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一个人的身影拐过帐篷门口的时候，小东始终凝固的表情总算是有了些微的变化。
他俯身蹲下对这一脸不忿的凌凡说道：“是不是想问为什么？”
凌凡疲惫地似是说不出话，只是犹自瞪着眼睛定定地看着小东。
“我在教你，教你怎么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小东淡淡地说道，随意地用坚韧的皮靴踢了踢凌凡的头又说道：
“别装死了，你刚刚明显有释放觉醒力量的前兆，训练营里面出来之后你总不至于被几个普通壮汉就这么打死了。”
躺在地上装死的凌凡见把戏被拆穿，登时一个骨碌从地上滚了起来，抹了抹唇沿的血水忿忿地问道：
“你莫非是想跟我老爸一样，每次教训完我之后都说打我是为了我好？”
“爸妈么？他们都死了。
以后再也没机会这么教你了。而且，如果你硬要这么理解的话，其实也没错。
打你，就是为了你好。只不过看样子打你还是打的不够狠，你还有心思跟我讨论这种无聊的问题。”
在提到爸妈时，小东眼底悄然划过一缕黯淡地哀伤，随后甩了甩胳膊一副要再教训教训凌凡的样子。
“行啦行啦，我们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你也就是比我大了两个月不到，别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
而且我也不傻，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所以一直也没反抗不是么？”
凌凡起身坐在一个旧木箱上，捕捉到小东眼神的他也反应力过来，努力抹去心底的惆怅之后，开始有意把话题从父母上移开，又继续说道：
“现在你能告诉我，你们到底是在搞什么把戏了么？
训练营里面那个大狗熊怎么会给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让我们这些菜鸟来做？你跟他关系不是很好么？怎么不让他关照关照我？”
听到凌凡依旧有些玩世不恭的语气小东微微地皱了皱眉头，本就挨地极近的浓眉绞成了一个疙瘩，：
“你能告诉我你在训练营里到底干了些什么么？”
“我啊..前面基本上都在装傻，后面冷不丁打了一架就到第二个环节了，第二个环节就是被那个大狗熊硬生生揍了三个小时咯。”
凌凡满不在乎地说道。
“我........”
小东对凌凡靠装傻充愣混过第一关有些无语，随后想想以凌凡的性格倒确实很有可能靠这种手段安全蒙混过关，只能是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是在心底把李猛那个满脑肌肉疙瘩的家伙在心底骂了又骂，本来应该以锻炼凌凡为目的的训练营竟让凌凡完全没有生出对这个世界的畏惧之心。
“或许这小子天生就是这么没心没肺的吧。”
小东暗暗念了一句。
“不过，我在里面交了一个不错的朋友，但是他在第二个环节死了，我一定会找机会替他报仇的。”凌凡在吊儿郎当的陈述完毕之后收起了笑脸，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那块碎瓷片细细地摩挲着，平淡又带着沉重的语调和之前似乎完全是两个人。
“你不用为我担心什么，我知道你替我安排这样的训练营是为了让我学会一些东西。我现在至少学会了，血债要血偿，不是么？而且，我这里。”
凌凡边说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
“这个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有杀人嗜血的疯狂念头。所以，好啦，我的小东哥，别总绷着个脸了，你好歹告诉我一下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总不至于再拉我出去被暴打一顿吧？”
“好吧，但愿你是真的明白。”
小东也随便找来个破箱坐下，开始和凌凡大致的描述了一下他们的计划：
他在这里就是组织里给的任务，这个世界里各个组织之间的争抢掠夺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一样简单。而小东他们的血泣组织在附近探明的几百公里区域内算是最强大的组织。当然最强大并不意味着统治，生活在这种严酷环境下的人习惯了暴力掠夺，从来就没有轻易低头臣服的习惯。
以小东黑社会里的思维来理解就是，他们血泣打算完全控制着一片区域，但是有很多人不服气，所以血泣打算用拳头打得他们服气。而现在小东来这个聚集地要做的，就是类似于杀鸡儆猴的套路，打算杀光一个聚集地的人来震慑剩余的聚集地的人。
而因为小东在这里，所以李猛向主管要求了把这批新人送过来一起参与这次行动。但是很显然李猛刻意地忘记了和他们说清楚这次任务的情况。
至少......
