

这时候有人走进房间,等来人绕过帷幕,才看到是一身红色练功服的红叶。

女孩笑嘻嘻道:“嗳,你醒了?”

他茫然的点点头。

红叶坐到他床旁边,然后将一盘葡萄干推到他面前道:“喏!”

罗本摇摇头,低声道:“我不喜欢吃葡萄干。”

“我送来的时候,它还是葡萄的。”

“嗯……啊?”罗本猛地猛地反应过来,他睁大了眼睛,惊讶道:“你说我睡了多久?”

红叶‘嘻’地一笑,乐道:“骗你的,你只睡了一上午。”

她漂亮的眸子一弯一弯,又得意道:“不过你也太没用了,用了十几次神术都没跳完那五百米。我六岁的时候就能负重五十斤,一口气跳一百米呢!”

罗本沮丧的躺倒床上,没用?是吧!对于别人来说只算是热身的运动,自己都完成不了。

也许他就应该成为一名牧师。天生羸弱的身体,发达、活跃的精神。这一切,上天不都已经替他做好了选择么?

也许没有选择,会比有选择少一些苦恼吧!

突然他想念起了爱丽丝,心想:也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呢?没有自己在身边,应该不会有人欺负她吧?是了,她现在已经是神的宠儿了,是大人物了,才不会像自己一样!那她有没有想家呢?昨天就做了一个梦,梦到在小镇槐树下听老布森讲故事,然后就哭着醒了,自己真没用。

红叶好奇道:“英雄,想什么呢?”

“红叶,我真的不适合做一名骑士吗?”

罗本茫然的看着天花板,似乎看到了小镇的星空,似乎看到了父亲、圣约翰、保罗、玛丽大婶、布森爷爷他们的面孔。每个人都殷切的看着他,每个人都认为他会成为一名出色的牧师。

他情绪低落,往日清澈透明的眸子失去了神采,变得暗淡。

红叶轻启粉嫩的唇瓣,仰着小脸问道:“英雄,你有没有听过黑骑士的传说?”

“黑骑士?”

她赶紧点点头,神神秘秘道:“你应该知道,现在大陆只有八位神佑骑士,六名在恶魔岛,看守魔族封印;一名在王宫,保护黄金王室;一名在我们大鼎王朝,守卫我们大鼎王朝。”

“可你应该也听过九位神佑骑士,战退龙神,逼迫龙族签订《人龙协议》;杀入魔界,擒杀数百名魔族亲王的故事吧?”

罗本点点头,示意这些故事他都听过。

红叶表情更加神秘:“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神佑骑士的人数,从九名变成了八名呢?”

“为什么?”罗本眸子渐渐亮起来。“对啊,是少了一名!”他好像才发现这个数字变化了。

红叶道:“因为,有一名神佑骑士叛变了!传说在一次反攻魔界的时候,他被魔神控制了,他和他的骑士团都被制成了魔神的傀儡。”

“啊?”

“然后,他突然莫名其妙好像发疯一般的向教廷发起进攻,向当时大陆上最强大的阵容——银辉军团加上八位神佑骑士,发动了进攻!”

罗本好奇道:“然后呢?”

有罗本这样的听众,一定是游吟诗人的幸福,红叶小手捻起一粒葡萄干,送进菱形小嘴里,道:“然后他死了。”

“啊?”

“但是他每一千五百年都会复活一次。”

“啊?”

“传说,他每过一千五百年,就会在大陆上复活过来。并将魔族封印打开,率领他的魔族军队向教廷复仇。”

她声音故作悠远、飘渺,缓缓道:“大陆上的大智者——眼曾预言,邪恶的黑暗骑士,最终会在一次复生中,被一个善良、勇敢、信念坚定的黑发骑士所击败,再也不会出现。”

“而这个骑士,似乎看着并不强壮,似乎看着并不勇敢,似乎看着并不坚定,但是他注定会让所有小觑他的人,见识到他真正的力量!那就是——希望的力量!”

“……”

“嗳!”红叶瑶鼻一哼,不满道:“你又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罗本慌忙擦拭去嘴角流出的口水。

“……”

“你没骗我吧!”

红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娇嗔道:“我骗你做什么?我又没有说是你杀死了黑暗骑士。我只是用这个预言鼓励你而已,让你知道,看着不强壮、勇敢,不见得就不能成为英雄。”

罗本挠挠后脑勺,老实道:“可你不是说黑发骑士吗?”

红叶扶额:“那黑暗骑士也是黑发呢,要不等他复生的时候,寄生在你身体里好了?”

她撇嘴道:“那你就干脆自杀,说不定你就成为了那个杀死黑暗骑士的黑发骑士呢!”

