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的笑声很大,响彻了整个大厅。然而没有人笑得出来,陆少笑声里的悲凉和深深的绝望,让听到笑声的所有人,心中都泛起了一丝哀伤。原来,悲伤是可以传染的。陆少的凄伤,陆少的无助,陆少的失望,这许许多多复杂的感情,全部融入到了笑声里。于是笑声变得厚重,苍凉,而悲壮。
良久,陆少停止了大笑,擦了擦微红的眼角,傲然得笔直站里着。
忆尘一直静静地站在陆少旁边,由始至终,他没有说过一句话。这是陆少的家事,只能由他自己解决。无论如何,忆尘都会尊重陆少的选择。在忆尘心里,无论结果如何,陆少都是他忆尘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最亲的人。他相信兄弟,就像他相信自己一样。朋友,最基本的要求就是,信任。然而最难做到的,也是信任,尤其是在关乎生死的时候。
陆少缓缓抬起了头,静静地在大厅中的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所有被他看过的人,都感到一阵寒冷,原来,目光也可以如此可怖。
最后,陆少的目光停在了父亲陆逊身上。两人对视了许久。忽然,陆少避开了父亲的目光,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重重地跪了下去。
陆逊的脸色大变。一向以镇定平静著称的诗画谷谷主陆逊,终于显出了恐慌的神色。他急急地从椅子上站起,慌忙地道:“小亲,万万不可,快起来!”
就在陆少跪下的那一刻,大厅中一瞬间静了下来。再也没有了一丝声音,静地让人可怕。
忆尘闭上了眼睛。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他已经不忍心再看。
陆续的嘴角却上扬了起来。他心底暗道——哈哈,好啊,这样最好。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刚硬,居然使这招,真是太好了啊。哈哈,陆逊,我看你今后还如何得意!哈哈,爽哉,快哉!
陆一凡的眸子也暗了下来——这孩子,还是这般倔强啊!哎,这就是命啊!
就在所有人暗自乱想的时候,陆少终于打破了沉默,他对着陆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的额头,已经满是鲜血。陆少却顾不得擦,他咬了咬牙,然后向天空缓缓地伸出了手指。
“不要!”陆逊的声音已经哽咽了。早在陆少跪下磕头的时候,他就预料到了这一切。然而他来不及阻止,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陆少摇了摇头,没有在乎陆逊的哀求,他的手指已经指向了天空。他的声音低沉,却印入了每个人的心里——我陆少,今日指天为誓,从今往后,我不再是诗画谷少谷主,亦不再是诗画谷的人。从现在开始,我只是一个人,我的所作所为,完全由我个人承担,与诗画谷,再无半点干系。
陆逊的脸上老泪纵横。局面,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他没有想到,那个始终在他呵护下成长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大成人,已经拥有了自己的价值观,有了自己的信仰。原来,自己从来都不了解他,从来没有。可笑的是,自己还一直自以为是得认为很了解他,认为他还是那个在自己羽翼呵护下的刍鹰,以为他一定会听从自己的建议,放弃营救蓝魔。没想到,他已然成长成了雄鹰,展翅翱翔,无可阻挡。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他的儿子,已经开始远离他了。
陆少放下了手指,又对着陆逊跪了下去。他的声音终于压抑不住,哽咽着道:“父亲,小亲对不起您,小亲要走了,以后不能侍奉您了。父亲,小亲也对不起诗画谷。可是,小亲没有选择。”
“父亲,您从小就教育我,修仙者,必修其心。修心者,必正其心。正其心者,率性为我所为。纵使满世不解,我亦坚持我道。若此者,必成仙!”
“父亲,你说过,希望我快快长大,希望我成为这样的人。现在,我想做的,就是救我的兄弟!”
“父亲,成大事者,有舍才有得。我有我自己的道,有我自己的信仰。我不能作一个懦夫,更不能放弃我的兄弟。父亲,原谅我,原谅我这个不肖子孙。诗画谷是我的根,如果诗画谷有事,我不会推辞。”
陆少又朝着陆逊磕了几个头,鲜血,已经顺着额头,流到了他金色的衫子上。陆少好像毫无所觉,他站了起来,转身大步离去,头也不回。
陆少不知道的是,就因为这件事,陆少的盛名更甚从前——在很多女孩子心里,陆少不仅相貌俊逸,谈吐风雅,而且,十分有血性,讲义气。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当世奇男子。
陆逊看着儿子渐渐远去的身影,泪终于不可遏制得直流而下。他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几十岁,跌坐在躺椅上,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就在刚才,就在陆少踏出大门的那一刻,陆逊伸出了双手,拼命地想抓住什么。结果,抓住的,只有绝望,和无尽的苍凉。
大厅里又静了下来。陆一凡又沉沉地叹气,然后摆了摆手,散去了众人。
偌大的大厅,现在只剩下了一个人,一个因为失去儿子而颓废的人,呆呆地躺在躺椅上,一动不动。
诗画谷深谷的一座祭坛上,突然亮起了一道刺眼的光芒。然后,隐约间看到了两个年轻的身影,正是忆尘和陆少。
忆尘看着陆少忧伤的脸,不由有些心疼。他轻轻得拍了拍陆少的肩膀,柔声道:“相信我,会好起来的。”
陆少抬起头来,看到的是忆尘关切而真挚的眼神。看着忆尘,陆少忽然觉得很温暖,然后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龙蛇闹,风云起。霸绝天下,舍我其谁!忆尘和陆少不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俩的命运,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六界风云,渐渐拉开了序幕。好戏,即将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