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看见你昨晚,与敌厮杀时,目光如炬,快如闪电,一点也不像眼瞎的样子。”
说完,她也双眼逼视着他的双眼,她希望那双眼突然会明亮起来,不介意吓她一跳。然而,过了良久,它还是没有出现她所期待的奇迹,不由眼神一黯。
瞎子歌眨了眨眼,收起了脸孔,望着北方,叹了一口气。他本来不想向任何人说出这个秘密,包括吕漫。但是,昨晚已经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了,要是再去掩饰,不仅无法取信于人,更是显得他毫无风度,毫无信心可言;从而引来大家更大的猜疑,牵出他更多的秘密,那是他所不想发生的。
况且,这两晚,他在出手之前,早已深思熟虑了。为了救他们,也只好承担起这个责任了,无惧往后来自哪方的挑战,都要把他们带领到胜战的彼端。
“我是晚上可以看得见。”他淡淡地说出,又好像是对着遥远的亲人在倾诉。
什么?吕漫被他的坦诚吓了不止一跳。她刚才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也正打算放弃这个想法,替他找了一个可能因为灵敏的听觉和嗅觉而获得同样敏捷身手的借口。
不料,瞎子歌迟了半天才说出的话,简直就是一个惊天大秘密,把她吓的瞠目结舌,久久合不拢口,那口里张得可以放得下一个鹅蛋。
世,世上还有这等神奇的事吗?哪怕是霸道的枪法,她也只是当作有霸道的师父所授,但是,这神奇的视觉,是谁传授给他的?除了上天,除了鬼神,她想不到世上谁有这等鬼神莫测的超人能力。
“真,真的?”吕漫颤抖着小嘴地疑问。惊愕过后,她又泛起了一种在她内心蕴含已久的喜悦,便喜不自禁地向他求证。
瞎子歌又转过头,望向她的方向,重重地点了点头。
吕漫看见,那双眼依然是从前那双没有亮点的眸子。
多少个日夜的盼望,多少回朝暮的遐思,从八年前到现在为止,她一直都希望着,盼望着,上天再赐一双明亮的眸子给瞎子歌,那么他就完美无暇了。
如今,当听到瞎子歌说可以看得见了。除了震惊之外,她就是狂喜,也无法形容自己这一种感受,也找不到它的出处来源。她只知道,今天的晨曦特别的明亮,特别的清爽,特别的怡人,特别的……
“那么,晚上你再让我看一次,好吗?”她已经抑制着心底里的狂喜在问了,但想到真的看到那双可以映出她倩容的眸子的时候,她又该是怎样的疯狂程度?
但此时,瞎子歌的眼神依然毫无神采,还是一脸木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够了,这已经足够了。这已经说明,她晚上就可以看到他神采飞扬的样子了。这时候,她多么盼望东方升起的不是日出,而是日落,让晚上赶快来临,让星星也不要出现,因为,她将会看到两颗比星辰还要明亮,比明月还要圆大的眸子,里面饱含着深情,充满着睿智,宇宙天际都应该收拢在他的双眸之下,日月星辰也不可与它争辉!
蓦然间,她想起了掉到溪涧里的那个梦幻般的晚上,晚上那个旖旎的美梦!只是,在那个时候,他也看得见她吗?
“那,那天晚上,你,你也看得见?”她不由脱口而出,刚问完,嫩脸上已经飞起了两团朝霞,粉红艳丽,宛若两只荷花。心里却暗骂着自己鲁莽冲动,后悔不迭。
半晌,没有瞎子歌的回复,她心头不由一沉,转而又变得十分的期待。便大着胆子朝瞎子歌看去。
瞎子歌却也嫩脸一红,微微地点了点头。
噢!她顿时差点儿晕倒了过去。没了,没了,枉她这么相信他,这小子竟然拿她的贞操来试验了。想起当晚自己那么豪放,那么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换衣裳,她的嫩脸再次“刷”的一下子飞起了红霞,一直延伸到脖子根去,呆想着,再也不敢多言。
她的贞操呀,她那保护了十八年的贞洁,她那从不向人展示的贞洁,她那死死反抗杨宝的贞节,一下子就在瞎子歌的眼皮底下,暴露无遗!她,她还可以在天地间做人吗?她还可以做罗龙的媳妇吗?
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由悲从中来。这是什么命运呀,眼看就要和罗龙成亲了,却来了抓壮丁;眼看就要与罗龙同生赴死了,又来了瞎子歌的目光。
两人便在这晨曦之中,巨石之上下,有如人生初相见,相对无语,却心藏深情,暗调情愫。
“臭小子,我早知你不安好心了!”忽然,一条人影倏地窜上巨石,声如炸雷地劈头就骂,但也不待瞎子歌反应过来,一拳已经打到他的鼻尖。
吕漫还在那里情何以堪地呆想着,那可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眼睛呀!却一瞬间把她的女子的清白给夺去了。
罗龙一下子从天而降,着实让她吓了一惊。从他的话语当中,他好像也听见了他们刚才的一些对话。
这要如何才好呢?
“我不是故意的。”瞎子歌在他的拳头挥出之际,骤然看见他手心里散落的片片花瓣,不由得一怔。却瞬间仰头避过,脚下朝他的腹部狠狠一踹,罗龙顿时“蹬蹬蹬”后退了数步,险些跌落巨石下。
不是故意的?他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无意看见的。那,到底他看见了多少?是在她换完衣裳前还是在出水后?
吕漫听了瞎子歌的说话,重又升起了希望,蓦然朝巨石上的两人看去,却看到他们仍然拳来脚往,蝴蝶穿花丛般忽左忽右地扭打起来。
忽然,有花瓣从上面悠悠然地飘落到她的头上,手上。
这是什么?她一把捧在手里,那花瓣还凝留着清晨的露珠,滴落在手心,沁人冰凉。只是,已经斑斓残落,像那缺了牙的玉梳。
是花!她抬头看去,看到罗龙的拳风里不时飘出一飞屑的花瓣,飘然于晨风里,摇摇散落。
是罗龙的花吗?
他要送花给我吗?吕漫的心中此时,不由喜忧参半。喜的是罗龙也从中领悟到了那种情窦初开的女子孤单清怜的味道,开始付诸他男子温柔的情怀;忧的是,来的太不是时候,此时她的脑海里还浮沉着其他两个人的影子。尤其是瞎子歌,让她错恨忐忑,欲爱还休。
“按镇上俗规,窥看女子身体者,自挖双目!”
罗龙刚才还兴冲冲地从杂役营跑过来,却看见他们两人,一个在巨石上,一个在巨石旁窃窃私语。便打算躲在一旁,静听一下他们到底在聊些什么,不料,却听到了吕漫问起瞎子歌,那一晚他有没有看见的事儿。
他一直都对那晚没有伺候吕漫穿衣上岸,而耿耿于怀,现在听见瞎子歌居然整晚都在独个儿的欣赏着他的媳妇,他还不火冒三丈,怒火中烧吗?
吕漫也不由一愣。按镇上的俗规,谁见过那女子的身体,谁就是她未来的丈夫,除非他自愿自挖双目而不愿娶她。
这样说来,她就是瞎子歌的人了!
要嫁给瞎子歌?她仰头寻思,曾几何时呀,她似乎有过这样的想法,那时候呀,是奶奶嫌弃了他没有一双明亮的眸子。她其实知道,本来也喜爱他的奶奶,每每在谈论到他的眼睛,总是莫名地叹息连连。