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英还是把瞎子歌的问题锁定在他失去心爱的女人,为什么还留在荷花镇?是还暗恋着吕漫,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两人各怀心事地想着,一起来到了防御石墙下,牌刀营的临时营地。吕漫找到罗龙,在他的板床上坐下,罗龙也欣然递给了她那青铁镂空的铁兜食盒。
不料,唐英也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吩咐着士兵替他的食盒从山顶上取下来,今晚,他也要在这里和大家一起进食。
“我要感激大家的同心协力,才有了我们今天的大胜,我要和大家一起庆祝!”
他这样轻松一说,大家也兴高采烈地附和,顿时唐营在日落里,升起了喜庆的气氛。
这时,有老兵也趁机建议说:“将军,强虏只剩下不足五百人了,不如咱们居高临下,一把夺回那些粮草?”
大家这才蓦然想起,今天强虏惨败后,果然所剩无几了,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他们明天可能就会退走,或是再增派兵马前来围剿。
“不可以!”唐英拒绝,“虽然强虏不足五百人,但是在平地,他们仍然是凶悍的,加上今天他们折损了兄弟,他们现在内心的仇恨足以令到他们以一敌十,这时候跟他们火拼,我们也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虽然他说的好像有道理,但是,难道就这样白白看着眼前那白花花的粮草再次被带走吗?那些有份参与把它们拉回来的军士,却不由气忿难平。
“那岂不是要咱们白干了?”
“早知当初,咱还不如不去拉好了。”
言下之意,把唐英非议成朝令夕改,举棋不定,贪生怕死之徒。
唐英心里轻叹了一声,诈听不到。朝吕漫作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无声地对她解释,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是为了保全他们。为了这一点,他已经不在乎大家怎么议论他,只要他们还听他的军令,他就可以把他们保全下来。
吕漫把身子向罗龙的身边欠了欠,罗龙也惊愕地再腾些地方给她。不知怎的,也觉得明白了他的那动作里的含义,朝他挤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不料,这一笑可不得了,唐英拿到他自己的食盒后,又轻轻地挪向吕漫,更是要凑近过去,吓得吕漫赶紧吃完兜里的食物,站了起来。
“将军,这里乱糟糟的,你不回到中军帐里吃吗?”
“不用,这里风景独好。”唐英邪魅一笑,让粗鲁的罗龙也感到他的风景其实就是指吕漫。
唐英见吕漫站起来,他也站了起来,但循例要给军士们一个解释。
“得饶人处且饶人,今天我们大获全胜,全营没有一个人牺牲,我们何必一定要和他们血拼,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我们以众敌寡,用敲山震虎之策,保证他们整个晚上都睡不着觉,乖乖地放下粮草屁滚尿流地逃走。”有百夫长信心满满地说。
这个方法还是有一定程度的冒险,要是强虏不逃走,负隅反击过来,那唐营的人仍然会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而大伙儿都觉得这个方法不错,都把目光聚拢到他的脸上。让唐英一下子陷入了两难的沉默中去,有苦也无法与人倾诉。
就在这时,对面不远处,传来了一把声音:“来吧来吧,大家一起来听瞎子歌说他的怎样大战强虏了。”
大伙儿一听,这才想起,上午为了去迎接那些粮草,接着又跟强虏对垒,都差点儿把这件事给忘了。
究竟,那百多个强虏是怎样死去的呢?
于是,大伙儿又带着这一个疑问,纷纷挤了过去。罗龙和吕漫更是靠了过去,一下子,剩下唐英一人,好像没有人再有兴趣知道他的答复是什么似的。
人群中间,瞎子歌又只好说出他那段离奇的遭遇,他说:“当时,百夫长他们要去袭中军帐,叫我在外面替他看着他的马,不料,过了一会儿,我就听到旁边有一些杂音,我细细地侧耳辨去,知道是一些人的脚步声,我想,断不会是自己人的,如果是,不应该向我蹑手蹑脚地走来;于是,我便拔出一枪,向那声音掷去,那人果然闷哼一声就倒下了……”
大伙儿听了,都欣慰地点着头,他们就是觉得瞎子飞枪就是一枪一个,厉害无比。
瞎子歌继续说下去,“可是,那人倒地的声音,却引来了几个人的脚步声,我只好再用短枪攻击他们,一连向他们掷了十二枪,最后还用枪胡乱划着,也不管有多少个扑上来……不知过了多久,百夫长远远地对我大声的喝,‘不要舞了,敌军全都死了’这时候,我才知道我杀了人,我的心就不安了。”
说到这里,瞎子歌长吁了一口气,好像感激幸亏还能够活着回来。却听得罗龙好生羡慕,吕漫好生担心。
唐英看见大家都聚到瞎子歌那里去,心里却泛起了一些不是滋味的感觉,却不得不承认,正是瞎子歌在这时开讲遭遇,而让大家减低了对他的关注,让他不再那么的难堪尴尬。
“唐营敢死军”的那个百夫长质疑地问:“场上的确是有十二个人中了你的枪,也有一些是被你误伤误杀的,但是,全场百多个士兵,他们断不会一个轮一轮地送上你的枪尖的,到底他们是怎样死去的?如果是你,你又是怎样做到的?”
大伙儿听了,想想也是。都把目光投到瞎子歌的脸上,更加关注他的答复,要是他,他能不能够把那百多个士兵杀掉?换句话说,大伙儿都在怀疑瞎子歌深藏不露。
瞎子歌歪头想了想,说:“我当时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在,当掷完那十二支枪,我就怕得要死,就在原地胡乱挥舞着铁枪。”
也就是说,要是那些士兵真的是他死的,那么他们都是死在他的乱枪之下;否则,他也无法解释到那百多名强虏的死法。
众人显然无法接受他乱枪殛杀百多名强虏的说法,于是,那百多名强虏的生死还是成了一个未解的谜。
而确切地想知道这个谜底的话,就只好让时光倒流,让他们站在一旁去,看看当时强虏敌营中的情况,那就一清二楚了。
但是,时光会倒流吗?历史会重演吗?
众人不由对这个结果,大呼不过瘾地四散而去。
刚才在一边听的过瘾的罗龙也边走边埋怨吕漫:“真想不通你,当初又是你让俺来打仗的,到有机会去了,你又死摁着,不让俺去。”
吕漫也不由一怔,是呀,这事情怎么变得这么矛盾了,当初我不是极力推荐他上战场杀强虏的吗?我什么时候给忘了这一个初衷,给忘了罗大哥的感受了?
难道为了奉行唐英的不牺牲宗旨,我自己也变的这么自私了?她望去西山那最后一抹红蒙的霞光,无可避免地隐没,就像世间上每个弱小的生命,无可避免地在战争中殒灭一样;但是,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实在是太凄惨了。正如黄副将说的,在战场上也要爱,要和最爱的人最终手牵手相伴死去,这样才是最接近幸福的死法。
吕漫想到这里,见罗龙既然强烈要求参战,那么便与他相约好:“那好吧,不过,你去了,我也要去。”
她想,如果罗龙不能活着回到荷花镇的,她一个人活着也没有意思;还不如和他一起置之死地而后生,共同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