罗本干笑两声,不再搭茬。

其实,这故事已经勾起了他的回忆。那段坐在槐树下,听老布森讲故事,然后一个人幻想成为伟大骑士的日子。

罗本不禁回想,当初是为什么要决意成为骑士呢?

他想,是因为骑士的勇敢?谦卑?还是因为骑士的牺牲?公正?忠诚?还是怜悯呢?或者是因为骑士看起来比较威风,在故事里都是正义的形象呢?

他仔细想了想,渐渐内心平静,追溯起他原本的骑士精神。

“他只是进入深度睡眠了而已,现在应该已经醒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低沉着对另一个人说道,接着房门被人推开,从外面走进两个人。

那个苍老的声音继续道:“这是精神枯竭的正常现象,难为这个小家伙了。”

绕过白幕,两个人中,其中一个罗本认识,正是那个曾语重心长劝慰过他的老牧师。在他身边站着一个体型消瘦,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一身合体的丝绸贵族长袍,腰间斜挂着一柄镶钻单手十字剑,英气逼人,傲然看着床上的罗本,那凌厉的眼神就好似寻找猎物的鹰隼。

“看吧!”老牧师笑呵呵地,扭头对他旁边的男子道:“他已经醒了。”

然后他向罗本问道:“孩子,你愿意跟着李森骑士,回教堂继续学习神术么?”

罗本摇摇头,坚决道:“我要留在这里,在这成为一名骑士。”

老牧师不解道:“为什么呢?能作为牧师,留在主神身边,这应该是每一个生灵的荣耀。”

“我要成为骑士,成为神佑之手裁决团的一员,守卫牧师,守护我的朋友!”

老牧师笑笑,劝说道:“伟大的梦想,这是主的荣幸。但是孩子,你认为你四年后,能成为见习骑士么?”

他清楚罗本的体质情况,那些按照标准要求,完成大量体能训练的学生,都不一定能在四年内保证成为见习骑士,你一个训练一半就晕倒的人,又怎么可能呢?

“可白光主教已经答应我在这里学习了,还教会了我用体力回溯呢!”

“哼!”那位一直不曾说话的中年人,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老牧师可惜道:“你要是错过开发潜意识的最佳年龄段,以后成不了骑士,又成不了白衣祭司的话,那……”

他叹了口气,然后一脸无奈的去追那位中年男子。这么些年来,还是第一次出现有拒绝成为牧师的人,这么一件荣耀的事儿,都有人拒绝?他不禁有些疑惑,难道是这个孩子是不知道牧师的意义?这不可能啊,大陆上的每一个种族,都应该知道成为教廷牧师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那或者是教廷的地位真的一天不如一天了?就像老朋友说的,在被王权慢慢削弱?

他没想到,还真有人就不知道牧师的意义。有着一个牧师父亲,耳濡目染的却是老布森口中的骑士文化,或许这也是黄金帝国提前走好的一步妙棋吧!

等他们走后,过了片刻,罗本猛地翻身跳下床,穿好鞋子。

红叶以为他是改变了主意,忙道:“喂,你不是去追那个老头吧?”

罗本道:“我要去把没做完的训练,都补回来!”

…………………………

“告诉那个姓李的,如果教廷愿意为骑士学院建造三个空间折叠魔法阵,我就让那个小家伙跟他走。”

这是一间书房,四周摆满了书架,尤其一些关于战争、军队之类的书籍,页边已经被主人翻得起了毛。而在靠近门口的地方,一套镶嵌金边的亮银骑士铠甲竖立在那,和房间里的书籍相互衬托着,使房间里的气氛,从雅致,变得严肃、沉稳。

书桌后面,一个鬓角花白的中年男子手捧一本书,威严端坐,腰杆挺直如枪,整个人好似一柄出鞘的利剑。使人一看就能联想到血与火,有着一种萧杀的彪悍。

他的面前,身穿银亮骑士铠甲的白银十字骑士道:“院长,那个孩子可是一口气释放了十次体力回溯。而且他才十岁……”

中年男子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可咱们这毕竟是骑士学院……”

“那建造三个空间折叠魔法阵,要花费数十万金币。花费数十万金币,去换一个有牧师天分的孩子,我想教廷应该不会同意的!”

“那就不答应他带人走。等四年后,那孩子实在成为不了见习骑士了,再还给他们吧!”

那白银十字骑士微一错愕,问道:“那他以后的训练呢?”

“就当看不到他。”中年男子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是!”

罗本不知道,他就被这么冷处理了。而一旦教廷答应了为学院建造三个空间折叠魔法阵的话,他心爱的骑士战争学院,就会以他无法完成骑士准则为由,将他踢出学院。

中年男子低声嘀咕道:“真想见见这个‘聪明’的好孩子……”

走到门口的白银十字骑士耳朵一动,隐约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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