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春风和煦,暖阳当空,虽然还未扫尽严冬的尾巴,可初春时节却已经为这大好河山披上了绿装,一年之计在于春,看着此景,好比姜雷心中此时的感受,这个春天,似乎专为他而准备。
距离“出世”已经三天了,自从上次连夜逃离追捕后,他就一直龟缩在一座洞穴中养伤,自此不闻不问,直到这天才忍受不饥饿外出觅食。
他身上的伤全都是昏睡前流下的,原本不算什么,可沉淀这么多年,不是问题也变成大问题了,淤血阻塞了大部分血管和经脉,虽然不至于彻底堵死,可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他胸口有一个血洞,被长剑生生刺出,当时没有及时排除长剑内蕴的剑气,如今积淀已久,那剑气已经根深蒂固到胸口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心脏里面都有少许,一旦处理不当,恐怕心脏都会被瞬间划***理起来相当困难。
姜雷忧虑的同时也毫无办法,只能希望用时间将其抹掉,理清了自身状况,他又开始打算下一步的计划,如今横跨数千年来到这个年代,亲人早已死尽,徒留伤感有何用处?虽然还是无限悲恸,可也将这层心思深深埋在了内心深处,不去想它,家族的做法无非是不想断了唯一的香火。
当年的姜族何其风光,却不想遭遇天谴般的灾难,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残酷的现世,让的姜族瞬间破败,内忧外患下,加上那个特别时期特别情况,姜族根本抵挡不住那群疯狗般的扑击。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姜族的血脉为何一夜之间莫名淡化?”姜雷虽然不去想,可那一幅幅画面还是不自觉的浮现脑海中,亲人的血与骨,泪与殇,痛和恨,仿佛一瞬间积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备受压力和痛苦。
“大家把仅存的血脉全部输送于我,而自己却义无反顾的去厮杀,大哥,小妹,你们走好。”眼泪不知不觉间滑落脸颊,姜雷双腿跪在红褐色的泥土上,用手捧起一把散泥,洒落大地,风花相伴,彻底埋下那深沉的痛。
良久,他才从伤痛中恢复平静,自此,他才彻底放开胸怀,姜雷不是个愚昧顽固的人,他深知大家所做的一切,家破人亡的最终根本,他比谁都想了解,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物,总有一丝源头。
做完这一切,姜雷才大跨步离开这里,开始了自己新的人生。
白日间,前来观望凭吊观摩的人依然那么多,在这开春时节,风花盛开之际,游人更是多得吓人,这里虽然是尸骨埋葬地,可景色确是天下数一数二的。
姜雷此时依然一丝不挂,站在白色风花中都难以分辨,因为他实在太白了。
眼看着一行看似佳人才子的人群正优哉游哉的走向这边,而且口中似乎还在那吟诗对唱,颇有些忘神的模样,不过姜雷却不屑的撇撇嘴,他对这些只会舞文弄墨见血就晕连只鸡都不敢杀白白嫩嫩像个小白脸似的书生很是不待见,这种人也只能停留在世俗界中,一辈子也无法触及到另一种世界中去。
姜雷双手环胸,等待这帮送衣服送食物的人来自投罗网,而他也没刻意隐藏,他的体色就能完美的融入环境中,就这样站在一株风花树前,如此强健的身体整天包裹起来不给人看,还真有些浪费。
那群人有男有女,看其模样双十年华,各个身着不凡,真可谓俊男靓女,一路有说有笑,和这满山风花之貌倒是极其融洽。
姜雷笑了笑,上前就将那名正说得唾沫横飞的年轻男子拽住,还未等人回过神来,他身上的那件淡蓝色长袍就披在了姜雷身上,紧接着就是脚下一口,待得重新落地时,他发现自己的靴子已经不见了。
姜雷的动作何其之快?连其他相伴而来的人都没回过神来就看到年轻男子身上的长袍和靴子就已经“自动迈步”离开了。
所有人都呆愣愣的看着这一幕,直到姜雷的背影消失在风花林中才回过神来,“那人是谁?居然敢将本公子的衣袍抢走?”年轻男子摇了摇头,这才疾声说道。
姜雷笑了笑,他虽然有些强势,可也不想和这群人计较,人靠衣装马靠鞍,非常情况下才能用非常手段。
当那群人想追上姜雷时,却发现姜雷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那人是谁?莫非见鬼了不成?”一名同样年轻帅气的男子有些惶恐道,他刚才只是看到姜雷的身影一闪一动,那长袍和靴子就已经被穿戴离开了。
