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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那些失明的日子

这是个美好的夜晚,得好好睡一觉,明天过后,一切都会好起来,林布心情愉悦地想着。

他把头靠在刚洗过,还透着阳光气息的软枕上,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世界。

“哎,现在我看到的世界,即使多么光明都是黑暗的了……”

他又闭回眼睛,缓缓轻轻地摸了摸眼皮,回想那个一生都不会忘怀的夜晚,心里还是有点惊怕。

那是七月份的一个晚上。

自中考结束后,他和一些同学就从镇上的学校,回到各自的村里,很少见面,等到七月初,成绩公布了,林布和几个最好同学相约到镇上的酒吧喝几杯,成绩好的,当庆祝,成绩不好的,就当发泄吧。

那天晚上大家在简陋的包厢里喝的很嗨,很尽兴,大家都看到了对方以前绝对没有看过或者想象到一面,同学们在包房里大喊大叫,有点像鬼哭狼嚎,还好酒吧到处都是音乐和喧哗声,他们的这些放荡行为,才没有被人叫骂。

考得好的,大部分志气飞扬地大谈高中的生活,什么立志学校风云人物,什么把妹子,追校花的,等等……总之没有他们说不出的,只有他们想不到的。

那些考的不好的,有些在疯狂灌酒,看起来没一点事,但喝多之后,就会大骂这该死的考试制度,有些甚至哭了,也有些说自己都计划好了,要到城里打工,要成为老板,让那些读书的尖子生毕业后来帮他们打工……

总之每个人的表现都是不一样的,因为他们都有不一样的人生背景和遭遇。

但有一点是共同,大家都是很好的同学,于是,那些考得好的会安慰那些考砸了同学……

那个晚上,在酒吧里,同学们的行为,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疯癫。

林布也喝得挺高兴的,也喝多了,间接导致了后面灾祸的发生。

同学们陆续回去了,因为林布的村庄离镇上的酒吧不太远,所以,他不急着回去。

最后,他和一个同村的同学互相撑扶着,步履蹒跚地走出走酒吧。

走着走着,林布突然听着附近响起女孩的尖叫声,他打了一个激灵,一下子清醒了些,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女的,正披头撒发地朝自己的发方向奔来,后面一个男的,拿着一把刀在后面发疯地追。

看到这一幕,林布感到头脑发热,耳朵轰轰声响,对于此时周围的环境和正在发生的事,什么也听不清楚,什么也想不到,但女孩从他身边经过时,他条件反射地,冲后面那男的就是一脚,于是他们扭打起来……

再后来,他醒来,就在医院了,得知自己全身多次受伤,最糟糕的是,他被告知由于他的眼睛被歹徒的双手重重抠伤,眼角膜被破坏,失明了……听到这,他才想起,自己就是被那歹徒死命地抠眼睛,而疼晕过去的……

“嘘……”回想这过去那一幕,林布重重呼出一口气,心想“自己并不是一个愣头英雄,当时,如果不是喝多了,也不会蛮干,对方有刀,而且疯了,什么事都可能干出来的,以后不要这么冲动了,不为自己着想,也必须为父母着想,他们养我这么大,不容易……

然而可笑的是,那男的追杀的竟是他女朋友,而原因是,对方劈腿,被捉着现场。”

“呵呵,她说得不错,我真是个傻13“林布自嘲一声。”

……

林布是个天性乐观积极的男孩。

在他看来,父母尽管只是普通的打工一族,但相亲相爱,天性乐观,也许是因为有相似的性格,才最终走到一起。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的熏陶之下,也使得林布继承了他们这些美好的品质。

正是拥有那样的品质,林布得知自己眼睛因为受伤失去视力之后,很快就从消沉中振作起来,平静地等待合适的眼角膜,毕竟他的双眼不是没有得治愈,只要有一双合适的眼角膜,和一些运气,就有机会重新看到这个世界。

不论这个世界有多肮脏,当他失去视力后,才明白能看到肮脏,也是一种幸福,何况,那只是某些偏隅之处吧,世界大部分还是美好的,这是他的想法。

在视力失明的半年来,他有了一些和以往不同的新兴趣。

他喜欢上了听有声读物,这是他最大的爱好。每天早上,老爸在上班之前,就会打开林布床边桌子上的手提电脑,点开有声读物网站,例如《爱听网》,《酷听网》,然后老爸把一些内容念给他听,他从中选择些喜欢听的,老爸根据他选择的,添加到播放列表自动播放,于是一天他就可以不用那么无聊,还可以翱翔在知识的海洋中,有时他要是听到了很喜欢的小说,他会一整天,甚至好几天都是听这一部小说,直至结束或者没有更新,有时他也会听听百家讲坛,恐怖悬疑,职场励志之类什么的……

他还喜欢晚上睡前,打开已经很多年没用的收音机,收听一些电台节目,还有就是早起,让父亲或者母亲领自己到公园呼吸新鲜的空气,聆听小鸟的鸣叫,总之生活过得还是不错的。

这使得他领悟到,生活很少会把一个人逼到绝境,只要遇到困境时,心态积极一些,乐观一些,事情总会有好转吧……

当然,遇到这种情况,也会有人整天自怨自艾,脾气暴躁。

但自己没有那样,他为自己感到骄傲,“嗯,我还是不错的,尽管我没有很帅,没有很聪明,考试没有很高分,也没有女孩子向自己表白,没有能成为‘人家的孩子’……但起码,我心态还是不错的,起码,我铁定不会打女孩子,也不会……”

