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现在的冬天好像一年比一年冷，感觉穿再多衣服也抵挡不住这渗进骨头里的寒冷。
陈恒凯从温暖的空调房里走了出来，与铺面而来的湿冷空气撞了个满怀。
“嘶……”他赶紧把领口捏得更紧，缩着脖子抵挡这股寒风。
他穿得厚实，又缩着手脚，样子显得很是猥琐。
同行的人一巴掌拍在他背心上：“凯子，你也太怕冷了吧？看你这怂样，走，哥几个一起去喝一杯，暖暖身子！”
几人拉拉扯扯地进了常去的饭店。
进门就迎上来一个面生的女服务员，热情地把人迎进包间。
几个人抢着点了菜，恒凯也不参与他们，自己脱下手套用力地搓了搓手，又反手把肩上零星的积雪抹去。
被室内的热气一烘，感觉寒气全往肺腑里侵了进去，恒凯打了一个寒战，企图将寒气全部抖落出去。
“呵呵。”却是先前引路的女服务员望着他蒙着嘴笑了。
恒凯被她笑得不好意思，讪讪道：“天太冷了。”
这本是他自己给自己解围，并未指望那女孩有所回应。
那女孩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道：“的确挺冷的。”
说完又是抿嘴一笑，眼睛眯得像两弧弯月。
恒凯脸更红了，他每天除了公司就是家里，很少看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他是个不爱说话的性格，很少有女孩子会主动和他聊天，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好搓着手呵呵傻笑。
女孩看他的傻样笑意更浓了。
那边哥们几个点好菜了，女孩接过菜单回头对着恒凯又是一笑，这才出了包间去厨房传菜。
几个人把恒凯与服务员的互动看在眼里，全都开始起哄：“凯子，那美女怕是对你有意吧？”
恒凯被夹在中间，无路可退，红着脸道：“哪有的事，人家那么漂亮，怎么会喜欢我呢？”
“哈哈，管她有意没意的，你对她有意思么？”
“我就是个没有女人缘的，有意思又有什么用？”
“有意思就行了，这顿饭你请了，哥几个就帮你一把！”
几个哥们都是知道恒凯性格的，倒也都是诚心诚意地想帮忙，吃完饭借着酒意还真去把那服务员的电话号码要到了手，还顺便帮恒凯订下了下次的约会。
“凯子，那妹子肯定对你有点意思，一听说是你就立刻把电话留给我了呢。”
“谢啦。”恒凯把那号码存进手机里，冲哥几个咧嘴一笑。
“谢啥，要是事成了，咱可都是大媒人，等着喝谢媒酒呢！”
几个喝高了的，玩笑越开越远，恒凯也不在意，随口应道：“那是当然。”
哥们几个帮忙约的星期六晚上，也就是明天，最近新上映的大片不少，正是约会的好借口。
第二天恒凯特意起了个早，好好地收拾打扮了一番，还去理发店里把自己的鸡窝收拾得清清爽爽。
来借住的侄子奇怪得不得了：“叔叔，奶奶又给你安排相亲啦？”
“去，你奶奶那眼光差得出奇，我会去么？”恒凯像赶苍蝇一般把侄子挡在面前的大脸推到一边去。
恒凯过去一直忙着工作，没有时间谈恋爱，家里两个老人急的不行：老大家孩子都念高中了，老二家媳妇连影子都没见着。
恒凯的老娘最是心急，左右托人，从前的老姐妹、现在的新牌友，逢人就问人家有女儿不、亲戚家有女儿不、邻居家有女儿不，就好像自己二儿子是个滞销货，恨不得赶紧推销甩卖出去。
恒凯头几次羞涩中还带着点期待，跟着老娘去了所谓的相亲会。
几场见识下来却是打死也不愿意去了，介绍来的老姑娘，不是工作狂人，就是绝对女王，一个二个强势得不得了，上来就问有房么、有车么、月薪多少，问得人直冒汗。
之后便任凭老娘装可怜、扮老虎，也只是闷在家里画图纸了。
老娘是个靠不住的，恒凯还是决定要自己找女朋友，却是碍于交际圈太小，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
昨晚的那个女孩子一看就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脸盘圆润，皮肤细腻，十根手指如同嫩笋一般好看，最好看的还是那笑起来像月牙的眼睛，眼仁黑黑的，对视时几乎能看清自己脸上有几根汗毛——这才是恒凯心中的理想老婆。
一想到那女孩子笑得弯弯的眼睛，恒凯心中的湖泊就开始荡漾，自己躲在角落嘿嘿的乐开了，
侄子看不下去叔叔的傻样，伸手去拉他：“叔叔，你先送我回家啊，不怕我夹在你们中间当灯泡啊？”
