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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来到北海上空,只觉一股子冷空气直钻体内,虽是神仙之体,但不用法术御寒,终究还是觉得有些畏寒。

我从袖口里掏出从老姐那里坑来的葡萄酿,猛灌了几口,既为御寒又为壮胆。

此刻却坚定了我退婚的想法——难不成嫁予水连生后要一直运行法术来御寒?

我从五彩祥云上飘下,贴着海面御风而行,只见碧波万顷,波澜壮阔,也不知龙宫在哪——说实话,我一只天上飞的鸟对水里的龙可不感兴趣,而老凤家也有传统,作为女方要懂矜持,不能随随便便跑男方家!这也是至今为止我未来过北海的原因,更别提能知道北海龙宫在何处了。

北海还真是不懂礼数,理应有仙童引导来客才是嘛!

我在海面上御风而行了片刻,突然在我前面的海水出现了涌动,形成了几十个小漩涡,不到须臾,便有一行人从漩涡里飞身而出,矗立在我面前,挡住了我去路。

吓我一跳!我正在思考着该怎样比较有气势地退婚,竟然在我神游太空的时候跳出这么一堆家伙出来。

我朝他们望去,只见他们均穿银灰色铠甲,手持鱼叉,脚踩水柱,看样子乃是北海侍卫。四海之中最有名的侍卫乃虾兵蟹将,看他们的形体倒像是虾兵。

“来者何人,胆敢私闯北海圣地!”为头的虾兵低头望我怒喝道。

我是来退婚的,着实没有经验。老凤家倒是有两回被退婚的经验,奈何头一回我还未出生,来不及观摩老龙家的作风,自然学不成,第二回怪我贪玩,到外厮混,错过了老狐家的行事风格,否则今天倒是会依样画葫芦。

虽说没经验,但凤川是礼仪之邦,先以礼待之看看效果。

我双手抱拳,微笑道:“我乃从凤川而来,今有事想求见三太子!”

这话一出口,我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太没有气势了!

“凤川”为头的虾兵看了我一眼,又对旁边的一虾兵使了个眼色,那虾兵稍点了下头,他脚下的水柱便旋转如海了,他也随之消失在海面中。

看样子是去请他们主子了,我得趁机给自己造一个气势出来。

水我可是不在行,但是风嘛,那可是我的强项。

我双手负背,不留痕迹地打了个响指,瞬间海面上的风加大了强度。

我淡定自若地将身子往上空飘去,直到比虾兵高出半个身子。

狂风阵阵,衣炔飘飘。

白衣少侠屹立风间,傲视群怪,仿若世间只余他一人。

这是我往常听的一出英雄救美的折子戏,一直念念不忘少侠出场的景象,如今我也照搬过来,给自己过个戏瘾。

虾兵头子想来也是看出了这阵风的古怪,眉头一皱,朝我怒喝道:“你竟是何方妖孽,来到北海兴风作浪!”

北海的礼数不仅不全,而且还忒会冤枉人了!刚刚不都说了来自凤川,现在人家倒说我是妖孽,只不过使了个风罢了,竟被升级为兴风作浪!原只是造个势吓唬人罢了,到底不经吓!

“小小虾兵,竟对远道而来客人出言不逊!窥一斑而见全豹,观滴水可知沧海!想来北海待人之礼全无。今天我就替北海管教管教你们几个!”我今天本就是来退婚,有些心虚,竟胡诌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给自己练练胆,着实委屈了这些个小兵。

我手一挥,一把拐杖瞬时被我握住。白衣少年手握拐杖着实大煞风景,奈何我用这把拐杖比较顺手。

虽是一把普通拐杖,却陪了我不少岁月。因自小无心学业,想着各种理由逃脱课业,后来日子久了倒是给我琢磨出一些门路来。但凡我生病,爷爷奶奶老爹老娘都会各种依着我,但总不能次次装病,有那么一次还真让我身体出了问题——一次偷跑出去溜达,不慎掉入陷阱让一只狼怪给抓了,双手断了,右腿也受了伤,既不能飞行也不能行走。被老爹老娘救回去休养身体时,因行走不便,而我又耐不住性子,老爹便给我做了一把拐杖方便我行走,这么些年来我却用它来打架,着实丢了老凤家的脸,幸亏每每打架时都是以曹峰登场,勉强糊弄过去!

