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拉长了人们的影子,子纶疲倦的向前走着。小玹默默的跟在子纶的身后,却毫无声息。子纶手捧着那信,又失去了灵魂般,一步、两步、三步向前走着……
寝室楼就在前面,子纶的脚步带着无尽的忧伤,走进大楼的灯光里。
小玹停了脚步,站在大楼灯光外的阴影里。两个人,像是两个世界!是不是,就这样,跟进去?即便跟进去,是否就消除了距离?他停着,脚步再也抬不起,远远望着子纶,走进楼道的背影,消失。眼泪溢满了眼眶,我还能做什么?我只不过是一个死去的人,我还能做什么?可以活过来吗?为什么要我这么年轻就失去生命?不!我不怕死,可是我怕失去子纶啊!子纶!
转身,死神S8走出了寝室区,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灵魂之体有了痛,有了累,有了强烈的想要生存的欲望。他走到一个路灯的长椅,坐下来。
激动的拨通了一个骷髅的电话,大声质问:“前辈!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年轻就死去?我要活过来,我要活着!”
“你是怎么回事?”一个老人家的声音,低低的问。
“前辈,我好痛苦,我想起以前了,我知道我是怎么死去的了!可是,我不能这么抛弃子纶,你要我活过来……”死神S8嘶吼着,近乎失去理智。
“真是一只失去理智的鬼,死了的人怎么能活过来?你真是在说笑话!给我回来!”老人家的声音有些微微发怒。
死神S8咬着牙齿,恨恨的吼道:“不回去了,永远不回去了!我恨死去!”说着他就要挂断电话。
“那你就当孤魂野鬼吧,等着地狱的人来抓你这个逃犯!”老人家就像发怒,但又貌似规劝。死神S8的胸起伏不定,呼吸不均。真是气死了,咬着牙,在心里发恨!
“回来,立刻!马上!”老人家听到对方停下来,命令道。
死神S8的眼睛眯了眯,不甘心的挂了电话,“咻!”地一声,不见了!
天气渐冷,玹予安分守己的在画室里画了好几天的画。
终于阴沉的天气开始有一丝回转,阳光穿透了雾气,天气不错,玹予望着窗外的风景。
“真是的,貌似,好几天没看见那个家伙……”玹予将一本书放在桌子上,自语。突然转念一想:“难道,真的任职完毕,去下一世了吗?也不来道个别,真是的!那家伙!”似乎,死神S8那个话痨几天不出现,还真有些寂寞,或者说,内心早已经将这个不属于人类世界的鬼当朋友了?
玹予走在校园里,打开手机,那个死神S8的笑脸在通讯录里,她点击了一下屏幕,“选择”,向下拉,“呼叫”“删除号码”……
突然,那家伙的身影出现了,看起来忧伤了很多。
“你的手机在打开我的号码?”死神S8盯着玹予的手机问。
玹予摇头:“正准备删除你的号码!”
“删除?”
“以为你消失了,留着也是空的!”
死神S8微微斜嘴,有点失落:“如果我真的不在了,是不是你会删除号码呢?那么连真正来过的痕迹,也没了!”
玹予皱眉:“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伤感?难道真的要走了吗?”
死神S8摇摇头:“离开还有段时间,只不过,想起来一些东西。褚玹予!你知道吗?原来我也叫楚玹予,只是姓不同而已。”
“诶?”玹予愣了,看着死神S8的脸色,貌似不像开玩笑。
死神S8双手插在衣袋里,不知所谓的笑道:“本来入职死神的时候已经被尘封了记忆,但因为子纶,全部想起来了。”说着,他的脸转向了蔚蓝的天空。
“你是子纶记忆中的那个小玹?”玹予对此有些诧异。
死神S8点点头:“7岁的时候,父母在一次事故中双双去世,我就从市里来到村庄,跟着姥姥生活。本来,生活变得灰暗,但在8岁的那年,遇到一个女孩,哭着走进教室,哭着走到我的视线里。知道她也是亲生父亲去世,妈妈另嫁,她不愿意来到村庄,有点相似的经历,所以,我刻意的想要保护她。后来,成为最好的朋友,后来,长大了,发现,爱着对方。”
玹予听到这里问:“可是,看子纶的记忆,你们应该在一起的啊?”
