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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是什么时候我开始注意到虚荣的母亲背后深藏的脆弱与落寞,是什么时候我会走进她,对妈妈说一声谢谢了。谢谢你,那么努力生存着,谢谢你一直掩饰着自己,不让我分担你的惶恐,谢谢你对我如此糟糕的青春的宽容。我就是这样对母亲说的。因为青风告诉我,妈妈是不想听到孩子的道歉,所以说谢谢吧,那样,妈妈一定可以很高兴,自己的孩子愿意感谢那一份给予生命的壮举。

妈妈什么都没有说,感情已经有太久的封闭了。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们一起去游乐园,像是小时候你牵着我的手一样;一起去买零食,就像小时候我缠着你一样;一起把再次勇敢把自己的感情打开。因为我们流着同样的血液,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啊。

一个人可以改变什么,我不知道呢,但是每次我都会将从青风那里得来的力量与美好小心翼翼传给别人。我尝试着理解,他们不过都只是在自己的蛹中挣扎,其实都是心地善良的孩子的。儿童时候都有喜欢的漫画,都有过第一次的脸红心跳,不过只是傻着在自己心智没有成熟前抢先迈入成人世界。诉诸感官的刺激没有什么意义,真正珍贵的东西是需要用心灵和时间来培养的。我就是这样觉得,然后将这份心意慢慢传给他人。

渐渐的,我觉得变了,不仅是我,不仅是晓如。是这个学校都变了,大家渐渐变了,大家注意着措辞,让它们包裹上温柔,不再肆意辱骂,不再深夜翻墙打架,拥有了安静的睡眠与微笑着的脸庞。

这份改变是那青风所带来的,独一无二的宝物。

我再次来到了那片湖泊,那棵柳树边。我看着青风,对她微笑。

“齐希,真好。”她望着我,风吹动着她的头发,蓝色的天空美丽到近似传说。

“青风。你有什么事情么?”我感觉到了,她的眉眼中的欲言又止。

“你知道么?很久以前有个沧旅禅师。他啊,不断寻找着让人幸福的方式。”青风走在我的面前。

沧旅禅师?

“他小凡着,每个人都可以感觉到幸福,在细小的生活中也可以感悟到佛法妙道,感觉到幸福,感觉到上天赐予的一切。可是人们总是执着于争斗中,无法审视内心,寻找幸福。”

“于是阿,沧旅禅师小凡人们可以关注自我之外的事物,在美好的自然与自我丰沛的心灵中放释焦灼暴躁,寻找到内心的天堂。禅师的意念太执着了,所以阿,超越了时间,传诵在我的身上。”

“青风……”我已经觉察到了,也许,我们面临别离了。

“现在阿,齐希,你幸福么?”

“幸福?”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会流出来,为什么,会觉得那么悲伤。“是的,青风,现在的我,很幸福。”

“这样啊,真好。”青风闭上双眼。“那么,齐希,我们要再见了。”

“为什么,青风,为什么要再见?”我望着她,抓住了她的手。

“我只是一个意念而已,只是一个梦。你会喜欢永远不融化的冰琪淋么?你会喜欢永远不醒的梦么?所以,我的离开是一种必然。但是,我很开心,因为齐希你在梦的最后,收获到了幸福。我啊,也非常非常幸福。”

我和她背靠着背。

要一直幸福,要一直微笑,要一直肯定这个世界的美好,即使处在那黑暗的生命暗道,即使被命运残酷的厮杀小凡。

清风吹过,掠动了我的头发。我转过身,身后的女孩已经不知去往何方,唯有那棵高大的梧桐叶中渗露出的点点阳光。

原来一切,只是青风啊。

秋天了。街上已经开始凉了。我走在街上,夜已经深了。可是那杯茶的温度却好像还在我的体内。温暖着我。

不可思议女孩子的事情通过那个叫做齐希的宝石店老板讲述。栩栩如生。这样的感情,对于我来讲是陌生的。

你有没有试过找她?与齐希最后的对话回荡在我的脑海。

我觉得不需要。说不定她真的是树的精灵。有些人,教会我们爱这个世界,就好了。

热爱世界的一切就好了。我想起了许哲。一样都是温和的男子。许哲也说过,虽然会觉得遗憾,难过。可是,只要她是那个时间的唯一就可以了。

温暖,其实才是人间最美好的情感。我记起那天看到一篇名叫《深爱的》的小说。小说中的主人公洛子苏一直都是寂寞孤独的,和世界格格不入。在一封给自己孩子的信中,她这样写道。

亲爱的,我看着海浪拍打着岸的边缘,蓝色的水卷着白色的泡沫,带着难以名状的美丽。我的视界是无限的,眼前的天空都仿佛浸入大海里,形成海天相汇的壮观与美丽。

我想起了很多事情,在这美丽的海边。我想起了我所在的家乡,被山环绕的地方,静谧的山林里是小小的寺庙,人们在寺庙里双手合十向看不到的神明祈祷着每个人无法言说的幸福以及对未来的肯定。那些焚香的烟冉冉升起,带着神秘澄净的味道,如同神界与人沟通的桥梁。

