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黄巾风云（八）

却说长社之战官军取得大胜。波才由颍川郡退到汝南郡的西华城，与在此的渠帅彭脱合流。官军趁胜追击。皇甫嵩、朱儁、曹操准备进军。朱儁急于立功，以雪前耻，先行前往追击。皇甫嵩和曹操则合兵一处，出军扫平占据陈国（今河南淮阳）的黄巾，同时也是切断豫州黄巾的线路，防止其北上与冀州本部黄巾合流。由于之前损失惨重，朱儁现在只得依靠以孙坚为主的招募军为主力了。“文台，我部能否一雪前耻就靠你了。”朱儁寄予厚望，又不失担忧地对孙坚说。“明白，请将军放心，孙坚一定取胜！”孙坚利索、毫不犹豫，又充满自信地答道。“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朱儁对于孙坚的表态很满意。孙坚即可下去准备出征。程普、祖茂二人全装惯带，随孙坚出征。全军来到西华北郊外，安下营寨。留征募军2000人由朱儁统率，留守。孙坚自己亲率所部淮泗等精兵1000余人及其他各路招募7000余人，共计8000余人，如旋风一般，径直向西华城杀来。西华城中：波才不足1万人，彭脱5000人，黄巾军共约15000人。探子早已报知。得知来的官军是朱儁部，而非皇甫嵩，波才不禁重重舒了一口气，当即下令全军立刻出城迎战。彭脱见状，赶忙劝阻，“波才上使，慎重。我军新败，士气正衰，不如坚守，等苍军气衰之时，再相机出击……”“彭脱师弟，你不知道：这朱儁正是咱们的手下败将，被俺杀得惨败的就是他。你且在城里坐着，我这就出去彻底碾死他，去去便回。”彭脱见无法说服，只得留下所部5000人守城。波才率近万人出城迎击。“兄弟们，不要怕。来的是朱儁部，不是皇甫老贼。快都随我杀出，出出这口窝囊气呀！”本来新败的黄巾士气正衰，可一听说来的是惨败于自己的朱儁部。立刻来了精神，一个个摩拳擦掌，憋着要出口恶气。孙坚军转眼便到了西华城下，正与波才黄巾军遇个正着。两军相接。当下搏杀。孙坚一马当先，杀入阵中，手持古锭刀，逢人砍人，遇马斩马，程普、祖茂紧随左右，一人使铁脊蛇矛，一人使双刀，左刺右砍。黄巾军开始并未将眼前的官军放在眼里，随着接战，慢慢感觉到了不对，此股“官军”颇能拼杀，人人奋勇，个个彪悍。特别是为首那员主将，一字赤帻，一匹青骢，一把大刀，身先士卒，于万军之中，往来冲突，骁勇异常，忽而于马上拼杀，忽而跳下马来，徒步厮杀，忽而飞身上马如故，势不可挡。黄巾军眼看不支，败退回城。此仗孙坚军大胜，斩杀黄巾军4000余人。波才回到城中，颇为懊恼，“是我大意了。谁知这股朱儁军如此能打。特别是领头的戴红巾的那厮，生猛地要紧。”波才、彭脱转而固守城池。战阵杀退了黄巾，孙坚连着率军转眼追到城下，立即攻城。黄巾军知道城池被攻下将无处可去，因此人人做殊死防守，孙坚军竟也一时攻不下来。加上连续作战的疲劳，孙坚只得下令暂缓攻城。就于城外安下营寨。波才极为愁苦、焦虑，“如此攻打，眼看就要城下。这便如何是好？”彭脱道：“波才上使，我有一计可以破敌。”“哦？”波才颇感惊诧，因为彭脱说的是“破敌”，而眼下己军想要保全都很难，怎敢言“破敌”二字。“师弟快快请讲。”“苍军连胜，攻打猛烈，志在必得，城池断断是守不住的。我军可连夜出城，装作往南向南阳宛城一带撤退，苍军必然追之。城西郊外有一处碗口形的极狭窄处，此处草木茂盛，我军可待彼追到此后放火，必然大破！”“好计!”波才大喜，“就依计而行。”“师弟你如何知道如此详细？”“我本此处猎户。”当夜，波才让黄巾军饱食一顿，然后2更时分，打开城门，往外撤出。孙坚大营立刻觉察，报与主将。孙坚闻听，一个骨碌从行军床跳起，大呼道：“黄巾贼出城逃撤。全军随我追杀！”边说边披上烂银铠、戴上赤帻，提起古锭刀，一个箭步冲出营寨，飞身跨上青骢马，单骑奔出。