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天佑与王大成是一对好朋友。他们两家都居住在奢渡河畔的法那镇。法那镇其实不是一个镇,只是盘龙乡的一个自然村。说来奇怪,这盘龙乡,人们嘴上提到,心中念叨,不叫乡,而是叫城,盘龙城。
这原来是很有来历的。清末民初时期,这奢渡河畔出了一位大员外,据说员外富甲一方,粮仓稻米堆积如山,钱库金银铜钱,大板小板不计其数。这员外有了这么多钱财,就想做点事情,于是他就想到筑城。大概是那个时候中央政府对地方监管不严,中央行政权力在地方上的管理鞭长莫及,私人筑城之风很是盛行。反正只要你不大逆不道,不自立为王列土封疆,筑个城什么的,都好说。水城地区最为有名的就是这张员外构筑的盘龙城了。
传说张员外招募民工上千,从几十里外的娘娘山运石头来修建城池,他的办法很独特。他不用车拉,不用马驮,而是采用人搬。怎么搬?张员外是吩咐找来的弟兄(给地主员外家打工的人,其实现在说来应该是民工)两人一组,十米一班,浩浩荡荡的从盘龙城站到娘娘山下。然后从采石处把石头一块块传递下去,一班传二班,二班传三班,就这样传下来,不到半个月,就把筑城的石头全部备齐了。
筑城需要水。张员外就下令弟兄们制作了数百辆水车,往奢渡河里引水。一时之间,数百辆水车沿着奢渡河一字排开,绵延十几里,形成了一个气势磅礴的奇观。之所以这么说是气势磅礴,因为在张员外之前,奢渡河畔虽然有水车出没,但不成气候,只是零星分布。直到张员外在盘龙筑城,这里的水车方成气候。此后一直延续了很多年,使得这条古老的河流又赢得了一个灿烂的雅号:百车河。
张员外的盘龙城,花了三年时间,总算是筑好了。于是他就从法那镇搬到盘龙城去。盘龙城设有外城和内城,外城和内城之间建有护城河,设有浮桥。他的城池有人站岗放哨,设有碉堡,养有家丁。外城开辟有市场,四乡八村的人们就把家里剩余的农用产品拿去市场上卖。卖东西是要征税的,张员外弟兄多,有人管税。据说这员外口慈心善,实在太穷的人,是可以不用交税的,这为他赢得了良好的口碑。每逢年节,盘龙城会举行灯会,灯会是在内城举行,这一天就免费开放。也只有这个时候,人们才可以进内城去欣赏一番。奢渡河畔有几位老得牙齿都快掉完了的老人,在孩童时候就进过内城里面去听过戏曲。他们没有读过书,不会形容那盘龙城的气派,就只是一个劲的说,那才真是城哩,那个大呀,门前那石狮子,少说也有数千斤!然后听的人还是想象不出有多大,就又问,那城里都有些什么东西呢?老人们就去打捞记忆,东西多着啦,有耍柱(奢渡河方言,其实就是柱子),我们几个小孩牵着手都抱不完。上面雕着龙呢,活灵活现,跟真的一个样,了不起呀。听的人总算是听出了些门道,就想,有上千斤重的石狮子,有雕着龙的大柱子,这确实是一个城池应有的风貌,就跟着感叹:确实了不起呀!老人们意犹未尽,又道,那张员外心好呢,去听戏的孩子,都会得到一块红糖,张员外亲自分配,他手挎提篮,拄着龙头拐杖,一边分红糖一边对孩子说,不着急啊,人人有份,多慈爱呀。红糖你们知道吧,就是咱们奢渡河的甘蔗压榨的,巴嘴的甜,比今天集市上卖的红糖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老人们沉醉在甜蜜的回忆里,听的人沉醉在无边的幻想里。
郑天佑和王大成自小就听着这些传说长大。他们生不逢时,没有亲自得盘龙城见过,盘龙城在解放战争时期遭了战火,被烧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几座古旧的牌坊,****时破四旧,几座古老牌坊被红卫兵全部炸掉,乱石头扔在了荒草间。郑天佑他们听爷爷辈讲起盘龙城的往事,于是就好奇。那时候,张员外家在民国时期修下的仓库还在,那是一幢木屋子,共有三层。仓库全用木头所建,是那种上好的松木,抹了油漆,风雨不侵,百年不朽,人们都习惯叫它木房。这木房前几年还在用做乡里的粮仓,王大成家有一年遭遇了火灾,乡里发粮食救灾,大成还跟着母亲去木房领了一袋白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