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立即拍手称道:“客官好眼力!此茶确是出自深山,炮制执法极为讲究。就说这采茶之法,据说皆由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子用唇一片一片采摘,所以茶中会带着淡淡的女儿香,可算是茶中极品。”
接着又道:“小老儿也曾学得一手泡茶之法,自经营这家客栈,煮茶已是多年,承蒙客人照顾,生意也算不错。”
剑峥缓缓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再次赞道:“确是好茶。”
钟贺听得不耐烦,忍不住低喝道:“你为何不出剑?”
剑峥依旧静静地品着茶。
站于一旁的老人突然笑道:“他是不会出剑的。”说着走了过来,佝偻的身躯忽然挺得笔直,灰暗的眼中光芒闪动,突然间竟是年轻了十岁。
钟贺愣住了,心中暗道:原来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半晌,他方问道:“为何?”
老人缓缓道:“因为他已不能再出剑。”
钟贺不懂,他行走江湖多年,也算有些经验,但现在他实在没看出来有什么异常。
老人踱了两步,方道:“因为他喝了茶。”
剑峥淡淡道:“这是好茶,对于好茶我一向不会看错。”
老人道:“确是好茶,但不是所有的好茶都可以喝的,至少这一壶不可以。”
钟贺道:“为何?”
老人眯起的眼中透着嗜血的气息,“无论谁喝了它,只要稍一动真气便会全身剧痛,内如烈火焚烧,外如寒冰侵噬,绝对活不过两个时辰。”
钟贺问道:“他喝下的恰好是一壶这样的茶?”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透着一丝笑意,“完全正确。”
剑峥似是怔住了,半晌方道:“难道这茶里有毒?”
老人肯定道:“有毒,剧毒!其他的我不敢说,可这西域雪芒剧毒无比,除了闻名江湖的神医千槿楦,当今世上无人能解,况且千槿楦多年以来踪迹全无,只怕早已埋骨深山。”
剑峥嘴角挂着一丝淡笑,“你可知世上有一种人在做了事后一定会后悔?”
老人冷哼一声,“什么人?”
剑峥又道:“在一个对茶了若指掌的人茶里下毒,难道他不会后悔?”
钟贺道:“就像在酒鬼的酒里下药,赌鬼面前出老千一样?”
剑峥淡淡道:“完全一样。”
老人闻言一惊,“可你确实喝了茶。”
剑峥道:“确实喝了,只不过我喝的时候毒已被内力蒸出随杯中热气流失了。”
老人顿时震惊无比,满是怒色的面上渐渐泛起红光。
钟贺见状一声惊呼,“‘红面链子枪’齐显归!”
老人猛然转头盯着他,面上红光越剧,眼神却冷至极致。
钟贺心头一凛,全身冷汗直冒,双脚不自觉地往后退着,躬身颤道:“不知是前辈,还请恕罪。”
老人看着他的眼神更加犀利,钟贺突然觉得与面对这骇人的眼神相比,他宁愿去看自己的老婆与别的男人上床。此刻只要能逃离这里,就算是要他抱着一只母猪在阴沟里睡觉,他也愿意。
钟贺心中骇然,顿了顿,眼光一闪,挤出一丝笑容,道:“据我所知,前辈已十年未曾杀过人。”
江湖上有不少人自身武功极为厉害,但却很少杀人,甚至没有杀过人,原因是他们不敢杀人。即便是视人命如草芥,杀人如麻的人,长时间不杀人,若要他突然杀人,定然也会有顾忌或是下不了手。毕竟杀人与被杀都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同样也是一种折磨,若非不得已,谁又愿意生活在痛苦与折磨之中。
老人大笑一声,微微眯起的眼中透着嗜血的光芒,声音冷森森的,“可我并没有忘记如何杀人,不是吗?”
钟贺抱着一种侥幸心理,只可惜齐显归并不属于那一类人,随即心中一沉,极力掩饰着指向剑峥,急道:“前辈要杀的人,在下自然不敢再有任何想法,退至一旁便是。”
老人逼近一步,冷冷道:“可我现在却只想杀你。”
钟贺猛地往后一缩,奋力往窗外跃去。
只见一根银色链子枪如毒蛇一般尾随而至,嗤的一声便刺入了钟贺后颈从咽喉穿出。随着链子枪一起一落,钟贺如断线风筝倏地飞开了去,浓重的血腥味渐渐消失在了夜风中。
剑峥依旧静坐于桌前,“看得出你也是个狠角色。”
老人冷哼一声,“我齐显归的链子枪就算不为什么也会杀人的,更何况他已认出了我。”
剑峥微微抬眼,问道:“那现在是不是轮到我了?”
齐显归道:“凭良心讲,你确实不该枉死,但你却必须死。”
剑峥眼中突然浮现一片冷芒,“是吗?”
齐显归看着在风中不断摇晃的门扉,链子枪猛地击出,只听得砰地一声,门轰然倒下,碎屑纷飞,冷冷道:“有人要你死,你就必须死,而且一定会死,就像这门一样。”
剑峥正欲开口,齐显归抢道:“这世间死了都不知自己为何而死的人又岂止一二?”
剑峥握剑的手紧了紧,嘴角现出一丝桀骜的笑,眼神冰冷彻骨,全身散发出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好像是的。”
齐显归顿觉心头一颤,链子枪缓缓缠绕在手上,盯着剑峥。
他突然笑道:“你可知像我这样的人为何能活到现在?”
剑峥道:“为何?”
奇显归道:“只因为我拥有一个好习惯,很多人都没有的习惯。”接着又道:“我也看得出你的剑很危险,而幸好我不是一个肯随意尝试危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