恒凯这才记起还有个拖油瓶赖着没走，赶紧开车把侄子送回大哥家，又满面春风地开车去了约好的电影院。
女孩早就到了，穿了一件浅棕色的大衣，笔挺的剪裁勾勒出美好的曲线，围着白色的围巾，看上去清纯可爱。
恒凯道着歉赶紧站进买票的队列里，女孩抿嘴笑着掏出两张票道：“票已经买好啦，我们进去吧。”
女孩这般的体贴，让恒凯心中又是一荡漾：这就是我要找的真命天女啊，比起那帮大姐大好了不止三条街啊。
坐在女孩的侧旁，恒凯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把睫毛形容成鸦翅了，女孩的睫毛老长老长，又黑又密，映着屏幕反射回来的光，就像是舒展开的黑色翅膀，又像是轻盈的蝴蝶落在花上，美什么的睫毛膏没找她去打广告简直是失败惨了。
一场电影看下来，恒凯光顾着偷看女孩了，电影里讲了些什么是一点也不知道。
从电影院出来，恒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很少有约会这样的事，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是一点主意也没有。
送妹子回家吧？舍不得。接着去玩吧？怕妹子误会自己居心不良。
恒凯尴尬地站在路口上，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句有用的话，最后只好问妹子：“还有什么想玩的么？我陪你去吧。”
女孩的两弧弯月弯得更厉害了：“去酒吧里坐会儿吧。”
妹子指了方向，恒凯赶紧执行。
女孩选的是家颇有格调的小酒吧，人不是很多，寻了个角落坐下。
恒凯看妹子点的是长岛冰茶，赶忙把到嘴边的“啤酒”吞回肚子里，打肿脸充胖子点了个伏加特。
恒凯是被卫生间里哗哗的水流声吵醒的，愣怔了半刻才发现自己是在自家的卧室里。
昨晚的事他只记得和妹子去了酒吧，在之后的事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卫生间的水流声停了，走出来一个人：“你醒啦？”
恒凯头疼得快要炸开了，盯着来人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之前的妹子：完了，我酒后乱性，把人家欺负了么？
恒凯吃惊地拉开被子：还好，裤子还是完整的。
女孩看到恒凯一副守节女子的委屈模样，“扑哧”笑出了声：“放心啦，我昨晚没有对你做什么。”
“啊……”被女孩这样一调戏，恒凯脸由下至上地红了起来。
“我做了早餐放在厨房，起来的时候热一下再吃喔。车子还在那酒吧背后的停车场里，记得去拿回来哟。”女孩温柔地一笑：“我今天要加班，你好好休息吧，再见。”
恒凯一整天都不在状态，明明是要赶设计，却是在偌大的图纸上画起了女孩的速写，微笑的、思考的，各种表情的女孩一个一个地出现在纸上。
“叔叔，这就是我未来的小婶么？”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恒凯吓了一跳，原来是侄子回来了，赶紧把图纸揉成一团，勉强拿出大人的姿态堵了侄子的口：“小孩子家家的，不许管大人的事。”
“是就是了，有啥好藏的……”
“别管是不是，你可别告诉你爸妈和你奶奶啊。”恒凯不放心，多嘱咐了一句。
“嘻嘻，这就要看你表现啦。”侄子却是个打蛇上棍的货，趁机敲诈。
“……你想要什么？”死小子，叔叔我平时白疼你了。
“暂时还没想好，先给我存着吧。”
“行，你可得把嘴给我封严实了，一旦走漏了风声，招来你奶奶，我可是会翻脸不认人的啊。”
“嗯，我知道的。”
支走了侄子，恒凯心疼地又把纸团摊开，细细抹平褶皱，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一遍自己的作品，小心翼翼地夹在了画夹子里。
复又做回工作台前，捏着笔却还是没办法集中精力画图：都已经大半天了，她怎么还不和我联系呢？啊，是不是我昨晚喝醉了做了什么失礼的事，让她生气了？要不要打电话向她道歉呢？我该道歉些什么呢？
越想心越是乱，手下在纸上画了一个又一个的线团。
“呜……”摆在手旁的手机突然响起。
恒凯赶紧接通：“喂？”
“恒凯，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