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晨风迎面吹来,拂起瓢弱水两颊的青丝,却拂不去她满腹的疑惑。
“小姐,小姐……”不远处,传来小月的声音。
瓢弱水回神,微眯着眼睛,看着前方那团看不真切的水红色身影,正朝她这边走来。
“小姐,柳公子走了?”小月看只有小姐一人在,却并未看到柳公子的身影,不禁问道,语气微微透着些失望。
“嗯,他有事回去了。”瓢弱水点点头,看小月愈来愈明显的失望,不禁打趣道,“看来小月对柳大哥甚有好感,不如,本官媒为你们牵牵线?”
小月顿时羞得脸都红透了,扭扭捏捏地现出小女儿的娇态,羞涩地娇嗔道:“小姐你取笑奴婢。”便转了身去,背对着瓢弱水。
“呵呵,你找我有何事?”瓢弱水轻笑,问道。看小月刚才行色匆匆的样子,以她沉稳的个性,怕是有什么事找她。
“王爷有事找你,让小姐去研医阁找他。”小月这才想起正事儿,不禁暗暗自责自己的失职,如果不是小姐提醒,她都差点要忘记了。
“去研医阁?”瓢弱水怔了怔,平时都是玄王来找她,这会儿怎么让她自己去研医阁?
这研医阁,对于玄王来说,可是机要重地,是万万不会让闲人踏进半步的,而上次她借着眼疾看不见为由只当误闯了他的研医阁,虽然表面上没对她有什么重罚,却毫无缘由地亲了她,她真怀疑这是不是就是玄王对她擅闯研医阁的变相惩罚?
想到这几日那无端加了量的药剂,瓢弱水便直觉这也是玄王的惩罚之举,想起那更加苦更加浓的药剂,瓢弱水便心里叫苦,愈发觉得玄王绝对是一个心眼比绣花针孔还小的怪人。
“小姐,快去研医阁吧,王爷正等着你呢,他让奴婢尽快叫你去研医阁找他,可别耽误了。”看着陷入沉思没打算要走的小姐,小月不禁出声催促道。
“嗯,那我们走吧。”瓢弱水深吸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小姐,你去就好,奴婢等人是不能踏进研医阁的。”
小月摇摇头,这研医阁十几载来,小姐还是第一个进去了之后能安全无恙地出来的人,而这回王爷竟然还主动让小姐去研医阁,不过,他们一干下人都觉得,王爷对小姐的态度很不一般。
瓢弱水一听小月的话,不禁无奈地扶额,觉得心神难安,仿似研医阁有什么洪水猛兽正等着她自动送上门。
凉风无情吹来,更渲染了她此时几分凄凉的心境,瓢弱水一脸视死如归的神色,怀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心情,踏上了去研医阁的黑暗道路。
一路上,瓢弱水以蜗牛一般的速度向前踱去,两边繁花似锦,药草香阵阵,弱水很有闲情逸致地默数着步伐,看似优雅实则是只为拖延时间。自出生至今,瓢弱水还是第一次走得如此淑女,如此有大家闺秀风度的纤纤细步。
此番功劳,非玄王莫属。
这路啊,走着走着便总是有尽头的一刻,瓢弱水停住了脚步,抬头,望着那牌匾上,以她现在的视力,依稀可见龙飞凤舞的“研医阁”三个字,暗暗叹气,似乎,她走得快了些。
瓢弱水微启双唇,默默无声地朝众神祈祷了一遍,这才从从容容一脸淡定地举步踏进了研医阁的门槛。
这是她第二次来研医阁,第一次来,她是完全失明状态,对研医阁的装潢格局完全是不知道的。
而今,虽然看不真切,却依稀有个大概轮廓,嗯,这研医阁,其实也就是普通的楼宇,带着小院落的独立楼宇。只不过,这个院落种植的药草,悉数都是稀世珍宝,一踏进大门,便是院落,穿过院落是个大厅,厅里面的墙上安置着很多木格子,每个木格子的表面都写着字,虽然看不清楚是什么字,弱水大概也能猜出,应该木格子里面装的都是药材,而那些字,便都是这些药材的名字吧。
这个所谓的研医阁,说白了,也就是普通的药房吧,而玄王竟然把这药房当成宝,果然是医痴一个。
环视了一周,却并未见到玄王的身影,大厅内侧,好似还有一扇门,难道,玄王是在内厅?