“是啊!本该在一起的啊!我那么喜欢她……”死神S8的幽幽的望着天空,又回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
那一次,两个班级一起去深山写生画画,只可惜,心爱的子纶病了,发了高烧不能出门。
在出发的路上,坐在小玹身边的羽罄,而小玹一直凝视着窗外,脑子里想着那弱弱的丫头。
写生的森林里,羽罄一直跟随着小玹,而小玹心不在焉的和她聊着天。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学美术吗?”羽罄在写生中靠近小玹找话题。小玹依着天边摇摇头。他不太开心,因为这么好的写生风景,那个生病的家伙却来不了。
羽罄抬起眼帘:“我……我喜欢你!
小玹猛然转过头,他望到羽罄的脸颊微微泛红。沉默了几秒继而摇头沉沉说道:“你喜欢错了!”站起身提起画夹向前走去。
羽罄一个人愣在后面,突然问:“为什么?为什么错了?”
“因为我有一个要守护的人!”小玹没有回头,径直朝前走去。
羽罄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知道吗?一个女孩子说出口很难为情的,还真是傻,明知道,他的身边有一个子纶!
后来,过了没多久,羽罄又转学回到了市里,结束了这样的暗恋旅程。
快要高中毕业了,最后春季,过后,就要高考。
“你说吧,如果,我努力考上那所艺术学院,你怎么奖励?”子纶的眼睛越来越漂亮,盯着小玹,加上这撒娇的声音,小玹的心总是感到很幸福。
“等我们考完,我送你一大束蒲公英,以后我们一起种蒲公英,怎么样?”小玹喜欢先把承诺给到子纶,之后一定会实现的。
子纶做了个鬼脸,伸出手指:“拉钩!”
小玹望着她笑了笑,伸出手指,两个人的手勾在一起,大拇指也摁在一起,这个承诺不值钱,但这承诺是多么的浪漫啊!
死神S8的眼睛里噙满了泪光,这原本美好的回忆,如果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那你和子纶后来呢?”玹予望着沉陷在深思中的死神S8问。
死神S8拿出木匣子,打开,组合代码,说道:“此刻,子纶……应该将我全部忘记了!因为,我收到了她所有关于我的记忆。”
玹予望着死神,分明看到他的痛。
“小玹,带我走吧!”是子纶的哭声。
玹予和死神S8又被记忆源码带入画面。
子纶哭着,在寒春的夜里找到小玹,扑到小玹的怀里哭着说:“妈妈要带我去南方!”小玹震惊,和羽晗分离?这是他从来没有意料过的事情,眼泪夺眶而出。
子纶长长的睫毛沾着泪水,晃着他的胳膊:“我不要走,我不要走!”
小玹的身子开始颤抖:“不走……该怎么办?”
子纶仰起头泪眼模糊的望着小玹:“我不走,你带我走吧,走的远远的,不要让他们找到我。”小玹眼泪溢满眼眶呆呆站在那里,心痛的像是有人拿刀狠狠插了一下,突然他拉起子纶向郊外狂奔而去……
他们迎着的乍暖还寒的春风,一口气跑到村郊的一个废弃小屋里,躲在那里,不敢出声。依偎在一起,多么不舍分离的一对伙伴、一对挚友、一对小情侣啊!
子纶在哭泣中睡去,小玹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了子纶的身上。望着她的脸,多么美丽的脸啊,望着她一起长大,那睫毛上冷了的泪水,小玹颤抖着触碰她的头发。
“别离开……小玹……”子纶在惊恐的梦里,发出求救的呓语。
夜深了,子纶不时抖动着,小玹知道,一切都是难以避免的。他舍不得小玹,可是,他并不能这么自私的阻止她离开。小玹忧伤的眼神望着破旧窗户外的深空,眼泪不由自主的滴落。子纶太冷了,太累了,她很疲倦,小玹很心痛。他悄悄的站起身,轻轻将子纶抱起,抱的是那么小心翼翼,他怕将熟睡或是昏沉的子纶吵醒,注视着她自语:“对不起子纶,我不能这么自私!”他抱着子纶悄悄的走出遗落的破屋,向着村里而去……
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柔暖的光从东面天空冉冉升起,齐云鲜亮的朝霞映射在草坪上。天空幽蓝,高深莫测。村边马路边田野,蒲公英漫天飞舞着,村边那个废弃的小屋里,还遗留了昨夜那痛心的泪水。
这一切的风景里,小玹和子纶曾来过。
他们喜欢走走停停,偶尔跑去田边嬉戏。郊边有一个被遗弃的小屋,每逢阴雨天气,他们便进去避避,一起等待雨停,后来,这便成为一种自然的习惯,他们每次经过那里都要停下进去瞧瞧。
而此刻,悄无声息。
“我不走!”突然,子纶的哭声,从村庄一直传到郊野,这是一个离别的晴空。这一天,怎么可以忘记呢?那没能实现的蒲公英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