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晚上八点的时候,庄昌达被带到了审讯室。审讯他的是一个大约二十几岁的姑娘,看上去还挺文静的。
庄昌达一看见这女子,就大声的喊:
“姑娘,我是冤枉的。”
旁边的士兵就提醒他:
“喊警官!审讯还没有开始呢,你急什么。”
这女警大概是看案件的卷宗。看完了,才抬起头,左右上下打量庄昌达:
“你就是庄昌达呀?”
庄昌达抬起头,道:
“是,我就是庄昌达。”
“你同伙出卖了你,把你的罪行全供认了,你有什么要辨别的么。”
庄昌达就赶忙道:
“不,不,我不认识他们。这几年我一直在黄坪渡打渔,后来去下坪坝养鸭子,我这是第一次来县城呢。我没有什么同伙,真的。”
“没有什么同伙,那说明你是独行大盗咯?”
“不,不,我没有偷过人,我是清白的。你们不要冤枉好人。”
“真是一个狡猾的敌人!表面老实,暗地里却阴险狡诈。我可不上你这个当!你虽然不参与偷盗,但你却帮忙他们藏匿赃物,你这行为更恶劣呢。”
庄昌达几乎声嘶力竭地喊:
“警官,我真的没有藏匿赃物,骗你的话,我全家死光。”
“这个时候,你想洗脱罪行,赌神发誓都不管用的了。你说你没有私藏赃物,那100斤钢丝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在渔船上捡到的。”
“谁能证明?”
“这个……我想想看。”
“想不起了吧?没有人证明是吧,能为你证明的都在监狱等着你呢。”
“不,不,我妻子可以证明。”
“你妻子证据不行的,她是你身边的人。必须外人才行。”
庄昌达想了很久,才想起这钢丝自己连亲身父亲和哥哥都没有讲过,别人更是无从知晓的了。现在百口莫辨,连一个证人都找不到,想到这里,庄昌达就开始绝望,悲从中来,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女警官则凶巴巴地道: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没有人帮得了你吧,没有话说了吧?我就知道你会就地伏法。”
第二天,黄坪公社的付书记和庄昌达的二哥,还有庄昌达的老父赶到县城。他们打听到庄昌达被关押在看守所,就来看庄昌达。
庄昌达一看到亲人,仿佛看到了救星,就一个劲地喊:
“付书记,我是冤枉的!请你帮帮我的忙呀。”
付书记连连点头,道:
“昌达,事情我了解了。我们也相信你是无辜的。现在的问题是你究竟藏匿了那100斤钢丝没有的。”
“我没有,书记。那是我在渔船上捡到的。”庄昌达就把捡到钢丝的事情给付书记他们说了。
庄昌达父亲听了,长叹道:
“造孽呀,娃子,你怎么不向你哥和我说一声呢。现在找不到证据证明你无罪,这可要怎么办呀。”
庄昌达二哥也急的捶胸顿足:
“哎,二弟呀,你太年轻了。怎么会犯下这等糊涂事呀。你放心,二哥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把你弄出来。”
付书记也说了一些鼓励的话,并叮嘱他,若有人再提审,打死也不要认罪。
庄昌达父亲一行离开后,就商量去找人帮忙。
付书记说他有个同学在县里工作,就提议去找他这个同学,兴许能帮上一些忙。庄昌达的二哥就去供销社买了一箱香槟,三人就来到付书记的同学家。
付书记的同学是县里某单位的领导,付书记喊他张主任。张主任听完付书记说完事情原委,沉默了半晌,然后慢条斯理的道:
“这个问题,说复杂不复杂,说简单也不简单。问题就是出在这100斤钢丝上。如果全公社的人或者有一两个人都知道那钢丝是庄昌达在渡口捡到的话,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把当事人叫去公安局,做个证明,写个证明材料,就没有事情了。”
付书记就道:
“问题就是出在这娃子捡到钢丝后,他没有向任何人提起。直到那伙盗窃犯的事发,才把钢丝的事情给捅出来的。”
张主任就问:
“公社没有一个人在这事情发生之前看到他捡到钢丝么。”
“好像是没有。”
庄主任就摸摸脑袋,道:
“这事情很难办,让我想想办法看。”
庄昌达老父几乎恳求地说道:
“只要张主任能够帮忙搭救我这娃子,我们会好好酬谢主任的。来世叫昌达做牛做马报答你。”
张主任赶忙道:
“老人家你言重了。我会尽力而为的。”
张主任想了很久,最后对付书记说道:
“嘉瑞,我说一个想法。供你们参考。”
付书记就道:
“你请说。”
张主任就道:
“我的身份与公安局的领导是平级的,不好干涉兄弟单位的事情。我的意思说我给你推荐一个人,就是周副县长,他兼任政法委书记,公检法这块的事情,都归他管。我们可以去请他出面,给相关公检法机关施加一些压力。我跟他私交不错,可以给你们引见。”
付书记就道:
“有你张主任帮忙,那是最好不过。”
张主任就道: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动身。呆会周副县长可能就要出城散步去了。”
一行人来到周副县长府上,县长没有在家,只有周夫人在。张主任就问:
“月英姐,周县长去哪里了呢?”
周夫人就道:
“他没有和你说起呀。地委开会,说要他去省委党校学习,早上就出了门了。”
“那他几时能回来呢?”
“不知道了,据他说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才回来呢。”
众人只好离开周府,张主任邀请庄家父子和付书记去他家吃晚饭,三人推辞不去了。
张主任就对付书记说,他先回去了,要陪儿子练琴呢。有什么事情,再去家里找他。
张主任一走,庄昌达的父亲就仰天长叹道:
“我那苦命的娃呀,这难道就是命么。”
庄昌达二哥就一边着急,一边安慰老父:
“爸,吉人自有天相。昌达连虎跳峡的大龙潭都闯过不知道有多少回了,还怕在这件小事上翻船么。”
老中医就声泪俱下的道:
“儿啊,这段时间我的梦很乱呢。你妈的梦也不好。没有想到是应验在昌达的身上,现在就出了这一档子事情了。”
付书记在城里的人脉就只有张主任,现在张主任爱莫能助,付书记找不到人了,也是满肚子的不高兴和郁闷。
庄昌达被关押三天后,没有经过任何法律程序,就被县公安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送到县法院,接受审判。
当庄昌达出现在被告席上的时候,他没有辩护律师,没有陪审人员,没有证人。庄昌达被以伙同犯罪团伙,私藏赃物的罪行稀里糊涂地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剥夺政治权利五年,执行劳动改造。多年后,年届七旬的庄昌达回忆起被判刑的那场景,仍然仿佛就像是发生在昨天。
那时候,他的老父亲和他的二哥,还有黄坪公社的付书记,还在为他的事情在城里到处找人帮忙呢。
得知庄昌达被判了刑后,老中医呆若木鸡,庄昌达的二哥失声痛哭。付书记狠狠地踢出一块石头,骂道:
“这是球儿社会!凡事要讲一个公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