那些虾兵此时已冲到我跟前,我抓住拐杖底部,像敲木鱼般冲着他们脑壳一敲。拐杖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虽然打中了他们的头,疼是肯定有的,但肯定不会伤及性命。

见着他们一个个掉下海底又一个个地冲上来,海面的水花不断,此景甚是好看!

突然之间,银光一闪,我没瞧清,手中兀自震了一下,而拐杖被削成两段,我瞅着眼中仅剩的一小段,甚是气愤。

好说歹说也是老爹送我的,况且陪伴了我这么多年,哪个不长眼的混账东西敢在姑奶**上动土!

因我刚刚一心悲情于我的拐杖,一不留神忘了我今天是来北海砸场子退婚来的。

正当我气愤难当之时,悠悠听到:“我还以为谁来找本太子,原来是你这么个小白脸来北海耍泼!我还以为敢来送死的都有两把刷子呢,不想一个照面就把人给收拾了!无趣得很!”

我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股冲天水柱横在我眼前,水柱之上一个手持宝剑身着青袍的男子正直盯着我瞧,玩味地勾起嘴角,眼里尽是轻蔑之色。想必他就是北海三太子水连生,皮相还不错!

他身后是被我打进水里后又爬出来的虾兵!

得!今天被鄙视了!

人家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应该是在昨天一有退婚想法时就当冲着那股子劲儿把事给做了!今天不仅气势全无,还带伤出门——爷爷那一下子可真不是白挨的!

不把这小子收拾一顿,还真对不起我远道而来!

江湖上已经许久没有我英武的传说了,今天倒是续写传说的好机会。

我定了定神,朝青袍男子喊道:“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先前只是让着你,让你尝尝甜头!”边说着边使了个法,将我的兵器亮了出来。

他们往我手上一瞅,愣了愣。

水连生哄堂大笑——这是我可以预见的结果,这也是我不愿意亮兵器的原因,因为我的兵器是一根凤毛掸子!

而这根凤毛掸子总能让我忆往昔峥嵘岁月一把辛酸泪!

话说老娘在怀我时出了一点岔子,至于是什么事,老爹没讲,只是说了那么一句话:“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情况,你娘就离家出走了!”

而后还是我娘咬牙切齿地告诉了我一点点事,我七拼八凑,总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原了七八分。

身怀六甲的老娘陪着老爹去东海参加东海龙王与他第八个妾侍的婚礼。原本相安无事,奈何老爹竟然喝醉后当着老娘的面说了这么一句话:“东海龙王有福气,竟娶了八个老婆,而且一个比一个水灵!”说完还不忘打量我老娘一眼,把我老娘气得呀都动了胎气。

老娘说当初嫁入老凤家,有一个原因是凤凰家族一夫一妻制,哪成想即使再老实的男人都会有如此龌蹉的想法,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

回家的路上,老娘同老爹大吵了一架,回家后,老娘收拾了包袱就腾云回娘家。

老爹当时喝糊涂了,也就随我娘,自己倒头呼呼大睡,待清醒时才发觉事情闹大了,遂急冲冲去找老娘,却在路上发现受了重伤了老娘。至于老娘为何受伤,被谁所伤,至今我无从得知!连给我挖个八卦的缝都没给我留着!

老娘那时心情不佳,动了胎气,又受了重伤,以至于我提早来到了世上——早产加难产把老娘折腾地去了半条命。虽说老娘也是神仙之躯,奈何神仙生产时一身神力都得散尽。

生下我后,老爹老娘看着一颗蛋差点昏厥。虽说凤凰一族乃是鸟类,但我们已是神仙,生下来理应是人胎——若生了颗蛋,那我就凶多吉少了!

