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于吉,有礼了。”于吉的身上闪着磷火般的光,江风似乎更冷了些。
诸葛亮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心下却是十分了然,“阁下此举可是为当年孙策之事?”
于吉的道袍在风中狂舞,好像随时飘走一般,他闻言点头道:“不错,当初孙伯符灭我肉身是今日之因,贫道此举不过还他个果罢了。”
“武侯,一切自有命数,切莫强求。”不等诸葛亮再开口,磷火忽然大盛,于吉的身影消失在空气中。
不可强求吗?诸葛亮袖中的手紧了紧,这一站虽然是周瑜挂帅东吴出兵,眼下战败,却是压缩了他在北方的布局时间。
另一边,曹军此战取胜,大大削弱了东吴的实力,念及水军尚未成熟,曹军并没有对东吴继续追击,而是整军回朝。当然,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顾忌汉中的庞统与西凉马腾联合。
庆功宴之后,郭嘉难得没喝醉,跟司马懿一起出了帐子到江边吹风。
郭嘉走在前面,风扬起他的衣角,司马懿在他身后三步的距离望着他的背影半眯起眼。
“这才南下不就,又要北上了。”郭嘉似有感慨。
司马懿双手负在身后,走到郭嘉身侧站定,没有接话的意思。
“马腾那边你有何打算?”郭嘉问道。
司马懿看了他一眼,轻笑:“奉孝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郭嘉闻言,神色严肃了几分,“你有多少把握?”
“一半。”司马懿伸出一根手指比划道,“这取决于马腾的态度。”顺则生,叛则死。
“两种选择……比起文和,你倒好说话。”郭嘉笑他。
两人身后忽然响起贾诩的声音,“啧,出来散心都能听到你们在念我。”
郭嘉笑眯眯地说:“刚在夸你呢。”
贾诩双手藏在袖子里,对郭嘉的话不置可否,而是问司马懿:“马腾之子你打算作何处理?”
刺杀马腾嫁祸庞统,马腾之死必然会激起马超的恨意,至于是要冒着暴露的留下他,还是借刀杀人,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不仅仅是兵家诡计,而是牵涉到社会舆论,事情的处理对曹魏的威信有很大的影响。
在场三人都想到了这个问题,既然这个方法是司马懿想的,那么交给他善后也无可厚非。
“保持现状就好,反正主公也不在乎多养一个闲人。”司马懿意有所指,徐庶、姜维,再多个马超也不是多大问题。
“马腾一死,韩遂自然也不能留,不用马超,莫非……你不打算用西凉军?”贾诩说着,立刻理解了司马懿的用意,忽而笑道,“遇上你们俩,真是他们的噩梦。”
郭嘉纠正道:“文和错了,是三个。”
三人对视,微微一笑。
***
庞统暗中联络马腾一谈,忠于汉室的马腾对刘备这个天子认可的皇叔也有靠拢之意,故而应允。
司马懿为取马腾性命,派出云部精锐三人,不惜代价在众目睽睽之下,暗杀马腾并嫁祸于庞统大军,并迅速制造庞统蓄意谋取西凉的消息,致使韩遂拒绝与其来往。同时,曹操派人以天子的名义让韩遂统领西凉。
等庞统着手追查的时候,曹操派去支援曹洪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
在这件事情上只能说诸葛亮没有料到司马懿会兵行险着,凭他对司马懿的了解,毕竟还是基于上一世。两人玩的不仅是计谋,更多的是心理。
诸葛亮还未返回益州,收到庞统手信的时候,饶是经历过生死也变了脸色。
“军师,出什么事了?”眼见诸葛亮神色不对,众将忙问。
“西凉马腾,死于我军军帐。”诸葛亮也无意隐瞒,把庞统的信件给他们看了,诸葛亮低声道,“此错在我。”
若不是他太过自信,笃定司马懿不会冒险,这件事情就不会发生。
“亮要即刻前往汉中处理此事,魏将军随我一道,荆州就拜托几位将军了。”诸葛亮说道。
“诺!”
***
春华瞥了一眼司马懿手中的纸条,面露惊讶,“诸葛亮居然会叫魏延一起北上,这是怎么回事?”
司马懿笑笑,“这并不奇怪,如果重生一次能改变他对魏延的看法,他就不是诸葛亮了。”
“他是打算借刀杀人吗?”
“是一石二鸟。”司马懿的手指敲着矮几,解释道,“诸葛亮的理想是要一个听话的君主,上辈子刘备有了庞统就把他丢一边,魏延是刘备的心腹之一,是个有主见有谋略的人,诸葛亮容不下他也不足为奇。”
春华瞪大了眼睛,老狐狸话里的信息量太大,她一时消化不了,“难道,从一开始,三顾茅庐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徐元直跟他是好朋友,对他推崇备至……”点到为止,说多了就没意思了,司马懿挑眉道,“既然我能一手创出‘业’,他自然也有自己的势力。”
“可从那一次的试探看来,他的势力跟‘业’一比,相去甚远。”
“那是起点不一样。”司马家是名门望族,本身就具有优势,司马懿把纸条烧掉,继续说道,“况且,我们一家都效忠丞相,他们就不一样,以诸葛瑾的人品,又怎么会帮诸葛亮来对付自己主公呢?”
“好复杂。”若是让她来理清这其中的关系,还不如让她把百草背全呢。
司马懿笑道:“我也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春华在司马懿面前蹲下来,握住他的手,仰头看他,迟疑地问:“夫君,你这一步,是在逼诸葛亮出面吗?”
司马懿颔首道:“我与他的恩怨,拖得越久,牵涉越广,况且,如今的‘真实’本就不是历史的一部分。”起于恩怨,须以恩怨了之。
春华愣了一下,眨眨眼道:“夫君已经决定了吗?即使现在这样……”还需要郭嘉他们帮助,已经等不下去了吗?
司马懿伸手在春华的额前弹了一下,笑道:“在我参与赤壁之时,已经没有退路了。”
春华定定地看着司马懿,竟有一种他随时会消失的错觉,缓缓起身,春华闭眼低头道:“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