“哈哈,我感觉自己有点像鲁迅先生笔下那个‘啊Q精神’……”

有时,他也会想“也许永远这样,活在耳朵的世界,也是不错……”,当然,这只是一时的想法吧,大都时候,他还是希望尽快恢复视力,回到学校,继续读书的,他还要上大学呢。

说到耳朵的世界。

当他失明之后,他开始体会和依赖到耳朵的妙处,他能发现以前没能发觉的乐趣,他的听力也在他的有心之下练就得非常棒,敏锐度比以前好了很多很多,还可以根据脚步声辨别是谁,甚至还能大概判断出来者是是男是女,高矮肥瘦呢。

就像昨天吧,他的好朋友黄浩还没有经过他家里的大厅,林布就听出是他了,尽管是因为听到他的招牌笑声。

“黄浩,总是那么喜欢笑,谁叫他笑起来那么阳光呢,有时我也挺羡慕他笑起来,比我好看多了,不过,哼哼,他不笑的时候,还穿套黑衣服的话,不了解他的人,看到这时的他,都会感觉他这个人不好惹,活脱脱一个小混混……可事实上他是个挺不错的男孩……”

然而,生活不可能到处飘洒阳光,也不可能净是黑暗,万物有两面,在他失明的日子里,有上面提到的那些有欢乐,也有些烦恼,不过有些啼笑皆非的是,由于他喜欢平静,最令他烦恼的竟是媒体。

本来,他的事迹被媒体曝光之后,他得到了社会各界包括政府的高度关怀,手术资金解决了,市里还要求医院优先为小林同志留意合适的眼角膜,尽快帮他换上,让这个勇敢优秀的少年尽快回到光明之中,尽快回到学校继续学业,尽快回到社会主义建设的前期培养之中……

如果事情这样结束,就是皆大欢喜了,可是自从第一家媒体曝光他的英雄事迹之后,接下来的一些日子,陆续有不少媒体来采访他。

他还记得接受采访的第一家媒体,好像是一家报社,那时他还是既羞涩,又有点兴奋地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记者的提问,后来接受采访多了,有经验了,他能够很流利很配合地,从嘴里溜出记者们喜欢的答案,但那时他已经很厌烦了……

以他这样的事迹,如果仅仅是见义勇为,是没有资格上媒体的,只因为他的眼睛因此瞎了,又因为他也算镇里学校的优等生,还是个不错的学生干部……有了这些调味料,才会被媒体们‘发现’……事实上最重要的是,市里正在积极配合省里内部发起的《广泛发现宣传发生在老百姓身边的好人好事》的重要精神和通知,因此他的小小事迹,被这个小城的媒体们,当成典型之一,广泛宣传……

可林布实在对这些媒体的采访感到厌烦,开始不太配合,并迅速搬离了医院,回到村里,才暂时摆脱那些烦恼。

不过,相比于媒体,他还是很喜欢同学朋友们的来访的。

他刚住院时,学校组织了学团来看望他,他班里的同学也在老师组织下来看他,学校里还发动师生,给他捐不少钱呢,对于这些,他发自内心地感激。

可是让他开心的是一些多次来访,即使后来没有带任何手信的同学的探望,从他们的言语之中,他能感到他们是真心关怀他的,在他看来,这比任何东西都珍贵和美好,因此,他很高兴很珍惜。

“看来,我人缘还是不错,有这么多朋友来看我,这也证明我人还不错啦,也算个好男孩,以后应该有老婆娶吧?现在男的比女的多几千万,不由得我不关心啊,呵呵……”

想到女孩子,李彩虹的影子立即浮现在他脑海里,而且觉得怪怪的。

李彩虹是他失明的日子里,看望他次数最多的女同学,奇怪的是,她每次来总是有那么多借口说给大家听,而且从来不会一个人单独来看他。

“嗯,我回想一下,她都用了哪些理由?”

“我们是一年的同桌啦,看在你上课时,从来没有越过’三八线’,人品不错,我就和同学一起来看看你咯……”

噢,要不是你那些讨厌的同学硬拉着我来,我也不打算来滴……(陪同一起来的男同学瞪眼张嘴,一脸惊讶:这女同学怎么能把话倒过来说呢?)

我是来还你这支钢笔的,我们都初中毕业了,应该不会同班了,我得还你,省的你背后说我坏话,说我贪墨你的笔……(林布无语……)

明天我就要市里念高中了,我和同学们再看你一次吧,你要快点好起来,回到学校读书哦。

……”

回忆起李彩虹每次来的情景,林布笑了,现在才发现她是个不赖的同桌嘛,可是,自从她到市里读书之后,就很少来村里看自己,偶尔电话还是有的,可是电话里,他们每次好像没有说到几句,就开始陷入令人尴尬的沉默,以至于后来电话更少了……

想到这,林布心里升起一些奇怪的感觉,他有点想念这个算有良心的同桌了。

“还好,明天,我就会到市里接受眼角膜移植,顺利的话,我很快就可以回到学校读书了,可惜我差一分没能考上市一中,这倒是个遗憾,市二中答应我眼睛好之后,让我去读高中,但要是赶得上的话,我想再参加今年的中考,看能否考上市一中……”

“哎,胡思乱想了一个晚上,还是早点睡吧,明天还得手术呢,得养好精神,保持良好的身体状态才行啊……”

林布决定睡了的时候,才发现笔记本电脑还在播放月关大大的《回到明朝当王爷》,他又听了一段,才把电脑关了,躺回被窝里,慢慢睡去……

月光透过敞开的窗口,照到了林布的脸上,林布的嘴角弯了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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