“世上哪有鬼神?可能是会点手段的人吧。”听到那男子的话,一名长得俏丽的白衣女子摇头否决道。
一行人遇到了此事,也没了兴致继续有游逛下去,因为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有些超乎他们的想象,连个面门都没看到,衣袍和靴子就被人抢走了,这也太邪乎了。
姜雷自然不知道那些人的想法和说法,有了衣袍之后,他也打算尽快这里,然后彻底了解自己沉睡若干年中所发生的事,当然,最重要的是先填饱肚子再说。
而话说姜雷逃离那峡谷后,那家族内部就在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不过却没外传,当日就有人进入峡谷中探查,很快就得知了结果,结果令人震惊,可这事儿却没在外界掀起任何水花,好像没发生过似的。
对于这个家族,姜雷可以说是恨之入骨,当年姜族无故血脉衰竭后,最先被这一族得知,而这一族,则是姜族当时的支脉,支脉得知主脉血脉无故衰竭后,就像嗅到了血腥味儿的恶狼般第一时间联合了其他势力对其讨伐,在那时期的各族局势已经极其微妙,结果不言而喻,可以说姜族主脉是之后那场大战的最终导火索,姜族主脉一路溃败,不论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而姜族主脉血脉衰竭这一公案,至今都让人遐想无限。
所以姜雷才对姜族支脉怀恨在心,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随着人流离开战地遗址,姜雷的心情说不出的惆怅,这是昔日埋葬姜族的埋骨之地,只是如今早已不知尸骨何在。
离开了此地,沿途下来就是一座名为“风花”的小城,取名于风花,和那遗址遥相呼应。
风花城由来已久,姜雷依稀记得,在当年征战的时候,自己还带着小妹来这小城玩过,只是当年不叫风花城而已,岁月变迁,一切早已物是人非,想起那个虎头虎脑,梳着一个马尾辫一直跟在屁股后面喊“哥哥”的小家伙,姜雷的心脏就忍不住抽痛抽痛的。
“小惟,哥哥一定想办法把你找回来,哪怕以整个世界为代价。”看着风花城那还有些熟悉的街道和外墙,姜雷心中不断呼喊着。
城内车水马龙,人群络绎不绝,一幅太平盛世的景象,脑海中的记忆,仿佛就是昨日发生,自己还一脸无奈的跟在小妹屁股后面付冰糖葫芦钱。
“诶……”想着想着,姜雷凄然哀叹,一觉醒来,一切都变得陌生了。
来到一间湖畔酒楼中,姜雷想要点几道往日喜欢吃的菜时,发现这个时代的菜品早已变了不知多少代了,甚至自己报出的菜名连小厮都一脸茫然的模样。
“短短五千年,变得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啊。”看着窗外的碧波和游船,姜雷哭笑摇头道。
到了他如今这个境界,可以轻易活上两千年,对于修士来说,五千年充其量也只是个生命轮回罢了。
饭菜很快就松了上来,连同一壶酒,姜雷打开壶盖就抱头痛饮起来,那干劲儿都将四周的其他人都惊住了,在这吃饭的人哪个不是细嚼慢咽有说有笑?一副斯文象,即使不是斯文人也要装斯文,唯独姜雷如此牛饮狂灌。
姜雷没管其他人怎么看自己,擦去嘴角的酒水,就大口狂吃起来,睡了几千年,醒来了还饿了三天三夜,即使自己再强也快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其他人看着姜雷像个饿死鬼般的模样都有些哑然失笑,有人一笑置之,有人轻声嘲笑,形形色色,各不相同。
听到旁桌的那人在嘲笑自己,甚至说自己是饿死鬼投胎的时候,姜雷这才停下狼吞虎咽,不是我不想斯文点,可**睡个几千年然后再饿个三天三夜试试看?
那人见姜雷看向自己,满口是油的嘴角挂着坏坏的笑意时,他的心脏就猛然一缩,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他胸口一堵,随即腹中就像翻江倒海般难受,连眼珠都不正常的翻白眼,“噗……”最终,他实在忍不住,将刚吃进去的那些饭菜酒水一股脑的喷向对面之人。
看到这一幕,姜雷淡淡一笑,又继续自己的狼吞虎咽。
其他人见那狂吐不止的人只是被姜雷坏笑的看了一眼就这般模样,顿时有些心中发毛,这到底得是多么恐怖的坏笑才能让同为男人的他如此剧烈反应?