程普、祖茂闻听喊叫，急忙起身，一边披挂，一边呵呼身边的部曲起来出军。程普一把抓过报信的军卒，“贼众出城往哪里去了？”“像是往南……”“往南？宛城？”程普自言自语道，不禁感到疑惑。他披挂结束，出营门前往帐幕上挂的铜镜看了一眼容姿。大喊：“主公，且慢！等等我等。”，上马紧追孙坚而去。祖茂也紧随其后而出。程普赶上孙坚，见他正在追杀，忙上前说道：“主公，贼人往南逃——恐怕其中有诈！”“南？南不是宛城嘛。此处贼军支持不住，前往汇合，有何诈谋？”孙坚一边砍杀，一边追击，双眼全神贯注，紧紧盯着前方，并没看身边的程普。“主公您想，宛城的贼寇已被当地太守的官军团团围住，贼军怎么可能还会前往？”程普分析道。“嗯……”孙坚略一沉吟，“你说的也是，不过这些贼军不是我们的对手……即便如此，我们在路上就可以将他们尽数歼灭。”孙坚双眼依然盯着前方。“驾！”他拍了一下胯下的青骢马，那马立刻加速向前狂奔。“主公，小心啊！”程普喊道。此时，祖茂也已骑马赶到，“主公慢行，祖茂来也。”，孙坚听到，回身向祖茂大喊：“大荣，你随我来。”接着，对程普说：“德谋，你去催动后面的大军速速赶上，随我一起追杀，不可放走贼军！”“得令。”程普只得遵从主公的安排。孙坚军全营出动，紧紧随孙坚追杀黄巾军。黄巾军边战边退。孙坚紧追不舍。逐渐追到城西郊外那处碗口地带。祖茂环顾四周地形地势，“主公，此处甚狭窄，又草木茂密，恐有火攻。”“刚被汉军烧过，黄巾贼也会用火吗？哈哈。”孙坚朗声笑道。“须小心的是。”祖茂依然慎重。“让后军加速前行，速速通过此处。”孙坚下令道，说着第一个通过。祖茂忙回马奔向后军，大声喊道：“加速通过，快，快！”8000军马涌动，拥挤在一块，前方缓慢移动，后方只能站住等候。祖茂见此情形十分焦急，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大荣”。一将打马从后军赶来。祖茂观瞧，来人正是程普。“大荣，前方不能行进快些么？”程普满是焦虑、担忧地说，“如此多大军堵在这狭窄之处，四周又都是草木。万一贼人用火攻，奈何？”祖茂正要回话，忽听得四下里喊声大起，埋伏在四周草木深处的黄巾军冒了出来，四处点火。顿时火焰连成一片，孙坚军队形大乱，被困在当中，进退不得。黄巾军趁着火势冲杀了过来……队伍变散，又看不见主将，孙坚军只得各自为战。却说孙坚正往前直追，忽闻听身后大乱，知道必是中了埋伏。急忙拨转马头，见四下一片火起，敌我交杂搏杀，场面十分混乱。唉，是我轻敌了。但事已至此，即便现在赶回去也于事无补。想到此，孙坚索性把心一横，继续朝前纵马冲杀过来。突然，他发现往南数百步处有一面大旗，下有一将，正举着火把，四处观瞧，孙坚眼尖，一眼看到旗上面一个“波”字清晰可辨。擒贼先擒王。孙坚大喝一声，飞马朝大旗而来。旗下那将正是波才，听到一声大喝，见正是那红巾悍将直奔自己杀来，大惊失色，连忙拨马向南逃去。孙坚只顾追来。却不防引起了一人的注意。此人正是彭脱。彭脱原是猎户，武艺出众，善使一股钢叉，还是远近驰名的神箭手。彭脱正在孙坚侧面、距离百步之处，等着探马回报军情。见孙坚疾驰而过，看得真切，眼疾手快，迅速悄悄挽起弓，拉满弦，用尽力朝孙坚一箭射来。孙坚只管追波才，哪里注意到。彭脱不愧是猎户出身，惯常射奔逃迅疾的野兽，经验丰富。他算好提前量射出这一箭。否则以孙坚的马快，可能等箭到，人马已冲到了前面。这一箭带着风，嗖的一声，正中孙坚的左肩胛，由于力道过猛、马速过快，孙坚一个踉跄，翻身落下马来。彭脱眼见孙坚被箭落马，扔下弓，抄起钢叉，立即就要冲上前过来结果他。正在此时，身后探马来报，“彭脱大帅，东面有苍军杀来，数量不详。”彭脱急忙顺方向观瞧，见果然有大股汉军骑军自东杀来。彭脱不禁一皱眉头。