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七走了,可是她的包袱却没有走。包袱没有腿,自然不会走,所以包袱现在就躺在沈七七方才坐过的凳子上。忆尘正看着包袱发呆。
南风盯着忆尘好半天,终于忍不住道:“你在看什么?”
忆尘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地脱口而出:“包袱。”
南风却已经笑了起来:“依我看,你看的虽是包袱,想的却是人。”
“什么人?”
“自然是一个女人。”
“不会是沈七七吧?”
“绝对是她,也只能是她。”南风笑的连眼睛都眯了起来:“你应该看得出,她虽然脏了点,可是生的还是过得去的。”
忆尘叹了口气道:“岂止是过得去,她若是肯把脸洗了,再换身干净的衣裳,绝对是一个美人。”忆尘顿了顿道:“不错,我想的的确是沈七七,不过却不是想她的人,而是想她的麻烦。”
南风道:“她有麻烦?”
忆尘苦笑道:“也许本来有的,可惜现在已经没有了。”
——她本来为什么会有麻烦?又是什么样的麻烦?为什么忽然就没有了?
南风没有问,他已用不着问,因为他也想到了一件事——沈七七为什么会忽然来这里,她又为什么忽然走了,她为什么还留下一个包袱?
也许,这个包袱,本来就是沈七七的麻烦,可是现在包袱已经没有了,麻烦自然也就消失了。
麻烦果然来了。
忆尘刚刚饮下了一口酒,还没有来得及咽下去,他的面前忽然就出现了两个人。两个高高大大的人。他们一个奇胖,一个又奇瘦。
可是这两人却有一样是相同的——他们都身着一件黑色的紧身衣,而且居然还蒙着面,面巾自然也是黑色的。
看到这两个人,忆尘非但没有吃惊,反而笑了起来:“现在是大白天,两位如此打扮,莫非是要来吓人的吗?”
那个瘦子没有说话,胖子却已经忍不住道:“少废话,东西拿来。”
南风故意道:“什么东西?”
那个胖子又道:“自然是一个包袱。”
忆尘瞪大了眼睛道:“包袱,什么包袱?”
南风也笑着接道:“我们这里倒是有新鲜的豆腐,你们是不是要包一点回去?”
那个胖子已经忍不住要动手了,瘦子却按住了他的肩。瘦子的眼睛发出慑人的寒芒,可是他的声音却很柔和,还带着笑意:“两位公子大概是没有听明白,我们说的包袱,是包衣裳和东西用的布匹,而不是要包一块豆腐。”
南风拍了拍额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喃喃道:“哦,原来是这个意思。”他缓缓喝了一杯酒,方才道:“这个包袱嘛,我们就——”
瘦子的眼睛里已经放出了光,他几乎已经听到了南风的承认和答应。
可是南风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脸色大变:“我们就更不会有了。我们都是轻装上阵,像我们这样的公子哥儿,出门又怎会带着包袱?”
忆尘也悠然道:“两位若是需要包袱包东西,我们兄弟二人倒可以花些钱财,为二位买上一件。”
南风更是大笑道:“不对不对,怎么可以只买一件,至少也要买上十件八件才是。”
那个瘦子的眼中终于蹦出了怒火。胖子却已经扑了过来,他大吼道:“气杀我也!”
胖子的身子虽然很臃肿,可是谁也想不到,他的身法居然如此地灵活,他的出手是如此地迅速。他的话几乎就是在忆尘的耳边响起的。因为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然后,胖子的武器,那把忽然出现的长枪,已经递到了忆尘的身前。
忆尘的脸上居然还是一片平静,他居然还在喝酒。南风也在微微笑着,他也在喝酒,他的脸上也是一阵轻松。
胖子本来是十分自信的,他的长枪本来是含怒而发,本来是无可匹敌的。可是他看到忆尘和南风毫不在意的样子,他忽然失去了自信,他忽然觉得这两个人无比的可怕。因为他们的冷静,已经超出了他所见的任何一个人。
胖子的脸上已经渗出了汗珠,他的长枪也已经停在了空中。就那样堪堪停在忆尘的头顶,却再也无法刺下去——因为他的内心已经没有了战意,他已经失去了作战的勇气。
忆尘叹了口气道:“你为什么不刺下去?”
胖子的脸上已经出现了变化,幸好他的脸已经完全被遮住了,没有人能够看清楚他的表情,所以他的声音还是很镇定:“我不杀空手的人。”
忆尘又叹了口气道:“不,你错了。”然后,在胖子的目瞪口呆中,他拿起酒杯,飞身扑向胖子。
胖子只好出手。胖子的枪尖已经挽成了浪花,胖子的出手仍然凛冽。胖子一出手,他的自信仿佛一下子就回来了,他又变得高大,威猛,不可战胜。他的枪笔直而有力。
瘦子的眼中已经流露出赞赏的神色——他实在是没有想到,绝境中胖子的出手,居然突破了他本身的枪法,居然使出了他有史以来最强的一击。
南风也停止了喝酒,目光变得犀利起来。可是他仅仅是瞥了一眼,又继续俯下头去,他又开始喝酒,似乎这场精彩绝伦的打斗,值得他看的,不过一眼而已。
当南风再次抬起头时,胖子已经倒在了地上。瘦子的眼睛几乎都要瞪出来了——他分明看到,胖子那惊艳绝世的一枪,居然被忆尘用一个酒杯,轻易地就挡住了。更令人惊异的是,陶瓷做的酒杯没有碎,枪尖反而碎了,就在忆尘把酒杯轻轻旋转的时候,玄铁做的枪尖忽然就碎了,化成碎末,从酒杯里缓缓飘下。
胖子倒了下去,是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现实,是气的晕了过去。
胖子倒下去的时候,听见了忆尘的声音:“有时候,喝酒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因为酒杯,至少是一件很称手的兵器。”胖子就是听到忆尘的这句话,然后就直接晕了过去。
瘦子看见忆尘的出手,他的脸瞬间苍白起来。他已经决定撤退。他开始慢慢向后退去,他已经快要退到了窗口,忆尘和南风还是无动于衷。瘦子已经能够摸到窗户的边缘,他已经笑了起来,只要他纵身而出,就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
可是他还是小看了忆尘和南风。南风一直低着头喝酒,可是就在瘦子准备夺窗而出时,忽然发现自己的背后肩上多了一双手。然后,他还没来得及吃惊,就发觉自己飞了出去。
瘦子当然不是自己飞出去的,他是被一双手甩了出去。那双手自然就是南风的手——天下间再也不会有第二双这么神奇的手。然后瘦子就看到了胖子,他已经和胖子躺在了一起。
忆尘却已经蹲了下来,他拿过酒壶和酒杯,看着瘦子道:“你喝不喝酒?”
瘦子沉吟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忆尘就斟了满满一大杯女儿红,直接送到了瘦子嘴边,笑道:“好,我请你喝酒。来,请,请喝酒。”
忆尘把那杯酒倒进了瘦子的嘴里,也许是害怕,也许是喝的太急,瘦子居然咳嗽了起来。
忆尘待得瘦子的咳嗽停止了,才缓缓道:“我听说,会喝酒的人一般都比较坦率,你是不是这样的人?”
瘦子只好点头,他已经没有摇头的权力了——猎人和猎物的角色,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很显然,瘦子已经成了不幸的猎物。
忆尘满意地点点头,淡淡道:“好,我现在问你的每一个问题,你最好都老老实实地告诉我。”
瘦子只好又点了点头。
忆尘道:“好,首先,你们是什么人,那个包袱又是什么东西?”
瘦子张开了嘴,刚要说话,忽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掌声和一个人爽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