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沉静的黄昏中,佩格坐在城墙上的一角眺望着远方。我从他身后走来,看见他正以忧郁的神色面对着天边。
他大概正在这里思念着香穗。我轻轻地打断他:“我听说刚才你姐姐又醒了?”
“是啊,可还是老样子,疯疯癫癫的,被我灌了药才睡着。”佩格叹着气说,“奥古斯丁还昏迷着吗?”
我点点头,说道:“你不用着急,等他醒了就有办法救你姐姐了。”
“不,我倒是希望她不要醒过来。”
“你说什么?”
佩格沉默片刻,随即望向远方。
“看见城右面山上的梯田没有,‘黑狗’还没出现的时候,香穗每天都会跟着他父亲去那里。而她母亲则在家里洗衣做饭等他们回来。”他缓缓地叙述着,字里行间充满了对那个时期的留恋。
“直到有一天,黑狗突然闯进了巫山村,它咬死的第一个人就是香穗的父亲,当时他是为了救香穗才丧命的。她母亲得知这个消息后,并没有在香穗面前露出绝望,反而她更疼爱香穗,更珍惜跟她在一起的日子,她清楚这个孩子是用她丈夫的命换来的,她跟我说过,要看着香穗好好地长大……”
说到这里,他开始低声啜泣。
“其实我知道,那时香穗的母亲受到的打击很大,只是她非常坚强。……可现在我该怎么办,就算她恢复了意识,如果知道香穗被女巫抓走,你说她还有活下去的希望么?”
我看着他哀伤的神情,一时间也被这种情绪所感染,遍布全身。他说的很对,如果一个人对世界充满绝望而没有选择终结,肯定是有一个人的位置在她心中胜过了自己的生命。
香穗走了,留给她母亲的只有绝望。
“佩格大叔,你相信我吗?”我坚定的说,“我可以帮你把香穗带回来。”
“你?可你能斗过那个女巫吗?”
“可以,只要奥古斯丁肯帮我,我就一定能找到香穗。”
佩格沉吟了很久才说:“但愿如此,也许那个男人真的能带给我们希望。”
——
奥古斯丁将边缘女巫布下的魇镇巫法解除后,便立刻准备启程赶往圣树山。
他向城中的居民打听了一下时间,得知现在是摩羯月第265日(一个月是730天),我们已经离开王者墓地十几天了。启程的时间是在晚上,马鲁克在城外召唤出了他的飞行屋。
奥古斯丁临走时,交给了佩格一封信,让他等姐姐清醒之后,带着她赶快躲在北方月星城附近一个朋友那里。他看见奥古斯丁的信就会收留他们。
至于能否找回香穗,他没有跟佩格提过。办妥了这些事后,我们继续向圣树山赶去。
——冥界的传奇人物卡尔达诺的灵魂正徘徊在那里,等待着我们前去解放。
马鲁克自从最后一次见到秋木后,经常会独自一个人发呆。我在飞行屋里发现,只要一提到关于巫山村的事,他就会不由自主的陷入沉思。在恋爱中,这是典型的单相思模式。
光田23记录了那晚在山顶上所有人的谈话。它在客厅里说,马鲁克在那晚是表现最神勇的一个,连奥古斯丁都对他刮目相看。
可他却不以为然的说:“我早说过,你们看到的只是我的表面。”
“我觉得贪财应该不是你的表面吧。”光田23说。
马鲁克冷哼一声,忽然他问道:“人形图,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秋木临走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楞了一下,她说的话连我都记得,马鲁克怎么可能会忘记。
“呃,她好像说,‘用不着你管我’,为什么要问这个?”
马鲁克沉吟道:“我当时以为她不会理我,没想到会听见这句话。”
我说:“这句话好像没有特别的含意……”
“不对,说这句话就表明她已经认出我了。”马鲁克说,“她知道我就是跟在奥古斯丁旁边的年轻男子。”
“你真的爱上那个女人了?”
“理论上是,不过我觉得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她不会喜欢上一个妖怪。再说冥界这么大,谁知道我以后还能不能遇见她。”马鲁克说。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接着马鲁克忽然叹了一声,向楼上走去,只剩下了我和人形图留在这里。
没过多久,奥古斯丁突然从外面走进来,脸色显得很难看。
“人形图,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死士第二宫出现的时间吗?”
“你说的是怒日宫。我记得是在摩羯月第300日,只要在能见到太阳的地方,死士便可受到召唤,直接进入宫殿。对呀,好像时间就快到了。”
奥古斯丁说:“没错,你们知道吗,巫山村的黄昏就是来自帝王谷的太阳,那个地方有白昼之分。”
“也就是说在摩羯月第300日,你能从那个地方进入第二宫,这对你来说是件好事。”光田23说。
奥古斯丁摇摇头,“也不尽然,到时会有很多死士去争夺,可怒日之力只有一个人能得到。而且——我得到的武技根本就不是要义,还被唐娜封印住了,怎么去争夺怒日之力?”