我想起了丽江那些随着水流静静发出光芒的莲花灯,那个小镇被奇妙的现代气氛和迷离的小镇古朴融合。我在环绕小镇的那条河边放下我的莲花灯,双手合十。

第一个愿望,要找到很爱很爱自己的人。

第二个愿望,要有一段自己所渴望的生活,生活得随意而美丽。

第三个愿望,我小凡,能够热爱这个世界。

亲爱的,我的笔下曾经描绘出翩舞的蝴蝶国度;也曾经描绘过魔女的奇妙探险;坠落的花朵中我笔下的宿命展开破不开的局;白衣的女孩和英俊的男孩在校园的天台上刻画着时间的伤口;涉水的女人浑身狼狈看往事溃不成军;黄金的秘密在黑色的古堡中破开贪婪的血迹。亲爱的,我写了那么多的故事,那么多的故事,但是我却从来不敢说我自己懂得人生;对于我来说,人生永远是不可知的,像是远古的图腾一样,有着我无法言说的秘密。

所以,亲爱的宝贝,我不知道该不该给你生命。我不知道对于你来说,活着是一件怎样的事情。现在的你,在我的灵魂深处,与我的意志心灵联系在一起,你没有自己独立的思考方式没有自己的存在,所谓的善恶是非对于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是从你诞生那刻起,你就要学会,学会与这个世界相互融合,尽管这中间伤痕累累。我无法说,你所生活的世界是怎么怎么美好,因为我知道这是谎言,巨大的贫富差距,有的人从出生的时候就享有最可口的事物,最温暖的衣衫,最华贵的房屋;但是有的人,却贫穷到为了一块馒头丧失自己的尊严。所谓的爱,无比脆弱,曾经海誓山盟可能转瞬消失如同秋日残破的蝴蝶,曾经的手足深情也许会堕落为权利争夺上的筹码,人情的冷漠如同锋利的刀刃一般片片撕割你对人性所有美好的期待。底层人为了生存苦苦挣扎,抛弃妻子,只为了活下去;普通市民每天沉浸在柴米油盐,琐碎的小事不断磨灭他们意志;而所谓的社会名流,也许就是穿着楚楚衣冠的禽兽,他们不用吃转基因事物,他们端着鸡尾酒站在城市最高的写字楼俯瞰这个城市里碌碌的生灵,带着神一般的眼光,他们的眼中,那些生灵都是蝼蚁,可以任意凌辱,甚至杀戮。他们以为自己制定着不可一世的法律。可是即使如此也有人伸出双手,带着一切力量,只是为了多活一分钟,还是有人愿意与另外一个人生死相随,荣辱与共。这个就是世界,这个就是我们要面对的人生。

所以,宝贝,如同宫泽贤治所说,我们即使没有足够的冰糖,却能够喝到纯净透明的清风和早晨桃色的美丽阳光。而且我在田野和森林中,经常看到破旧不堪的衣服变成最美丽的绫罗和镶着宝石的华衣。我喜欢这样洁净的食物和衣装。

所以啊,我现在教给你的东西,也许有用,也许对你的未来没有用处。对此我难以区分,但是我多么小凡这个故事能够进入你心里,成为你心中透明的,宛如童话般得信仰。

子苏一直不爱这个世界。怀疑身边的一切。最后自杀了。可是她的丈夫季轩却不甘心她的死亡。他听着她留下的录音带,寻找着她生活的一切点滴,寻找她死亡的真相。一点一滴拼凑出这个女孩不为她所知的生活。最后他懂得了她的失落,与她的孤独。然后看着她的魂在海边归于自由。

非常喜欢小说的结尾,季轩的结婚戒指在阳光的反射下发着光。季轩在心里告诉自己。我会好好活下去,因为你是我深爱的。

大家都活得不容易,除了梦见捡钱,就是努力做事,等着遥遥无期的出头天。越是这样,越要想个办法让自己逃出生天。爱情也是这样的。爱情不仅仅是吻,是甜蜜,是礼物,它还是巨大的压力。繁重的按揭,无法逃避的责任,而我们的能力,又是那么有限,运气又是那么一般。但越是这样,越要想个办法让爱情活下去,生活已经这么困乏了,不能再让爱情枯掉了。不然我们怎么度过这个寂寞的人生?当初看连岳在《我爱问连岳》中看到的这段话,在一瞬间回到我的脑海。声声鲜明。

怎么给别人幸福。以前不懂的事情,现在我想我是懂了。那个女孩子,那个故事里面的不可思议的女孩子,那个像是妖精一般在柳树上面栖息,那个像是青风一样的女孩子。教会我了。

