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歌这一走,吕漫的心顿时如退潮般随着他的离去被卷入无情黑暗的大海去,那些他们曾经嘻笑怒骂的青春回忆,一幕幕地浮现在脑海,让她心碎得内心滴血。
这两人曾经一起美好的回忆,将来就剩下她一个人独守,剩下她一个人去反复叨唠着了,吕漫强忍着,没有当场崩溃出来。
瞎子歌说的也许是对的,都已经是上了战场的人了,死亡还会离他们近吗?战场上,铺天盖地的敌军一涌而来,还可以分这个营先死那个营不死的道理吗?
“如果你舍不得的话,咱兵营还缺一个马郎中……”杨宝看着吕漫那碧丽铠甲的倩影,邪念丛生,眼珠急转了一下,恬不知耻地说,倒吓了吕漫一呆。
“不行!”两人一听,瞎子歌停下了脚步,唐英大踏步走到吕漫的面前,都不约而同的脱口大声喝止他,吼声震得大家的耳朵也嗡嗡作响。
“她是我们营里唯一的马郎中,说什么也不能把她调走!”唐英顿时气愤地逼视着杨宝,那气势比刚才维护瞎子歌更加坚定。刚才要调走瞎子歌,他已经纵有万般不舍了,如今这杨宝还想调走他所喜欢的人?那简直就是对他熟视无睹,当他透明了。
瞎子歌本是为了不想连累唐英和吕漫才痛苦过营,不料,杨宝还想把她也调离罗龙的身边,他是个男子,他知道一个弱质女子落在一个豺狼的手上是怎样的下场,所以,也愤怒地第一个不答应。
吕漫更想不到,杨宝竟然也要把自己调过去。他这算是什么?是真的缺人,还是别有用心了?脑海中泛起他那恶心粗浊的鼻息影子,黛眉不由一皱再皱;但见两人在第一时间为自己站出来,她刚才失落的心情还来不及收起,感激之意又暗暗涌现。
“奉命来调兵的是我,我说调谁就调谁!”杨宝被他们的吼声怔了怔,转而,他想到背后有杨真在撑腰,也有恃无恐地掣出了杨真的军令。
“他们都是我征来的兵,我说不许调就不许调!”唐英护在吕漫的面前,一反常态,也犟横地吼着,这一次,他坚决一步也不会退让,杨宝这过分的要求,已经踩着了他的最底线。
吕漫对于唐英突然护短的态度,她虽然有些惊讶,却也欣然接受。别说她是厌恶杨宝,就是不厌恶,她本就不想和罗龙、瞎子歌他们分开。
“你敢忤逆杨将军的命令?”
“敢!”
唐英他本来征兵的目的是为了支援那远在边疆的爹,但遇见吕漫后,他的动机开始变得不纯,变得混乱了。现在,他为了吕漫,简直可以断送整个唐营的命运,对抗来自皇朝上面的压力。
吕漫从他那个“敢”字当中,感受到他有如昨天傍晚那番爱慕的说话的坚贞,心中顿时升起惶恐、惊喜、感激等感受,五味纷杂的满满的不知是什么滋味。
“嘿嘿,我说,大家都听到了,这可是他说的。”杨宝取到唐英的口实后,便在马背上阴笑着发出了命令,“好,大家听令,唐将军违抗军令,按律可马上收监!”
“唐营的人,马上给我全部回来!”杨宝的兵想动手,唐英也连忙召集起全部的士兵,包括刚才被杨宝归为一列准备带入城的那围观的士兵。
那些唐营的士兵听了,顿时也兴奋地撤回唐英的背后,而后面围观的士兵纷纷亮出兵器,一字排开地挡在唐英的面前,不让杨宝的士兵再上前半步。
兵营内一下子风云变幻,两路人马陡然在这营帐前剑拔弩张,针锋相对地对峙着,谁也不让谁,谁也没有意识到彼此本是同一皇朝的子弟兵;杨宝和唐英的眼神在空气中不知来回交战了多少个回合。
吕漫也窒息着这紧张的气氛,很是担心他们突然发出强夺的命令,双方自相残杀起来。到时候,强虏还没有遇到,自己的人就窝里反了,那真的不知是自己的不幸还是敌方的庆幸了!
忽然想起,这可不是唐英率兵出征的宗旨呀。想到这里,她不由担忧地地瞥了严峻的唐英一眼。
“探子!给我送情报给杨将军!”杨宝忽然嘴角一勾,阴险地吩咐探子回城去找来援兵。
“探子!给我速召黄副将回来!”唐英也不甘示弱地要把前营先锋的乳娘调回来。
两人的目光始终都坚定不移地盯在对方铁青着的脸上,吕漫在一旁也感受到唐英那愤怒到极点的憎恨,就像一点就会着的导火线。
流云飞逝,红日已经西斜,那鲜红如血的光忽而照在每个高度戒备的人的脸上,眼看着一场尸体遍地,血流成河的厮杀就要发生。
吕漫连忙想开口提醒唐英,不要做这亲者痛仇者快,敌人渔翁得利的事情。
不料,唐营前寨,有一匹飞骑,突然在红日下策马狂奔而来,让许多人都扭头看去。吕漫认得马背上的是探子营其中的一位大哥,那位探子大哥满头大汗地策马来到唐英的身边,滚鞍落马地来报:“急报!将军,占据焦城的强虏点兵三万汹涌地向大利县城杀来,现在已经到达前方百里之内。”
众人一听,不由得目瞪口呆起来。百里路程,不消十个时辰就到了,这下子,真的要和强虏开战了,该怎么办呢?
唐营的士兵都纷纷把目光转投到唐英的脸上。
就在这时,前寨又一飞马奔来,吕漫观其服饰,却不似是属于唐营的探子。
他吆喝着“急报……”挟着天空的一片乌云,从唐营中飞奔而过,直望城门而去,让大家的心一下子蒙上了乌云的阴霾。
连杨真的探子也知悉了情报,看来,这情报假不了,这几个时辰内就要开战了!对于那些初战的士兵来说,不由显得兴奋而紧张,顿时,撤下兵器,也顾不上对峙了,人声嘈杂地惊慌起来。
杨宝看到这一连串的突变,脸上也闪过一抹焦虑,他急忙勒转马头,对那些属下说:“咱先撤了!”
说毕,身先士卒,狂策着马匹,连后面的士兵和调兵的任务也顾不上了,就随那探子直奔入城,他那些士兵在后面也稀稀拉拉地跑进了城去。
唐营这边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唐英也庆幸终于保住了吕漫,还连带把瞎子歌留了下来。他不由转过头去,冲她舒心一笑,“刚好好险哟,差点儿就打起来了。”
吕漫却黛眉紧蹙地说:“虽然那杨宝是撤了,但也不担保他下次不会再来;况且,现在大敌当前,你还是快想想办法吧。”
唐英一听,笑容一敛,抬头看看红日已经西斜的天色,忽然对旁边的卫兵吩咐下去:“传令下去,全营即时拔营待命!”
“是!”那些士兵听了,顿时都慌里慌张地去协助杂役营拔营收帐。这时,黄副将也赶了回来,看见那些惊慌的军士,便上前一一维持秩序,让他们从容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