李猛没有告诉他们这个聚集地完全不是靠他们几十个人能拿下的。
“所以....你是打算就靠你自己？再加上训练营那群人来杀光这个聚集地的人？”
听完小东简单陈述的凌凡睁大了眼睛诡异地看了看小东问道。
“当然，不是。”
小东顿了顿说道：
“这个聚集地里面的三个头目都是觉醒过的。最强的那个已经是二次觉醒了，还有大概两百人的战士。我带了我属下大队的四十个人，他们都埋伏在外面等我的信号。勉强算上你们那一批菜鸟，再加上我们这边有枪，已经够了。”
“呃，那你混进来干什么？怎么不直接就动手？”
凌凡听的有些云里雾里，愣愣地问道。
“我混进来已经半个月了，那么这里比较杂乱所以想加入不难。
我是打算摸清他们营地的训练岗哨情况之后再动手，到时候突袭的话杀光他们容易些，而且我这边可以少死点人。
虽然这时候人命是最低贱的资源，但好歹也能省点子弹，这年头弹药比人命值钱。”
小东沉闷地说着，似乎那些注定要消逝在他指令下的人命只是一堆堆的数据和资源罢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明天，明天他们出去打猎的队伍就回来了，正好一网打尽。”小东扭头又对凌凡吩咐道：“我现在送你出去，你去告诉你们那群菜鸟，明天晚上看到这里着火的时候就杀进来。”
说着便起身把凌凡双手别在后腰上，一只手轻松地押着凌凡走向了帐篷外面。小东边恶狠狠地推搡着凌凡一边和沿路一个守卫头目模样的人说道：“这小子交代了，边上一个小聚集地探路的，我出去解决他。”
头目模样的人随意地点了点头，便任由小东押着他出去了。
走了约莫十分钟，小东在一片小树林面前停了下来，借着皎洁的月色回头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跟过来，便抬起坚硬如铁的手掌狠狠地往凌凡软肋上戳了下去。
正打算跟小东告别的凌凡完全没有防备，紧接着一声凄厉地哀嚎划过寂寥的夜幕传到了营地里面。
营地里面到处逡巡着的守卫默默的低头想着：这个新来的守卫队长的杀人的手段越来越残忍了。
几个看到小东面无表情返回的守卫更是小心地避让开他魁梧的身形，眼睛下意识地看向别的地方，生怕自己随意的目光都会激起这个残忍暴虐的头目怒火。
次日傍晚时分，山谷外的山包上再度出现了鬼祟的身影，只不过这次细细索索的响动更大了一些，攒动的人头间或传出粗沉的呼吸声。
这是一群荒野上嗜血的狼，隐忍着藏起了浓密皮毛下的锐利爪牙伺机而动。
记忆力很好的凌凡发现山谷里的篝火堆明显比昨天增加了不少，隐约能听到山谷里传来更像是嘶吼的粗野歌声。
一群人手拉手围着火堆唱着跳着，火堆的烧烤架翻滚着串着烤肉，欢庆的场面像是鄂伦春族的篝火节。
就在凌凡一边努力平缓着呼吸一边焦急等待着小东信号的时候，他身边的草丛里穿出细索的声音，阴暗角落里出现了一个娇小身形贴着地面靠近了他的肩膀。
凌凡仔细看了看发现是那个437号小姑娘，便悄悄放下了捏在手里的短刀，低声问道：“你过来干什么？”
小姑娘完全没有理会凌凡的问题，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山谷中正在欢庆中的人群，眼波流转间流露着留恋气息，自顾自的说道：
“他们这是在庆祝自己的狩猎小队满载而归，为了自己部落可以在几天内不用饿肚子而庆祝。等一下就会有狩猎队里收获最丰厚的人出来，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和感谢，然后他有权利挑选在场最漂亮的女人陪自己睡一晚，最好的帐篷，以及最好的食物。”
“哦?看样子你很了解他们的生活？”
随意地应和了一句后，凌凡微微侧身尽量离她远了些，暗自提防着这个有些诡异地小姑娘。
“当然，我爸爸以前就是聚集地里最高明的猎人，所以他每次都是站在人群中间受接受所有人赞美的那个。”
小姑娘眼里透出骄傲的光芒，但随即又快速地黯淡下去，低头咬牙切齿的说道：
“但是他死了，死在你们组织里的那些刽子手的枪口下，高明的捕猎技巧在冲锋枪面前一无是处。
就因为我们聚集地不愿意每周固定向你们组织上交本就稀缺的口粮！不愿意给你们提供壮年劳动力和年轻女人！
我们聚集地里面五百多个人，他们顽强的活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没有死于饥荒，没有死在随处可见的变异野兽爪牙下。
撑过了最艰苦时期的我们，以为总算可以缓一口气安定生活不用每天提心吊胆生活的时候。
你们这群自命贵族的变异人，轻而易举地粉碎了我们好不容易构建的家园，直截了当的宣布我们成为了你们的扈民，杀光了我们的战士，掠走了所有我这个年纪的青年。
你说，你们这种变异人，还算的上人么？”
女孩似是滴着血的话语置地有声，重重地敲在凌凡心坎上，让凌凡有些不知所措，摆手说道：
“我....我可不是......咦？你怎么知道我是变异人？”
女孩依旧没有理会凌凡的话，似乎她刚才尖锐的话语只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眼尖的她看到了营地角落里的帐篷上燃起的火光，恨声说道：
“你看，起火了，跟那天晚上一模一样，先放火，后杀人........。”
凌凡在听到起火了三个字之后就没有再注意女孩逐渐低声地呢喃，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起火点，下意识地紧了紧手里的短刀，随着四周草丛里的身影暴掠而出冲向下面的谷地。
深沉地天幕下，急速蹿过的身影像是隐没在黑暗中的狼群，嗜血残忍，隐忍着杀意迫不及待地期待着鲜血的滋味。
月黑夜，杀人夜，夜杀人。
初次参与这种杀戮行动的凌凡情绪有些莫名的波动，胸腔不稳定地上下起伏着，捏着刀的手青筋贲现，用力过度地手掌微微有些颤抖。
连凌凡自己都不知道这颤抖是来自他对生死搏杀之间的恐惧，还是来自于自醒来后一直被他压抑在心底的，如今正喷薄而出的血色杀戮欲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