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八月份后,凌江市的天气已然过了最为酷暑的日子,因为太阳已经转移到了离回归线更近的地方,当然,随着秋季的慢慢到来,这种酷热还会再经历一番的。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对于享受着此刻由江畔吹来晚风的林孜渊,是没功夫去想那种事情的。
他正背着那把想到其价钱就牙痛的小提琴,坐在江边的一处草坪上,静静地等待夜晚的来临,那是他练琴的时间。选择这个时间,是他后世养成的习惯,毕竟小提琴是属于夜晚的乐器,只有在这种环境下,才会有一种升华的境界流于内心。
因为是夏日,所以尽管已经过了7点,江口那一眼望不到边的天际还是彻亮的,只有那一团团白云在接近西面的群山时,才会显现出那种凄美的虹光,那般景像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江水中,也使得身在一旁的人们越发地心情舒畅,如同真正感受到了那一丝浸透内心的沧桑感。
当然,话是这么说,只怕此刻真正能感受到这种内心世界的,只有重生一次的林孜渊了。
可惜的是,此刻的他显然发现了有比这更让他产生兴趣的东西。
就在离他不远处,正有一个在后世人看来很清新的画面,一个穿有带着蕾丝花边棉布裙,上身着白色体恤的女孩儿,正一手端着因江风吹拂的显得有些松动的草帽,一手拿着画笔在身前的画架上涂写着什么。那随风拂动的发丝带起一阵阵清彻的气息,让身后不远处的林孜渊分不清那到底是江畔绵柳的花香,还是女孩儿的清香。
林孜渊真的有些心醉了。
虽然夜色还没有到来,他也还是情不自禁地打开了琴盒,取出了那柄仿斯特拉迪瓦里指板的提琴。
轻微调整了一下音弦,便摆出了自己一惯拉琴的姿势,轻托弓弦,一曲悠美的旋律随之而出。因为是傍晚的缘故,这曲旋律也恰恰应证了此时的意境,而它并不是什么古典名曲,只是一部将在两年后才会发布的动漫《校园迷糊大王》(台湾译《喧嚣学园》)的主题曲——《夕颜》。
因为是2002年才会发布,并且当时只在沿海地区流行的动漫,此时的人们是不可能听过的,而《夕颜》本身那股淡淡的带有傍晚宁静清新风格的曲调,则带给了在江畔周边散步的众人一种透澈心腓的感动。
林孜渊闭着双眼,似乎连他自己也沉浸在了这首曲子中,联想后世的种种,以及曲子本身所涵盖的那一丝忧伤,他似乎从中看到了那年主角的身影,渐渐地那一个坐在江畔的身影,也渐渐演变成了一个熟悉的人,也许……那是八云。
伴随曲子最后一声弦调的逝去,林孜渊睁开了双眼,夕阳似乎应了这乎曲子带来的含义,已然沉入西山,而林孜渊却感到了脸颊上湿湿的感觉。呃?难不成把自己感动的哭了?