顾不得孙坚，连忙追上波才，两人决定向南撤往平舆（今河南驻马店一带）。见黄巾军纷纷散去，各自为战的孙坚军也不敢恋战。队伍慢慢收拢集合。祖茂一时寻不到孙坚，只得找程普合计。此处有火大军无法通过，主公在前方无火处，黄巾也已撤去，两人决定先带队伍回营寨，待天亮后再来寻主公。却说孙坚中箭落马，想要爬起，无奈伤势过重，勉强不得，索性面朝下趴在原地伪死——他的耳朵却没闲着，听着周遭的响动，他发现黄巾军在撤退。黄巾军终于撤去，孙坚勉强撑着翻过身，只能仰躺着，卧于荒草之中。孙坚仰望着夜空，自少年时和父亲孙钟乘船四处贩卖瓜起（见《前传》），每当夜间航船或停泊的时候，他总喜欢一个人像这样仰躺在甲板上，凝望夜空，看着那些点点繁星出神。据说，那其中有被称为“将星”的星。“属于我的将星在哪里呢？”望着星空，见中天有一颗大星十分晦暗，周围有三颗小星轮番闪耀，在它们的外围又有三颗新星，正在熠熠变亮……突然，一颗流星，闪耀着，拖着长尾从东南往西北划过。迅速而灿烂。孙坚立刻被吸引，忘记了伤痛，他的意识仿佛从身体跳出，跃上星空，和那颗星合而为一、一起流动。“多么壮丽！”孙坚深深地沉浸其中，嘴角流出一抹微笑。突然，一旁的爱骑青骢马咴咴地跑了过来。在孙坚的脸上、鼻孔上不停地嗅着、舔着。孙坚回过神来，伸出手亲近地轻轻抚摸着马的面颊，示意自己活着。马立刻围着主人转起圈来，像是在庆贺。孙坚见马的身体转过背向自己，用手在马臀上用力地拍了一下。战马立刻明了了主人的意思，朝自己营寨的方向嘶叫着跑去。……孙坚营寨上下正在为主将的安危担忧。突然闻听帐外有马的嘶叫，那叫声……“青骢马，是主公的青骢马！”程普一下辨出，兴奋地众人说道，快步冲出营帐。祖茂及众军也随着跑出营帐一看究竟。果然不错，正是主公的青骢马。只见那马一边呼呼地鸣叫着，一边用前蹄用力地刨着面前的土地。“还等什么，立刻上马，随此马找寻主公！”程普道。众人一起上马随青骢马而来……此时已近天明，火已熄灭。终于来到孙坚所在，见孙坚肩胛中箭重伤，卧于草中。孙坚远远见程普等人而来。笑着，挥挥手。“主公勿动。”程普翻身跳下马来。走到近前。连忙用佩刀从旁边一面破损的战旗上砍下一角，为孙包扎。孙坚一边听任爱将包扎，一边看到程普脖项下也有一处箭伤。“德谋，你也中箭伤了？哈哈，真是我的人！”孙坚关切又诙谐道。“不妨事，只要不伤到脸就行。”程普顾不得玩笑，一边仔细密实包扎，一边回道。一行人连忙将孙坚救起，用青骢马驮着，返回营寨。那支突然在战场出现的汉军，正是骑都尉曹操率领的骑军。原来皇甫嵩进击陈国的黄巾军十分顺利，那里的黄巾军数量不多，且非主力。皇甫嵩担心朱儁，便请曹操前去支援。曹操一路赶来，直接指向西华，正好黄巾军撤出城用诱敌计，孙坚军前去追赶。因此占了西华空城。接着，发现沿路追击交战的痕迹，属下建议先寻找、联络上朱儁。曹操一口否决，立即一路追了上来。曹操发现前方火起，知道有埋伏，便绕道从东夹击。波才、彭脱见状南逃，曹操紧追不舍。黄巾军一路狂奔，逃入平舆城，城门高挂。一连十日，紧缩城中，任百般挑战不出战。曹操率领的是骑军，不便攻城。只得先下寨，一面再派人联络朱儁，约会一起攻城。孙坚中箭重伤，还营将养了十日，箭创稍稍愈合。孙坚立即起身，打算再战。程普深知主公的脾气，也不阻拦。探得黄巾在平舆，孙坚当下点齐人马，奔赴战场。平舆城小，十日后粮草几乎殆尽。波才、彭脱急忙商议。“恐怕只有决一死战了。唉，到了这个田地真是窝囊死了！”波才用力地捶着桌案，懊恼地说。“波才上使，现在我们人少，又接连吃败仗，不好硬碰硬。不如找天夜里趁黑突击出城，往南阳宛城去吧。”彭脱说道。“唉，又是夜里，我最讨厌夜里了。”“前面打那红巾将不也是在夜里嘛，真逼急了咱们夜战也不怕。”彭脱说。“波才上使、彭脱大帅。”一旁的叶萝说，“宛城已被当地苍军包围，恐怕……不如……不如分散成多股小部队，尽可能多多分散突围出去，留待以后再……”“住口！”