在老爹老娘细心呵护了一段时间后,我终于破壳而出成一只皱皱巴巴的小凤凰雏鸟。老爹老娘仍不敢松懈,唯有我在五百岁时涅槃浴火仍能重生方才度过危机。

回忆那段往事,我特么想抽自己两巴掌,若不是我那时太懂事了,现在也不知至于如此尴尬。

那时还是全身鸟毛还没长齐的小凤凰,我就时时忧心——若我就那么去了,老爹老娘岂不是会伤心一辈子。

一想到这个我就想给他们两留个东西作为念想,这事经过我左思右想了几个月后,终于决定拔下我身上的鸟毛作为遗物——我那时真是想太多了!

某一天早晨,老爹老娘来到我房间见到满地的凤凰毛以及全神光秃秃血迹斑斑的我时,老爹老娘差点昏厥,一面给我医治,一面要去找害我之人。

待我将真相告诉他们时,一向坚强的老娘倒在老爹的怀里痛哭道:“我不会生了个傻子吧”

人是救回来了,但毛就回不去了!老娘细心地收拾了那些毛后,给我做了一套凤冠霞帔,老娘想得真长远!做完凤冠霞帔凤凰毛还有些剩余。

我奶奶虽然久居凤川,但她对凡间的一些习俗比较热衷。她看了剩余的毛,皱着眉头道:“凤冠霞帔都做了,剩下的就干脆做个凤毛掸子吧!”

这唱的又是哪一出戏呀!

原来奶奶听说凡间有些个地方嫁女儿,那新娘子都要手持鸡毛掸子,说是壮胆,能够在婆家掌控权利过幸福的生活。

奶奶很是信这一套,姑姑、老姐、和我庭院里的梧桐树便是她照搬民间种上的!

听闻凡间有个地儿的人家若生女儿会在庭院里种上一棵香樟树,带女儿出嫁时,砍掉香樟树做成两大箱子,放入丝绸作嫁妆,寓意“两厢厮守(两箱丝绸)”

乍听闻这么个凡间习俗,奶奶决定演化成老凤家的习俗,她认为梧桐树最适宜在老凤家居住,到时候等我们姑侄三人嫁人时,那两箱子必定做的大大的!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奶奶和老娘思虑的事情都是如此长远!

凡间有些东西是不可信的!等到姑姑庭院里的梧桐树都化成了一个小地仙时,姑姑都没嫁成。

就这样我手中的凤毛掸子诞生了。

好在我比较坚强,竟然熬过了那五百年,一直活到了现在!

这中间又发生了一件决定我人生的大事,那就是选兵器!话说到了一定的年纪,家里的长辈都会张罗着给我们选兵器,奈何老爹老娘认为我舞刀弄枪不好,容易碰着磕着,就一直拖拖拉拉敷衍着我。

那时候我觉得我聪明啊,就趁着某一天老爹老娘不在家时,偷偷溜进了他们房门找破解兵库封印的方法。我哪晓得他们那么早回来,只得顺手操起放在桌上的凤毛掸子——但凡我那时候有点眼力劲儿,定能发现那是从我身上拔下来的毛。最悔恨地莫过于当时没有剁了这双手!

他们一进屋发现我嘴角咧得僵硬,却仍若无其事地在操着凤毛掸子扫着灰——即使没灰也要假装很殷勤地扫着。

老娘一愣,但随即说道:“草丫头用这凤毛掸子但还顺手,说到底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不如兵器也别选了,就直接用了这根凤毛掸子得了!”

我的脸瞬间冻成一个冰块。

“甚好!”老爹点头道,不及我反抗,我的武器就这样选好了!

我的脸瞬间碎成了一堆冰渣子!

往事不堪回首,惟有泪千行!

为了感谢老爹老娘的关爱之情,为了不辜负他们的厚望,凤毛掸子一直被我藏着掖着,生怕哪一天自己不小心磕着它碰着它,伤了父母的心!

不想,今天忍着万分悲痛之情,还是让它出现在了我眼前,出现在了世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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