伸手摸了摸一侧的脸蛋,睁眼一看,“嘛!这什么东西啊!”林孜渊大叫。
“喂,你瞎叫什么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林孜渊顿感不妙,一扭头,果然……夏苍正一脸好奇地盯着他看,似乎在她看来,眼前之人让她有些不大认识的感觉了。
“你干嘛这样盯着我?”看清来人的林孜渊一时安下了心,但看了看夏苍一身的打扮,又瞅了瞅刚刚在草坪上画画的女生所在的位置,一个让他有些无法想像的事实出现在了脑海中,当然,与此同时,夏苍的心里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竟然是你!”两人再次异口同声道。
……
天色已然黑了,林孜渊和一旁背着画夹的夏苍正亦步变趋地朝着江畔的另一面走去,那里有一片人工沙滩,人倒不是很多。
一路上,两人都不怎么讲话,大家都在心里消化着刚刚的事情。衬着月光,林孜渊的脸上还残留着夏苍作弄他时留下的颜料,而夏苍本人则端着自己的运动茶壶朝着瓶盖倒着浸泡已久的茶水,末了,朝着一旁的林孜渊一伸手,道,“呶,这个给你,把脸上清洗一下吧。”
很是无语的他,只得接过茶水,洗了下脸,洗过之后,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把帽子也背在身后的夏苍道,“能不能再来一杯,我渴了……”
“……”后者很无语的翻了翻眼皮。
临到沙滩,林孜渊端坐岩石之上,迎着江面的海风,冲一旁的夏苍道,“没想到你还会画画呵,借车的事谢啦,本想等着开学再还你呢。”
“林小白,你脸皮还真厚,亏你还是搞音乐的人,不觉着你这般说辞很掉价吗?”夏苍撩了撩发丝,一脸无语的样子。
“喂喂,我什么时候说我是搞音乐的啦,咱这叫陶冶情操,难不成你画画就代表你是搞艺术的啦。”说完这句,便枕着双臂躺在了这个有些倾斜的石头上。
“哼,我爱这么说,要你管啊……”
林孜渊干笑了两声,没有再贫了。此时的他,看着十几年前澄澈的星空,心里还真生不起那丝贫嘴的心思了。
见他没有再接下去,夏苍也觉没趣地躺了下来,今天晚上她并不打算回去,原因自然和以前一样了,孙小逸同学估计正等着她来找自己呢。
两人就这样沉静了一会儿,直到夏苍想起了什么,才又冲一旁的木头问道,“对了,中考都结束了,你考了多少分啊?”
“这个很重要吗?”林孜渊破天荒没有贫嘴,侧身看着女孩问道。
这个举动让夏苍一时有些不自在,强忍住没有转身,夏苍也很平静道,“你是说对你吗?”
“呵呵……”心想这孩子果然机灵,林孜渊重躺回去,“是啊,对我很重要的……所以,我考上了……”
“哦……那恭喜喽。”
见对方没有表示出吃惊,习惯在别人听到这个答案后表现出不可思议神情的林孜渊一时有点儿不适应这种结果了。不过想到人家夏苍以前又不认识他,就算从孙逸那儿听说过一些自己以前的事迹,却也不一定会像他们那种亲身经历过的人一样感到吃惊了。
“哎,林小白,你之前拉的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啊?”大概是问题憋得太久了,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夏苍显得有点儿迫不及待。
林孜渊有些好笑地摸了摸鼻子,“呵呵,怎么?你喜欢上了?”
“喂,你问那么多干嘛啊,不想说就算了……谁稀罕啊,哼。”得,这小丫头脾气还真倔。
“唉,瞧你那大小姐的脾气,得,告诉你吧,那个呀……叫《夕颜》,嘿嘿,没听过吧。”
“夕颜……”夏苍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确实没听过。
“呵呵,放心好了,有朝一日你会听到的,不过那就不是我拉的喽。”
“咧——谁爱听你拉的呀……”
“呵呵……我又没说你爱听。”
“……”
人生总有一些东西是在你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滋生的,哪怕你有着先天的智慧,却也无法预测它的到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这两个沉浸在月光下的小人感觉到彼此气息的变化时,林孜渊便赶紧坐起身来,扭头一看,“呃……”夏苍已然在这清凉的环境下睡着了,那微微张着的颔口,正发出让观者看来甚是可爱的小酣声。林孜渊苦笑着摇了摇头,把自己用来铺垫琴盒的布毯遮盖对方的身上,便重躺回石头上了。闭上双眼的他,一时想起了后世某个几乎淡出他记忆的身影……
在对岸传来的虹光渐渐熄灭,江水上的汽笛声也随之沉寂后,林孜渊终于进入了梦乡……
另一处,孙小逸同学正和李晓江两人望穿秋水般的盯着街道。
“我说,你确定夏苍今天给你打电话了?”
“拜托,这事儿我能记错吗?”
“要不,我们打个电话过去问一下。”
“你脑袋透逗了!这种事儿能打过去确认吗?再说现在都几点啦!”
后者无奈地盯着大厅里的时钟——凌晨1点。
“唉……”铁定被放鸽子了……两人心里默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