波才、彭脱两人脱口而出。“这是解散！”“这样对不起大贤良师，更对不起死去的弟兄，对不起黄天大业！”“下去！”两人呵斥道。叶萝只得怏怏退出。在这种形势下，她坚持自己的见解。暗地和涂班商议，两人决定，行动时单独行动，各带一部分力量，分散突围。黄巾需要保存种子！叶萝挺了挺胸脯，深情又饱含希望地看了朝夕相处的涂班一眼。这天夜里，波才、彭脱召集所有的黄巾军，将最后的一点粮食熬成粥。今夜突围，向西往宛城方向。当夜，大雾。黄巾军打开城门，走了出来。等候多日的曹操见黄巾军终于出来，立时率领人马冲杀过来。困兽犹斗。黄巾军毫无生路，无不以一当十，以死相拼。曹操的骑军虽精锐，竟被拖住。此时，突然东面来了一队人马，远远影影绰绰，不甚明了。曹操心疑，大喝道：“来者何人？”见为首一将，快马已到近前。曹操端详其人，见头戴赤帻，身披烂银铠，手横古锭刀，立于青骢马上——正是孙坚。“佐军司马孙坚。”那将报道。“可是朱儁将军麾下？”曹操接着确认道。“正是。”孙坚答道。“好，可随我厮杀。”曹操道。孙坚没有回应，他仿佛没有听到，也没有问曹操的名字、官阶。他率领本部人马兀自冲杀。战斗异常激烈。正交战中，西面鼓噪锣鸣，又来了一支队伍。只见这支队伍约有两千余人，当先的部众虽装备、衣着不甚精良、齐整，但却精神抖擞。为首一名年轻人，身骑白马，面容沉毅，手持双股剑；身旁两将仿佛熊虎，格外引人注目；特别是左边那员留有美髯的赤面武者……曹操、孙坚一见连忙拨马上前。青年见到眼前两位官军将校，立即于马上行礼：“两位将军，幽州义勇军刘备，字玄德，参上。”曹操于马上还礼，“吾乃骑都尉曹操，字孟德。”孙坚见他态度诚恳有礼，还礼道：“我乃右中郎将朱儁将军麾下佐军司马，富春孙坚，字文台是也。”雾正逐渐退散。当下无话，三人于路截杀黄巾军。黄巾虽以死相拼，毕竟抵挡不过这三路人马。战到天明，波才见黄巾军人数越战越少，身陷绝境，将心一横，以死相拼，哇哇大叫，挺铁胎抢直奔过来。孙坚接战，大叫道：“来吧，上次没决胜负，我正等着呢！”两马相交，战至三十回合，一刀怒斩波才。后面的彭脱见状忙调转马头，正被曹操一箭射中后心，落马而死。其余黄巾军全部战死。只有叶萝、涂班率领少数黄巾在行动开始时，分散开往别处突围走了。战斗取得完胜。曹操兴奋地提议道：“二位可知，前方不远处有个‘沈亭’，乃是周朝古国沈国之故地。难得我三人相遇有缘，不如一起前往休憩、一叙如何？”“好。”两人赞同。三人来到沈亭。“据言沈亭古国曾辉煌一时，不想如今只剩如斯风光。”曹操见沈亭故地只剩到处残垣断壁，指着不远处高坡上三根巨大的石柱、各自醒目独立地矗立着，不禁感慨万千。孙、刘两人也随之望去。突然天光放亮，只见一轮崭新的红日正冉冉从高坡背后升起，蔚为壮丽壮观，衬托在三根柱石后，仿佛将红日分为三份。光芒透过柱石，普照在曹操、孙坚、刘备三人的脸上。刘备对曹操、孙坚道：“备奉恩师卢将军之命，前来助战。同时带过恩师口信，请转告皇甫将军、朱将军，卢大人在冀州已将张角围定，不日将破，冀州皆平后将南下与两位将军会师，共同彻底剿灭黄巾。”“我想豫州的黄巾算是平定了。玄德放心。”“备使命完成，这就返回冀州向恩师复命。”“两位将军，后会有期。”“后会有期。”曹操回道。“后……”不知为何，孙坚这时突然打了个喷嚏，回道：“……后会有期。”几场大战下来，大方波才、渠帅彭脱均被杀、部众消灭，颍川、汝南、陈国三郡（国）平定，豫州的黄巾军基本肃清。东部战线战事平息。朝廷得报大悦，嘉奖皇甫嵩为镇贼中郎将。皇甫嵩又上书报告详细作战始末，表明其中朱儁部的功劳。朝廷于是封朱儁为西乡侯。同时下诏责成朱儁讨伐南阳的黄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