“王爷?”瓢弱水站在大厅中央,老老实实地朝空中唤了声。这回,她是怎么也不会乱闯了,绝不会给玄王任何实行他小心眼报复的借口。
声声刚落,便听到内厅传来悉悉率率的声音,以及一些泼水的声音,瓢弱水微微蹙眉,怎么会有泼水的声音?
半晌,便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内厅那扇门被推开。
一个修长挺拔的玄色身影出现在内厅门口,朝她这边走来。
那抹身影离她愈来愈近,瓢弱水生生压住要拔腿而逃的冲动。
“你来了。”玄王走到弱水身边,笑了笑,温和地说了句。
虽然眼前朦胧,然而却无法阻挡玄王这十分要命的笑容,真真是好看得要命。
瓢弱水本以为自己对美貌早已免疫,柳清风那世间难得一见的出尘脱俗的谪仙样,她看了十几年,也能把持住不受迷惑,可见她定力有多强。
而今,看玄王那张朦胧中的脸,却让弱水怀疑自己吃了月半仙那药丸后,是不是连她向来引以为傲的定力也给减弱了?
玄王有着与生俱来的尊贵高雅之姿,睥睨间,随意弯唇一笑,便刹那芳华。
眼前那从来不带笑容的一张俊脸,此时竟笑意盈盈地对着她笑。无可否认,玄王长得极为好看,跟柳清风的好皮相有得一比,几乎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弱水叹口气,连她这个定力极佳的人都被玄王的笑勾得心神荡漾,也难怪有那么多姑娘家借看病为由,来玄王府瞻仰玄王的美貌了。
弱水从容婉约地朝玄王福了福身,很是矜持地道:“王爷万福。”
“怎么来得那么迟?”玄王问道。
玄王声音依然温和,仿佛并没有因为弱水的姗姗来迟而动怒。
弱水抬起头,看向玄王,忍了忍,终是忍不住,很是婉转地建议道:“王爷,可否不对着我这样笑?”
“不可,本王看到你就开心,便想笑。”玄王笑意不减反加,果断地拒绝。
瓢弱水默了,顿感凄楚,难道,她的脸长得就是一个笑话?可以让玄王一看就想笑?
“怎么?难道小水儿不爱看本王的笑?”玄王摸了摸自个的脸,那笑却依然不打折地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小水儿?弱水嘴角微抽,什么时候,她跟玄王的关系已经亲密到他可以直呼她小名的程度了?
“看你的表情,好像不是很满意本王对你的称呼?”
不等弱水回答,玄王便微微曲身,把脸凑向弱水的脸前,仔细端详着她。
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那张俊脸,瓢弱水吃惊得正要后退一步,却发现腰部已经环上玄王的手,紧紧地扣着她的腰身,不让她退后半步。
“王爷误会了,只不过这个称呼向来只有爹娘唤我,而今王爷不嫌弃这称呼,民女自是对王爷感恩戴德,又岂会不满。”弱水赔笑,不着痕迹地向后仰,借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嗯,本王觉得,应该找个更特别的称呼来唤你。”
玄王满意地又笑了,这回,笑得更是比“十分要命”高了不知多少个级别。
“玄王不用费心了,只要称呼我弱水便可。”弱水连忙回道。
玄王却置若罔闻,似乎正深思着叫什么好些,弱水很是忐忑,希望玄王取的称呼能正常些,唉,她从不知道,就一个称呼,可以让玄王如此纠结。
被玄王扣住腰身,她的半个身子,几乎是贴在了玄王身上,而玄王的呼吸,直直地落到她的脖颈间,麻麻痒痒的。
“呃,王爷,可以放开民女吗?”弱水以这种后仰的姿势,觉得自己的老腰都要断了。
“不可,本王觉得,这样抱着你甚是舒服。”玄王看了弱水一眼,闲闲地回答。
“但是民女觉得不舒服。”弱水决定不再向玄王这股恶势力低头,势必要夺回自己的自由,于是义正词严地说道。
“以后本王便唤你宝贝吧。”玄王却冷不防地说了这么一句雷死人不偿命的话。
宝,宝贝?
弱水顿感恶寒,晕了晕,这“宝贝”二字,生生让她生出满身的鸡皮疙瘩来。
嘴角微抽,狠狠地抖了三抖,玄王这是,与她调情吗?