旁桌两人吃了一记闷亏,都有些恼怒,那倒霉的人自然埋怨喷了自己一脸的伙伴,而那喷了对方一脸的人则一脸诡异的看着姜雷,两人出丑,自然不会继续逗留,灰溜溜的付了饭钱后就离开了。
少了耳边那两个暗地里损人的路人甲,姜雷又继续如饿狼般席卷餐桌上的饭菜,而其他人也惧怕姜雷那坏坏的一笑而不敢吭声。
吃着吃着,姜雷突然发现有一双目光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到了他这个境界,第六感何其强大,只要有人刻意的盯着自己都能第一时间察觉,除非实力比他强的人。
他缓缓抬起目光看向窗外,正好看到一双充满期望、贪恋而又闪躲的目光,姜雷愣了愣,那双眼睛很大很水灵,一看就是一个小女孩儿的,窗台只有成人腰际那么高,而那双大眼睛则正好到那窗台边缘处,一颗小脑袋正翘首以盼的看着自己和满桌饭菜。
见到姜雷看向自己,那颗小脑袋就“嗖”的一声没入窗台下面消失不见。
姜雷神情有些恍惚,那双眼神突然触动了他刚平复不久的内心,“小妹……太像了。”姜雷呆愣的看着那颗小脑袋消失不见的窗台喃喃道,突然站起身来看向窗外,正好看到一个小身影正怯怯的躲在湖畔边的柳树旁。
见姜雷看向自己,她就吓得急忙躲到柳树后面。
姜雷的眼泪差点流出,那怯怯的眼神是如此的相似,他急忙跃出窗台,快速来到小女孩儿身旁。
那小女孩儿显然想不到姜雷会突然出现,小小的身躯顿时吓得一哆嗦,大眼睛更是稀里哗啦的流出眼泪,两只小脏手自觉性的去抹眼泪,看着如此惹人怜爱的小家伙被自己吓得嚎啕大哭,姜雷竟然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只有经历了亲人离开自己后才明白离别之痛是多么的折磨人心。
他想安慰小女孩儿,可一时之间无法启齿,心中隐隐作痛,他想到了自己的亲妹妹,两人的眼神是如此的相像,顿了顿,他最后只能小心将小女孩儿抱起回到窗台内的饭桌前。
小女孩儿似乎感受到了姜雷那浓浓的怜爱之情,也停止了哭泣,脏兮兮的脸蛋上被眼泪弄得跟只小花猫似的,只是那双大大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
“不哭了?饿了就吃吧。”姜雷看着小女孩儿还是怯生生的看着自己,指了指桌上的饭菜笑道,见到那被自己拱的不像话的残羹饭菜,他就急忙喊道:“再上五道菜来。”
其他食客见姜雷跳出窗外就抱着个小乞丐回来而且还那么高兴的样子都有些不解,不过碍于刚才那坏笑带来的后果,那些人也只能继续低头吃饭。
小女孩儿鼓着小脸,瞪着双眼看着姜雷不说话,不过听到他的话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的抓着一只被姜雷啃掉三分之一的鸡腿咬了起来,不过那双大眼睛却依然不眨不眨的盯着姜雷看。
“不要怕,大哥哥不会欺负你的。”姜雷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小脑袋,女孩大约四五岁的模样,小脸胖乎乎的,可爱至极,一头黑发虽然脏乱,可却依然无法掩饰她那可怜中带着的可爱,身上的衣服同样脏乱不堪,就像是几大块布片胡乱缝补上去的一般,邋里邋遢的,脚上的鞋子显然有些大,而且还不对双,可能害怕脱落,就用一根草绳将其捆绑在脚踝处。
“你叫什么名字?”姜雷对小女孩儿怜爱的不得了,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同样的可爱,同样的眼神,只是比小女孩大了一些,有八岁了。
“呜呜。”小女孩而似乎饿极了,见姜雷没有伤害自己,心中也放开了,正大口大口的啃食鸡腿,说话的时候还含糊不清。
“呜呜?”听到她的话,姜雷有些诧异的重复一遍。
“我叫五五,一二三四五的五。”小女孩儿见姜雷误会,立马吞下口中快要塞爆小嘴的鸡肉说道。
听到五五脆生生又有些着急的解释,姜雷哑然失笑,不知不觉间,他似乎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妹妹”的感觉,不过他深知,这只是替代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