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唐英为了快速赶路和增加各营的沿途训练时间,要求伙头营的士兵火速前往十里路前,在路边临时搭起灶造饭,待队伍来到的时候,大家便可以随手领到了一份午膳,边吃边赶路。
当然,唐英这样一反常态,置毫无战斗力的伙头营于前营不顾的做法,也遭到了黄副将和王参军的质疑,但是,他解释说,“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法,目前,他们的部队还在安全区内,为了赶路程和赶训练,也只好出此下策。”
但这可苦了受尽了烈日炙烤的两个人。
中午,骄阳似火。
他们正在排队等着领取膳食,而车上罗龙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那脸上也跟着流淌闪亮发光的汗珠。他背后的杨宝却是鼻青脸肿,口干唇裂地呻吟,不断地叫着要喝水。
吕漫这才蓦然想起罗龙也应该是时候口渴了,便跃下马来,走到路边的溪里,用铁兜取来了一泓清凉的山泉,爬上了板车,端到了罗龙的面前。
罗龙适时地移动眼珠子,发现是她,胸膛强烈起伏地盯着她。“漫?”
她瞟了一眼旁边的执法吏,发现那人也热得四处找水喝去,便微微一笑,“口渴了吧?先喝点水吧。”
说着,见罗龙双手被捆绑着,她只好亲自把铁兜里的水喂到罗龙的嘴里。看的唐英也猛咽口水。
罗龙一时喝不下而溢出的水,顺着嘴角流溢到他结实的胸膛,流过他赤红的伤痕上。吕漫看着了也心疼不已,她以指尖轻轻地细摩着他的伤痕,“痛吗?”
罗龙摇了摇头,却愧疚地说:“对不起,那晚俺……”
“别说了,我晓得。但你还真傻,最后我没事就好了,何必再去找他晦气呢?”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就立马截住他的说话,嗔怪着他说。
罗龙歪着脖子瞟了一下后面的杨宝,对她说:“你受辱,俺不可能坐视不理!”
吕漫听了不由心中一沉。她知道,罗龙之所以要找杨宝私斗,完全是想维护她的尊严,替她出头教训一下杨宝。在这方面,他也许觉得自己没有做错,然而,咄咄逼人总不是什么好事,杨宝虽然冒犯了她,但罪不至死,唐英的杖责已经让他得到了他应得的惩戒。
“他已经受到杖责了。”虽然只是被压了一下,也关系到女儿家的清白名声,但他既然没有得手,也就不必得理不饶人,所以,她恳求罗龙,“以后,不要再为了这种事打人了。”
“好吧。”罗龙近距离看见了她的担忧,享受着她的担心,便重重地点了点头,“俺答应你就放过他吧。”
吕漫这才展开了一丝笑意,罗龙看了眼里,不由得痴迷起来。
“嘿,你可不能随便答应她什么。”不料,这时背后的杨宝却晴天霹雳地说了一句,“你的媳妇早在那一晚就是咱将军的玩物了。”
“啊!”罗龙虎眼一瞪,不由得吃惊地望着吕漫,又望望唐英。一股醋意顿时化为怒容。
唐英却在马上邪邪一笑,就像和那晚一样。吕漫连忙涨红着脸否认:“不是的,我们没有。”
“这就要问我们的好将军了。”罗龙不相信地望向唐英,眼里含着一丝的嫉恨。
吕漫也不由把头扭向唐英那边,她期求这唐英在这时候不要说出那些“有的”的反话,不然,她就真的跳下黄河也洗不清。
唐英眨了眨眼,嘿嘿地邪笑了好一会儿,然后深意地说:“你不给予信心自己的女人,不去相信她、她的清白之躯,也会被你的怀疑沾污了你们之间的爱,羞辱了她!”
吕漫听了心中微微一颤,眼神忽然呆望着远方,唐英的说话一下子把她的回忆带到了那晚之后。那晚,罗龙从她走出镇衙后,就一直喋喋不休地盘问她,而且,还和其他人一起谣传她;相反,唐英却在她走出房门后,就已经把那件事甚至那句话给忘得一干二净。她不知道唐英的原意,但是,她总算在这件事中看出了两人迥然不同的修养。
她不知道罗龙是不是唐英说的那样,不相信她,或是间接地羞辱了她,她重新细细地去回味那天的事儿,却感觉里面似乎有很多让她觉醒的东西;片刻,她收回了目光,却看见罗龙睁大着惊恐的双眼在盯着她,羞愧不安了半晌,才迸出了一句:“漫,俺是不是在羞辱了你?”
在这几年的相处,她没有见过罗龙这样惊慌失措的眼神,那感觉就像是看见了一个比老虎还要凶猛的东西,吕漫知道那不是她,而可能是一种叫做忏悔的感情。这么多年,罗龙用的全是自己的方法去保护她,就像母鸡去保护小鸡一样,当吕漫发生一些不如意的事儿,就怒不可遏地冲上去,揍了人家一顿再说。但是,他有否有一次是听漫的解释,是相信漫的呢?
在罗龙此刻的心里,就是反复思索着唐英的说话和应该怎样去相信他们的说话,及面对漫。
如果不是冲动,不是暴力,那么到底什么才是吕漫心底里想要的东西呢?她也拥有强壮有力的手臂及坚强的意志,对于那种虎狼的侵犯,她一定不会随便让他们得逞,那么,她要的是什么?是温柔吗?是像瞎子歌那样的阴柔还是像唐英那样的轻柔?
“不是,想羞辱我的人,只有杨宝一人。”吕漫在那眼神中看出罗龙似乎已经明白了一些东西,已经明白了她的一点心意,她很开心,毕竟,热心专一的罗龙如果再加上点点温柔,就会像绿草如茵的树林中,点缀上点点黄白小花,会更加的令人赏心悦目,心情舒畅。
“杨宝?”罗龙怔了怔,是呀,他才是那个要侵犯羞辱漫、间接害他被捆绑的有证据的人,在既定的事实和未知的事实之前,他应该相信谁?他这么一想,忽然恍然大悟,差点儿就中了杨宝挑拔离间的奸计,让他从此憎恨唐英和吕漫。
他最后选择了遏力扭过头去,把刚才所有的迷茫和怨恨,都化为狠毒的目光,狠狠地刺了杨宝一百几十下。
杨宝听了唐英的话,此时也把目光紧盯在唐英的脸上,他仿佛察觉到自己正掉进了一个温柔的陷阱中。一直以来,他想像着唐英会是和他一样,是那种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男女相处一定会有所损失,而纨绔子弟的女人则是互通的,所以,他才不介意喝唐英的残汤,怎样也要尝一尝吕漫那股倔强辣性的汤。
但是,照刚才唐英那样说法,及吕漫的否认,似乎那晚不仅没有了开始,甚至也没有结束。全程之中,他是那个最不知情、最先掉进陷阱的白脸。
他收下罗龙憎恨的眼神,再把它转到唐英的脸上,心里狠毒地在盘算着一些什么。
唐英却置若罔闻,淡然一笑地依然去维持着队伍,催促着士兵取到午膳后就边吃边赶路,最后,也吩咐执法吏让他喝一些水,送了一个微笑让他和水吞服。
吕漫上了马,悄悄地瞥了那镇静自若的唐英一眼,心里不由得暗暗感到一丝的欣慰。这个人还不算坏,最后,他还是用他简明扼要,独特的语言,化解了他自己当初结下的一个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