抬眼,却看到玄王那漆黑的星眸一片认真,完全没有一星半点的调戏之色,这让弱水错愕了半晌,才极为困难地道:“王爷,您可知,这宝贝两字,可不是可以随便拿来称呼人的。”
“本王自然知道这是适用有情人之间的昵称,本王觉得,你对我有情,我对你也有意,如此一说,我们也是有情人。”玄王点头,理所当然地道。
她对他有情?
弱水头皮发麻,她何时表现过对玄王有情了?
“王爷,您怕是误会了,您身份尊贵,是我一介民女难以高攀的,所以民女自是不敢用情在玄王身上,因此,这‘宝贝’两字,还请王爷留给您以后的王妃才恰当。”
弱水力持镇定,极其婉转含蓄地在不让玄王因为觉得没面子而恼羞成怒的情况下,清晰明确地表达自己的立场跟心意。
“这么说,你对本王无意?”玄王眼神一凝,敛起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顿了半晌,复又扬起笑,从容地道,“宝贝你不用急着否认,从你勾引本王亲你那一刻,本王便知道你的心意了。”
她勾引他?
玄王这如此严重的指控,弱水几乎要击鼓鸣冤了,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勾,勾引?王爷,您何必如此中伤民女?”弱水再也无法力持镇定,不用照镜子,也便知自己此事的脸色是有多么的沉重,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自己究竟在哪里得罪了玄王。
“宝贝儿,不用觉得羞涩,本王甚是满意你的表现。”玄王笑着道。
羞涩?
弱水顿时觉得自己无法与有着怪异思维的玄王沟通,他根本就没有正常人的思维方式好吗?
瓢弱水甚为惆怅,委实觉得,玄王的眼神比她还不好使。
她现在的表情明明是沉重外加满满的疑惑好吗?
他那是什么破眼神儿,竟然从她脸上看出“羞涩”两字?
她长这么大,身上还从未出现如此婉约动人的形容词好吧?
“王爷,请恕民女愚昧,请问,民女的哪些行为,让玄王您觉得民女是在勾引您?还望王爷指点迷津。”弱水不得不不耻下问,还咬牙加重了“勾引”两字。
“你跟本王说过,女人比医术更有研究价值。”玄王俊逸的脸上又绽出笑容。
“确实,然后呢?”弱水轻轻颔首,这句话,也构不成勾引这重大罪名不是吗?
“你的言下之意,不就是让本王多注意你吗?”玄王深思了会儿,便带着些别扭地问,“难不成,本王会错意?”
弱水不可抑制地把她那水汪汪的水眸睁大了那么一丝丝,错愕地望着玄王,为什么从来没有传言,玄王的理解能力也极端的,极端的让人不可思议?
在瓢弱水的注视下,玄王的俊脸红了红,却依然不躲不避地迎着弱水的视线。
“呃,那个,王爷……”瓢弱水斟酌着,该怎么说,才能让玄王不至于觉得自己会错意丢了面子。
“没关系,本王已经决定了。”玄王突然打断弱水的话,眉目间满是温情的笑意,“本王对你很感兴趣,从现在开始,你开始对本王有兴趣就行。”
啊?瓢弱水又愣住,为什么,她总是跟不上玄王那奇异思维的节奏?
“王爷,民女一介小官媒,岂敢高攀王爷,皇上已经下了圣旨,令民女给王爷您提一门亲事。”瓢弱水头晕,对这种奇怪的状况,很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
“这个无妨。”玄王终于放开一直扣在弱水腰上的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先把你的眼疾治好。”
瓢弱水几乎要拿根面条自毁生命了,什么叫无妨?“王爷,那您的亲事……”瓢弱水端正了下心态,深吸口气,她要保持冷静,决不能让玄王给绕晕,他根本就是极品腹黑的狐狸一枚吧?
“本王的亲事不重要,这个以后再谈。你的眼疾,需要加强治疗,本王给你特定了个特殊治疗法,比平时只是喝汤药的保守治疗具有更强的效果,这特殊治疗法,是本王最新研制出来的。”一谈起这医术,玄王便眉飞色舞,那双黑眸更是亮得炽人。
特殊治疗法?瓢弱水心下一个咯噔,顿感惊诧,什么叫特殊治疗法?她又要当小白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