我听见他说出唐娜这个名字时,内心竟微微发颤。
“你可以去拜托唐娜帮你解封。”
奥古斯丁转过身说:“没用的,我已经求过她一次了,不想再求她第二次。我看这次争夺怒日之力就算了,我只想去那里查出卡尔达诺的死因。”
“可你查出是谁杀死他之后呢,还要去捉凶手吗?”我说道。
奥古斯丁沉默片刻,说道:“我是受了雇佣才去调查,之后的事自然会有人处理,卡尔达诺曾经是月星城的领袖,那里高手辈出,想要报仇应该不难,”
我问道:“那我们还有几天能到帝王谷?”
他淡漠地说:“这个你要上去问那只猫。”说完,奥古斯丁又走到了外面。
“光田,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唐娜究竟是谁?”我小声地问。
“这个我绝不能说,如果你想知道,还是自己去问主人吧。”
“哼,好吧,那我就上去问马鲁克。”
“他也不会告诉你的,再说阿季,你干嘛要知道她是谁?”
“因为我好奇。”我说道,“越是离奇的事情,我就越想去搞明白。”
光田23说:“你这种性格是注定要倒霉的,就像我的主人奥古斯丁一样。”
我楞了一下,“他因为什么事倒霉了?”
“也不能说,说了我会倒霉的。”
你的口头禅就是“这个不能说,那个绝不能讲”是么!我没再理会它,径自向楼上走去。
马鲁克的房间在第三层,我上去敲了一阵房门,发现他根本没在房间。这时,我隐约听见楼上有说话声,好像是从四楼传来的。
马鲁克从来禁止别人进入四楼的房间,难道会是他在上面?
我沿着楼梯向上面走去,在角处看见了四楼的门,门的外表涂着金漆,在中间雕刻着一个手杖的图案,杖头是一颗星星。
说话声就是从门另一边传出来的,但似乎不止一个人的声音。我贴向那扇门,听见马鲁克好像在跟什么人对话。
忽然里面安静了下来。少顷,门突然打开了,我往后退了一步,变成男子模样的马鲁克出现在里面,他走出来后,便立即关上了门。
“阿季,你怎么跑上来了?”他脸色阴沉。
“啊,没什么事,我在下面好像听见你在跟谁说话,就上来看看。是谁在里面?”
“你大概听错了,里面没有人。”他说。
我看他似乎不愿多说,便没再追问下去。
“这扇门的图案很特殊,上面这根手杖代表什么?”我问道。
马鲁克回头瞥了一眼,说道:“这是我们家族的族徽,就像孔氏家族会在金币刻上X的族徽一样。图案里的手杖是我们的传家宝‘百变星杖’。”
“你的传家宝?我怎么从来没见你拿过。”
“因为它在妖界,而且它现在也不属于我。”
我迟疑了一下,紧接着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帝王谷?”
“很快就会到,当你在空中能望见两座巨大的君王雕塑时,就表示我们到了。”
蜗神龙在空中飞行的十分迅速,却很平稳。他们已经进入了白天的世界,落日像头正欲苏醒的猛狮,悬挂在南边的尽头。下方是一望无际的绿野,穿插一条河流向南迤逦延伸而去。
奥古斯丁站在神龙的背上,眺望远方的太阳,眼底却透出征服的目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奥古斯丁。你想进入第二宫成为怒日死士,这样你就不会再惧怕那个人了!”
在落日余晖中,一个冷漠的女子悄然出现在他身边,她身穿着银色的斗篷,在夕阳中美得难以描摹。
奥古斯丁没有看她,依旧望着那轮红日。
“唐娜,谢谢你上次救了我,那时我还以为你不会出现。”
她平静的说:“为什么这么说?”
奥古斯丁看向她,神情一愣,接着扭过头说:“以前遇到比那更危险的状况你都没出现过,我以为这次你会看着我死。”
“我本来是有这个打算。可我最不想看见的就是边缘女巫得逞。”
他苦笑一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才能解除我身上的封印?”
唐娜没有说话,目光中充满了深邃,那是他永远也猜不透的眼神。
“你看,你们的目的地到了!”
奥古斯丁抬起头,远远望见,在那条河流两边的深水基座上,矗立着两个巨大的君王雕像。几经岁月的琢磨,他们的目光依旧深邃,面容依旧威严,手执的那柄巨剑指向西方,警告着一切胆敢冒犯他的侵犯者。
曾经他们都是帝国强大的君王,虽然文明已被湮没,但威严地王者气势,依旧存在——
帝王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