一直以来,我都像是一个旁观者,注视着一切,而不愿意去体谅和感受。感受他们的欢欣与悲哀。一切对我来说,不过是接受而已。

一直以来,我都在惧怕着,同时把我惧怕的情绪传递给他人。

小时候形成的隔离感,失去母亲的惧怕感。就这样交缠着在我心中,酿成毒素。

第一个解药。是青风。我在故事中,看到她悲悯的眼睛看着所有人。她尝试着理解所有人,然后告诉她们世界很美。世界真的可以很美?不是吗?因为所有人都是可以走进的。而不存在所谓的隔离。就像叔本华所说的,对于一切有生命之物的同情是对品行端正的最牢固和最可靠的保证。谁满怀这种同情。谁就肯定不会伤害人、损害人、使人痛苦,而是只要他能够,就宽容地对待任何人,宽恕任何人,帮助任何人,并且他的行动会带有公正和博爱的印记。

第二个解药。是那些人。奔跑如同火焰的小凡,铭记时光的许哲,明知无望却仍追求的周宇枫。他们所深爱的,让他们的世界绽开烟花。是天真,但是不放弃天真。我用爱情的结局来否定爱情的过程。给自己和他人补上了致命的一刀。

对不起。林可心,原来来一直是个大傻瓜。

这样的自己,其实一直在伤害别人而已。我想起了被我扔到垃圾桶里面的百合花,想起了与唐镇擦肩而过,他隐忍的神情。

可是,可心,我已经爱上你了。

那个时候,我自以为不值得他爱,所以伤害。我觉得唐镇一直不了解我,但是与此相应的,我也不了解他。就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好想他。

那个在夏日遇见的男孩子,那个笑容像阳光一样的男孩子。我的心就这样波光荡漾。充满了湖水的,咏叹声调。

晚上,我没有再做那个梦,那天晚上,我梦见了妈妈。我看不清楚女人的面容,但是我知道她是我的母亲。我感觉到她在我身边的温柔。

梦中的我,还是幼年的模样。就这样看着面前带着模糊面容的女人。

可心,肚子饿吗?

不饿,妈妈,今天吃得很饱哦。

那么,想要什么?

没有什么想要的。只是妈妈,谢谢你。

我感觉到面前女人的惊讶。

妈妈。以前我埋怨过你,为什么在去世前不靠近我。那个时候你害怕跟我太靠近的话,会给我留下阴影吧。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无法太靠近别人。觉得太过靠近的话,分离的时候,一定会有不可思议的疼痛感。所以一直以来,都觉得活得辛苦和空洞。但是现在谢谢你。因为爱的方式没有任何错误,尽管现在我还是想,那个时候,妈妈你呆在我身边就好了。我感觉到自己的眼泪不断滑落不断滑落。可是,即使时间短,即使无法抵达永恒。都很好,在相处的时候,在回忆的时候都会幸福吧。不管那个人离你多远,留给你多大的伤害。在想起的时候,带着爱的话,是会幸福的吧。

妈妈就这样,听完了我的话。

然后,我感觉到她的微笑。

她说可心,你的毒已经解开了。看到了那么多人的故事,现在的你,也有了自己的故事。那么就不要客气,好好体验自己的人生吧。

就在妈妈说完那话的一瞬间,我睁开了眼睛。

窗外阳光很漂亮,我伸出手。嘴角荡着笑意。

从现在开始,努力生活吧。

为了所深爱的人,为了这个美丽的世界,为了好不容易解放毒素的心灵。好好生活。

你说是吧?唐镇,妈妈。

那年陆小晴六岁,她记得村子里面有个女人,村子里面的人都说她是疯子。可是陆小晴不信,因为她听过女人唱歌。

女人的声音仿佛是高高飞翔在天空上面的鹰,带着悲哀和力量。陆小晴有一次在李老头家听到这样的声音,不觉愣住了。她从未听过这样的歌曲,也不太明白歌词中传达的意思,但那一刻她被这飞翔在天空上面的声音感动了。她第一次发现唱歌是这么美好的事情。

就在她还在愣神的时候,李老头从自家的屋子里面出来,有些不耐烦对陆小晴挥手说,去,到一边玩去。

幼小的陆小晴只好无奈撇撇嘴巴,跑到地里找家川玩。可是那个声音却一直一直在她脑海里面回荡,让她深刻感觉到,唱歌,原来可以是那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家川告诉陆小晴,那个女人是李老头儿子小柱的媳妇。李老头对外宣称那个女人是疯子,不过陆小晴你知道吗?家川附到陆小晴的耳边小声对陆小晴说,其实那个女人不是疯子,是李老头买给小柱的媳妇。

买来的媳妇?陆小晴六岁的脑子有点跟不上趟了,她说家川怎么会,媳妇怎么可以是买来的。不是互相喜欢才在一起吗?

陆小晴,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懂得。比陆小晴大两岁的家川,总显得非常沉稳。带着陆小晴所憧憬的成熟。

可是这一次,陆小晴没有像以往一样把这件事情放下,相反的,她的脑海中始终回荡着那个女人的歌声,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歌声让她意乱神迷,让她手足无措,让她觉得唱歌原来可以是这么不错的事情。

万物均有起始,只是没有想到她与歌唱的缘分是由一个被囚禁着的被卖到她所居住村庄的女人所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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